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變的強勢
清荷園是學校東區的飯堂，因為離女生公寓有點遠，韓貞靈很少去。
離清荷園還有五六米她就發現他已經等在那裏了，一手随意地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無意識地甩着鑰匙扣，頭發好似剛洗過，還帶着潮濕。他的姿态悠閑從容，落日餘晖在他周身抹了一層薄薄的金黃，來來往往的女生都有意無意地多看他幾眼。
韓貞靈看着他有點發呆，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去看時李筱玥明媚的笑臉放大在眼前：“你也來清荷園吃飯？”
韓貞靈愣了一下，笑着點頭。
“那正好，我跟室友聽說清荷園二樓的蒜香骨很好吃，就想着過來嘗嘗，要不一起吧。”李筱玥盛情邀請。
韓貞靈瞥了一眼依然閑适地站在不遠處的方奕辰，趕緊說：“下次吧。”
“約了人？”李筱玥促狹地笑了笑，也不勉強，搖搖手就拉着室友走進食堂。
韓貞靈看她的身影遠去，這才向着方奕辰跑過去。
他聽到動靜擡頭淡淡地笑着說：“來了。”
他的語氣淡然随意，聽在韓貞靈的耳裏，卻激起她心裏千萬層歡喜的浪潮，重重疊疊。她發現他現在的笑比較多，雖然還是寡淡，但不再像剛在城陽高中見到他時那樣尖銳、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
兩人打了飯菜尋了個角落坐，這個時候人不多，偶爾有人經過這裏看到方奕辰會多看幾眼，但沒有遇到什麽熟悉的人，韓貞靈也就慢慢放松下來。兩人一邊聊一邊吃，大多是韓貞靈在說，他時而點點頭插上一句。
韓貞靈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怎麽變得這麽多了，她只是覺得不找點話說氣氛好像很奇怪。無意間看到他将盤子裏的紅燒肉夾出來，韓貞靈一伸筷子架住他的筷子問：“幹嘛扔掉？”
他擡頭看她一眼：“肥肉，讨厭吃。”
看了看紅燒肉，又看了看他，韓貞靈猶豫着說：“不要浪費，我來吃吧。”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就在韓貞靈後悔自己的莽撞想要說自己是開玩笑時，他已經麻利地将盤子裏所有的紅燒肉都夾到她的盤子裏。
看了看自己盤子裏堆積如小山的菜，再看了看他盤子裏只有西蘭花，韓貞靈終于還是沒忍住說：“我的雞腿給你吃吧。”話出口後她再次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刮子，雞腿她已經咬過了。
沒想到方奕辰仿佛沒有看到她糾結的神情，淡定地從她的盤子裏夾走了雞腿。
韓貞靈感覺自己的耳根越來越熱，低頭扒飯時無意識地将飯菜拔得亂七八糟。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說：“好好吃，別像小雞刨蟲子一樣。”
雖然他的手只是一觸即收，韓貞靈還是感覺手背的皮膚有點酥酥麻麻的，他的觸碰帶來的溫度仿佛傳遍了她全身，連心跳也跟着變得飛快。
她不太習慣兩人這樣的親近，從前雖然他是她的同桌，就坐在她身旁，可兩人除了學習方面，幾乎沒有別的話説。即使經常跟葉知心和餘姚一起去吃夜宵，可那也是四個人一起，而且他幾乎沒有説什麽話。現在，唯有他和她，兩人在一起面對面吃飯，就如同學校裏很多平常的情侶一樣。這樣的親近，讓她心跳如雷，手指都有些微顫抖。
飯後方奕辰要送她回寝室，韓貞靈趕緊拒絕。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雖然他在這個學校沒混多久，可是似乎知名度不低，她不喜歡再像高中那樣被人指指點點。何況現在兩個人之間就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麽關系，有點暧昧，卻絕對算不上情侶關系，要是被人看見問起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方奕辰也不勉強，叮囑她注意安全，到寝室給他發短信
點點頭，韓貞靈轉身順着臺階慢慢走下。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背後追随着她，長長的階梯，每一步踏下去都感覺是踩在雲端，心裏仿佛有無限的快樂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回到寝室，韓貞靈給他發了短信，很快就收到他回過來的：後天是冠亞軍決賽，過來看。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他是說籃球賽，這人真是！韓貞靈将手機丢在枕頭上，從初中到現在，他從陽光少年變成愛打架的小流氓，再從小癟三搖身一變成品學兼優嘴巴刻薄的優等生，這麽幾年下來，唯一不變的，似乎就是他的強勢。
