第18章

早上,言蕭是被凍醒的。

鑽出睡袋,看到頭邊放着新的牙刷毛巾,兩瓶礦泉水和一袋面包。

她坐起來搓了一下胳膊,看一眼身邊,三個男人早就起來了。

石中舟在停車的地方朝她揮手:“言姐,就等你了。”

言蕭在上海也是個講究的人,活得忙碌,但也精致。可是到了這種地方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三個大男人等着你,再講究就是矯情了。

她爬起來,迅速地洗漱吃飯,前後也就用了十來分鐘。

關躍站在後備箱那裏,把言蕭的行李拿出來遞給王傳學,王傳學提去前面放進了越野車裏。

言蕭走過來正好看到:“這是幹什麽?”

關躍說:“有備無患。”

言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關躍指了一下她的車:“你這車底盤太低,不知道能在這種路上開多久,随時都有可能要換車。”

當時在西安就叫她一起走不是沒道理的。

言蕭沒說什麽了,這種地方她沒有經驗,他的地盤,只能聽他的。

上路的時候風停了,天還是陰的,但空氣裏的浮塵少了,眼睛能看出去很遠,近處都是黃土沙石,遠處是一片茫茫的戈壁。

越野車在這種地方如魚得水,言蕭的這輛的确難開,磕磕巴巴的,平地上輕便如游龍,到了這條道上就成了緩慢蠕動的蚯蚓,足足落後了一大截。

開了兩個多小時,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長,進入腹地,兩邊有風化的土丘夾道,道路變窄,沙礫遍布,更加難行。

車肚子下面開始發出一陣陣咔咔的聲響。

言蕭正覺得不妙,車猛地一顫,熄了火。

關躍推門下去,繞着車走了一圈,再往前開整輛車都要報廢了,他拉開言蕭這邊的車門:“下來。”

前面的越野車也停了,石中舟和王傳學小跑過來看了看。

“真可惜,就這段路最難走,能熬過去就能開到隊裏了。”

關躍甩上車門:“算了,換車吧。”

言蕭跟着他們朝越野車走,沒走幾步,前方塵煙滾滾,有輛車沿着窄道沖過來,吱呀一聲剎住。

那是一輛軍綠色吉普,狂野彪悍,停下來的同時車門就開了,四五個男人從裏面跳出來。

言蕭還沒看清就被關躍推到後面,王傳學和石中舟一左一右擋住她。

這陣仗明顯不對。

打頭的兩個男人圍着越野車看了看,回頭叫:“丁哥,是考古隊的沒錯。”

被叫做丁哥的人從後面走了出來,身上裹着件風衣,吊梢眼,臉上有疤,張嘴問:“你們領隊呢?”

關躍走出去。

丁哥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個姓關的啊,咱不廢話,我在這兒等了兩天了,有備而來,你就別想着反抗了,東西老老實實交出來吧。”

關躍說:“什麽東西?”

“少他媽裝蒜,你從我朱哥手裏奪回去的東西。”

石中舟當場罵了句“我操”,真的是千古奇聞,偷了東西還好意思再回來搶,朱矛又刷新了他的三觀。

丁哥聽到了,以為是罵自己,目露兇光,回頭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過來抓石中舟,關躍一腳踹倒一個,反手扣住另一個的脖子摔出去,擡頭時臉上有了狠色:“考古隊的文物你們也敢搶?”

丁哥嚴肅了,手一揮,後面的幾個人返身回了吉普上,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手裏都握着一柄半米長的砍刀。

“兄弟,我知道你能打,朱哥說過,但我也說了,咱是有備而來,真動了手,你可能沒事兒,但你後面那幾個……”丁哥墊着腳伸長脖子,瞄到了言蕭:“喲,還有個女人,自己掂量吧。”

關躍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丁哥以為他是妥協了,拍拍手說:“去搜他們的車。”

兩個人聽指揮爬上了越野車,一通翻找,連車座底下都找了,一無所獲,空着手鑽出來。

丁哥眉心擰成川字,指紅色小轎車:“那個車也去搜一下。”

那兩個人又拖着刀往那兒走,丁哥忽然朝言蕭看了一眼,發現她手裏緊緊抱着個背包,馬上改了主意:“不,先去搜那個女人的包。”

關躍的手握了起來,眼睛盯着快接近的兩個人,忽然那只手被捏了一下,回頭一看,言蕭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

那兩個人過來的時候還挺忌憚關躍,迅速搶了言蕭的包過去,眼裏防着他,站得老遠。

言蕭說:“講點道義,要什麽就找什麽,我自己的東西你們別動。”

