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馬廄裏,雲姝輕輕撫着她那匹果下馬的鬃毛,目光中滿是喜愛。鄭仲走了過來,手中拿着坐墊。

雲姝眉心一蹙,左足點地,先自躍身上馬,朝着鄭仲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仿似在說:沒我快吧!能奈我何?

鄭仲輕哼一聲,将那坐墊綁在了自己那匹馬上。

“喂!”雲姝即刻便不依了:“鄭小二,你故意的是不是?”

鄭仲佯作不解,仰起頭看着雲姝,問道:“怎麽了?”

“好了不起麽?”雲姝狠狠白了他一眼,一扯缰繩,馬兒‘噠噠噠’向前去了。

鄭仲笑着搖了搖頭,也翻身上馬,雙腿夾了夾馬腹,趕了上去。

雲姝又瞪了他一眼:“二爺你有本事別跟着我呀!”

“我并未跟着你啊。”鄭仲道:“籌備公子婚禮,本是夫人交代給我的事。帶着你,是怕我不在時,你會在這谷中惹麻煩,尤其是去招惹本不該招惹的人。确切說來,我不想再接你的鍋。”

雲姝哼了一聲,不接他的話。

鄭仲又道:“夫人将這匹果下馬給了你,是盼你能乖乖聽我的話。”

“我幾時……”‘幾時不聽你的話……’卻又固執,話只說了一半,雲姝撅起嘴來。

鄭仲輕聲一笑,便也不再多說,兩人并行出谷。

集市上很熱鬧,雲姝忘性好,很快不記得那坐墊的事。鄭仲先自走進一間酒鋪,訂下了幾十壇陳年老酒,約好了取酒之期。走出鋪子時,卻見雲姝牽着兩匹馬站在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子前。

攤子老板是個和善的大叔,見雲姝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擺在桌上的猴頭,笑道:“小姑娘喜歡?”

雲姝平生最恨人叫她小姑娘,只見她目露寒光,右手已握成拳,看家本事就要使将出來。

鄭仲嘆了口氣,快步走到她身後,輕撫上她肩膀,卻含笑對着那老板,道:“我家妹子喜歡,這面具我買了。”

一塊銀子放在桌上,那老板卻道:“十個銅板就好,公子給多了。”

鄭仲笑道:“多餘的,給你壓驚。”不待那老板回過神來,他已握住雲姝的手向前走去。

雲姝心裏不服,嘴上道:“那人叫我小姑娘!”

“說你年輕不好麽?”

“我不許!”雲姝越想越氣,左手用力便要掙出鄭仲掌心。

鄭仲忙又握她手腕,四目相對,卻見她紅了眼睛。

“你怎麽了?”鄭仲有些慌,雲姝極少哭鼻子。往日裏,總也有人叫她小姑娘,也從未見她如今日這般失态。雖然叫她小姑娘那人,一般的下場會比較慘。鄭仲想了想,又道:“你想要什麽,我買給你?”

雲姝吸了吸鼻子,右手拿着的猴頭面具被她用力扔在地上,總覺不夠解氣,狠狠踩了上去,踩爛了,方才作罷。一邊踩,嘴裏一邊嘟囔着:“讓你叫我小姑娘!讓你叫我小姑娘!”

鄭仲重重嘆了口氣,道:“走吧,去成衣鋪給你買套新衣衫,可高興了?”

“當真?”終究有些小孩子脾性,雲姝原本苦着的一張臉立時開了花。

鄭仲無奈,道:“當真!行婚嫁之禮,是要有鳳冠霞帔的。我想着,買了布料,請師傅入谷為公子和少夫人量身去做為好。”

雲姝眼珠兒一轉,道:“我也要鳳冠霞帔!”

“你?”鄭仲心中不無惆悵,卻仍舊笑着道:“人家成親,你湊什麽熱鬧?你是想做公子的新娘子麽?”

雲姝哼了一聲,道:“誰稀罕!他不過仗着自個兒是夫人的兒子,又哪裏比得過……”她咬緊口唇,話又只說了一半。

鄭仲心下了然,緊緊握住雲姝的手,四周看了看,路右側不遠處,一棵古樹參天而立。他拉着雲姝走了過去,道:“總不能一直叫你牽着馬。一個‘小姑娘’牽着兩匹馬走在街上,太過引人注目了。”

雲姝瞪了他一眼,心知他故意叫她‘小姑娘’。眼瞅着鄭仲将兩匹馬系在同一棵古樹上,她不由得有些擔憂:“二哥,萬一……”

“不會!”鄭仲早猜到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向成衣鋪走去,路上解釋道:“咱們家的馬,大哥精心訓練過,識主也識途,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丢的。”

雲姝調皮一笑,道:“大哥訓練的,靠得住麽?”

“膽子越發的大了,敢質疑大哥馴馬的技術?”

雲姝将頭一揚:“我就是信不過!大哥太老實了,老實人馴出來的馬又會機靈到哪兒去?”

“你是覺着自個兒機靈?”鄭仲啞然而笑:“是調皮搗蛋吧。”

雲姝白了他一眼,先自走進成衣鋪。

少有女人不喜歡花花綠綠的衣裳,特立獨行的,也總會愛一襲白衣,所謂白衣勝雪。雲姝,算年紀,并不是女孩兒,也是個女人了。只可惜,店鋪的老板娘又如何會當她是女人一般對待。鄭仲有些頭疼,也許,帶她進成衣鋪,本就是個錯誤。

此刻,雲姝已躍身上了人家櫃臺,左腳踩在一匹碎花白布上,左手叉腰,側身指着挂起來的一排衣裳,道:“這些,我這個身量的,每樣一件!”

老板娘連忙作揖,道:“小姑娘,您說什麽便是什麽,您先下來啊……”

雲姝一揮手中的馬鞭,那老板娘吓得捂住頭踉跄退後,臉色已有些發白。只聽雲姝問道:“你叫我什麽?再叫一遍?”

老板娘的一雙手依舊捂在頭上,身子微微顫抖,哆嗦着道:“小……”

鞭聲又響。

老板娘終究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可再見過世面,這樣被人用鞭子指着,對于一個絲毫不會功夫的人來說,都會害怕,她顫抖着聲音,道:“姑娘……您,您……”

雲姝一笑:“叫姑娘還差不多。”随即将馬鞭卷在手上,跳将下來。

老板娘長長呼出一口氣,忙又笑着迎了上去:“咱們店裏的裁縫是這城中最好的,做出來的衣裳,包您滿意。”

鄭仲本站在門外,笑得很是無奈,見她總算适可而止,便将手負在身後,走了進來,含着笑,道:“老板娘,若是不知您鋪子裏的裁縫好,我們也不會來。”

老板娘笑道:“原來是鄭爺……這位姑娘是……”她看着雲姝,适才泛白的臉終于有了血色。

“舍妹雲姝。”

老板娘笑道:“雲姑娘厲害,險些拆了我這鋪子。”

“有麽?”雲姝不以為意:“我剛剛對你還不夠客氣?”确實已有所收斂,如若不然,老板娘的臉上身上此刻怕是已挂了彩。

老板娘道:“夠客氣了!夠客氣了!”

鄭仲走到方才被雲姝踏過一腳的那匹布前,轉過身徑對那老板娘,道:“老板娘你財大氣粗,總不會想我賠你?”

老板娘坐到鋪中為客人準備的太師椅上,展平了裙擺,道:“鄭爺一向講理,何況,我們是做生意的鋪子……”

雲姝噘着嘴,手中馬鞭又是一響。

有鄭仲在,老板娘也不再怕。

豈料鄭仲卻道:“你适才說錯了三個字,她只毀了你一匹布,的确給足了你面子。”在外人面前,無論如何他也是會維護雲姝的,何況是在這樣一個財大氣粗的老板面前。

老板娘道:“那要看鄭爺今天準備買些什麽了。”

鄭仲一笑,掏出一小塊金子扔到老板娘手裏,道:“谷中不日要辦喜事,鳳冠霞帔,奴仆們的新衫,婚嫁之禮所需布料,都需老板娘和鋪內裁縫幫襯。”

老板娘掂了掂那塊金子,走到櫃臺後,收在木匣中,臉上笑意更濃:“鄭爺說‘幫襯’未免太過見外了。我鋪中裁縫不日入谷,為府上量做新衣。”

鄭仲輕輕颔首,道:“痛快!”随後握住雲姝的手走出了鋪子。

雲姝心裏開心,臉上也挂着笑,走得離那鋪子遠了些,她才道:“鄭小二,算你有良心!”

鄭仲正色道:“若是方才你毀了那賣面具的大叔的攤子,這銀子我是一定會賠的。但是這老板娘,‘商人重利’啊,莫說毀了她一匹布,就是毀了她幾匹,她也不會心疼。”

雲姝突然住了足,眼珠兒一轉,道:“那我再去毀她幾匹!”轉身便要往回走。

鄭仲忙拉住她:“不聽我話了?”

雲姝揚起臉,道:“你說她什麽‘商人重利’的啊!”

鄭仲笑了,道:“方才你不毀多一些,現在再去,豈非要我白白送她一錠金子。”

雲姝伸了伸舌頭,又做了個鬼臉,決定這一次就先放過那老板娘,下一次麽……她嘴角輕挑,剛剛要笑,又即刻板住臉。

鄭仲了解她,搖了搖頭,輕聲一嘆。

“你嘆什麽氣?”

“為那老板娘嘆氣。”

“為她嘆什麽氣?”

鄭仲低垂了眼睑,道:“待谷中婚事一完,她那鋪子恐怕要遭。”

雲姝含笑問道:“你許不許?”

“我若說不許,你肯答應?”

雲姝似是想了很久,才道:“那裁縫做的衣裳若是合我的意,這一次,暫且饒過。”

兩人又說又鬧,已走回到那課本該綁了兩匹馬的古樹旁,古樹仍在,可那兩匹馬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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