丁哥聽了這話笑了:“這娘們兒是個上道的,聽到沒有,別動她的東西。”

兩個人像模像樣地答應了,一打開包就瞧見女人用的衛生棉,賤笑着翻找,哪兒也沒放過,就差把裏子劃開看了,還是沒找到玉璜,最後眼巴巴盯着錢包看了半天,到底還是把包還了回來。

關躍看一眼言蕭,握着的手松開了。

丁哥不耐煩了:“肯定就在你們身上,交出來吧,別真逼我動手,這種地方,真弄個半死不活的,連救都沒地方救,你們可想清楚了。”

關躍沉默片刻,像是真在思考,忽然說:“行,我讓他們拿給你。”

丁哥得意地拍了一下腿:“早這樣不就完了?”

關躍回頭,聲音壓得極低:“還記得我帶你們走過的那條路嗎?”

石中舟和王傳學一起點頭。

“這裏你們比他們熟,好好利用。”

言蕭看着他們,短短的幾句話,很快就說完了。

關躍轉回去:“小石小王,拿給他們吧。”

石中舟跟王傳學垂着頭去了越野車上,丁哥一看就瞪之前搜車的兩個人,這不明擺着東西還在車上嗎!

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忽然聽到車發動的聲音,轉頭就看見越野車沖了出去,險險地擦過吉普,像一匹脫缰的野馬。

丁哥一下回了神:“幹他娘,想跑!”

一扭頭,姓關的連那個女人也跑不見了。

“操,跑得比兔子還快!”

“老大,追誰?”

丁哥沒有半點猶豫:“追越野車,把朱哥要的東西搶回來要緊!”

軍綠吉普瘋狂地追了出去,留下一陣飛揚的塵土。

關躍從土丘後面站直,手裏還緊抓着言蕭的手腕,拽着就走。

言蕭剛才跑得太快,還在喘氣就被拽了出去,跟不上他的步伐,差點摔一跤,用力甩了甩手腕,終于甩開了他的手。

關躍回頭:“東西呢?”

言蕭緩了口氣:“什麽東西?”

“玉璜。”

“收着呢。”

“收在哪兒了?”

言蕭看着他:“你不是交給我保管了麽,怎麽,又不放心了?”

關躍很認真:“我沒跟你開玩笑,這東西非常重要。”

“多重要?”

“比你想象的重要。”

言蕭眼睛動了一下,說:“哦,我也沒開玩笑,真的收起來了。”

“到底收哪兒了?”

她的眼睛又動一下,轉到男人臉上:“你一定要知道?”

關躍壓着耐心:“你說呢?”

言蕭點頭,把包在肩頭一搭,開始解襯衫紐扣。

解到第二顆的時候大片雪白的皮膚就露了出來,關躍沉着臉說:“你幹什麽?”

言蕭眉頭一挑:“我幹什麽?我能幹什麽?難道這種時候我還能對你怎麽樣?”

關躍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言蕭就在他的眼神裏一連解了四顆紐扣,露出內衣,黑色的手工刺繡內衣,覆蓋在兩團渾圓上,神秘的黑包裹着誘人的白,邊沿鈎花像延伸出來的藤蔓,纏繞人的視線。

她的手指伸進中間那道深深的溝裏,拿出來,指尖夾着被布包裹的東西,撥開,露出兩節疊在一起的玉璜,薄薄的透着溫潤。

“放心了嗎?”

關躍垂眼,臉偏過去:“把衣服穿好。”

言蕭扣回紐扣時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天上終于露了絲陽光,不烈,泛着白,應該就快到中午了。

言蕭跟着關躍,用腳行走在這片無人的荒漠裏。

路不好走,需要一直低頭看着腳下,開始還好,走久了就感到了疲憊。

言蕭手裏拎着早上沒用完的半瓶礦泉水,現在喝的已經只剩幾口。

走到一個上坡,關躍回頭看了一眼,女人的額頭上出了汗,被陽光照着泛出了光。他走回去,接了她肩上的包,順手握住她胳膊往上拉了一段。

言蕭一把抓住他的臂彎,抓到一片硬實:“慢點。”

關躍停了下來:“歇會兒吧。”

言蕭如釋重負,一坐下就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遞給他。

關躍原地坐下:“不用。”

“怎麽,嫌我髒?”

“不是。”

“那是什麽?”

關躍不說話。

言蕭手一送,把瓶嘴對住他唇掀了瓶底,最後一口水灌進了他口中。

關躍抹了一下下巴,對上她的視線,眉心一皺,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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