第二節體育課，老師教了兩個動作正踢和側踹後，要求兩人一組，一人持靶，一人練習腿法，交替進行。看到那些男生長腿一伸一腳踹過來，韓貞靈心裏直發怵，她這小身板即使是有靶擋着也扛不住這麽用力地踹啊！
仿佛看出了她的猶豫，老師先是強調了兩人為一組，一定要保護組員的安全，然後笑着說讓她自己挑一個搭檔。她看來看去，正打算挑選一個個子最矮最瘦弱的男生來當搭檔，突然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瞪着她。
側頭去看，看到方奕辰眼神裏帶着威脅瞪着她，額頭上分明刻着：你敢選別人試試！
韓貞靈的手指就很沒骨氣地轉了一大圈指向了全班身高最高的方奕辰。
老師一愣，呵呵笑着打趣說：“你的眼光倒是不錯，一選就選到我們班最帥的男生了。”
在大家善意的笑聲中，韓貞靈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大家散開各自訓練，韓貞靈看着持靶的方奕辰猶豫地問：“真的要踢？”
“不踢怎麽拿學分？”
感覺他有點生氣，韓貞靈識相地不去惹他，回憶了一下剛才老師講的動作要領，對着靶牌踢了一腳。
“用力點，沒吃飯嗎？！”
“哦。”
規規矩矩地踢了幾十下，韓貞靈感覺自己的腿都酸了，說：“換你來練一練吧。”
手拿靶牌，看着他一腳淩厲地飛踹過來，韓貞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看着她指了指地面示意她站過來。
看她磨磨蹭蹭地走近了，他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耳朵低聲問：“你剛才想選誰？”
被他貌似親密暧昧的動作驚了一跳的韓貞靈感覺耳朵迅速紅熱了起來，說話也不太利索了：“哦……那個……穿藍衣服那個。”韓貞靈擡手指了指那個最單薄的男生。
“你竟然真的不打算選我？！”
他的表情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麽韓貞靈看着很想笑，然後就沒控制住真的笑出聲來。接下來她就笑不出來了，整個訓練時間都是她在踢腿，他理直氣壯地說：“這麽簡單的動作我早就會了，我保證能一腳将你踢出去幾米遠，你要是不想當皮球就乖乖地練吧。”
體育課下課後韓貞靈擦了汗走出運動場，卻看到李筱玥和幾個女生趴在将運動場和籃球場隔開的網兜上往裏頭張望。看到韓貞靈出來，李筱玥興奮地朝她招手：“貞靈，過來一下。”
中文學院的寝室在二樓，韓貞靈和李筱玥上樓下樓時經常碰面，加上李筱玥也是舞蹈社的成員，久而久之兩人就成了好朋友，偶爾也會結伴去食堂吃飯、去舞蹈社訓練或者一起去圖書館。
韓貞靈走過去，才知道李筱玥和那幾個女生都是選讀了籃球項目的，她們等在這裏是為了向她打聽方奕辰的情況。韓貞靈心裏不是滋味，還是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不涉及隐私的告訴她們。
下午下課後韓貞靈想去圖書館借幾本書，卻被黃毛毛十來個電話奪命催催去了體育館，同去的還有龐小波和莊曉。今天是籃球冠亞軍決賽，體育館裏人滿為患，逃課的黃毛毛早已在前排的黃金位置占了幾個座位。
剛落座，韓貞靈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尋找方奕辰的身影，只見他穿着白色籃球服站在籃球架下表情嚴肅地和一個隊友說着什麽。仿佛感應到她的到來，他的目光掠過來在她身上跳了跳。
韓貞靈瞬間就覺得胸腔裏的小鹿在活蹦亂跳。
感覺到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她掏出來一看：球賽結束後到三教等我，有事。
看到他揚了揚手機，立即就有很多人往這邊看來，韓貞靈迅速将手機塞回口袋裏，假裝認真地研究起籃球架來。黃毛毛激動地在她耳邊聒噪不停：“他剛才是在跟誰揚手？他向着這邊揚手啊，難道是感應到我對他的仰慕了嗎？”
她的音量很大，引起周圍一片無語的沉默，只有寝室裏唯一有男朋友的莊曉才冷靜地對她說：“毛毛，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你總這樣說，但你卻沒有真的心疼我……”黃毛毛一手撫着心口做出你不了解我的樣子，雷翻一群人。龐小波作勢往手掌裏吐了兩口唾沫說：“我都要嘔吐得下巴脫臼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說完用書包按住她的腦袋捶了幾拳。
球賽進行得如火如荼，尖叫聲喝彩聲不絕于耳，韓貞靈再次如老僧入定一般魂飛西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條短信吸引走了，不停地猜測着他會有什麽事找她。
韓貞靈是被體育館裏的喧嘩聲拉回思緒的，原來球賽已經結束了，她看到方奕辰被隊友和一些女生圍在中間，他正拿着水瓶仰頭喝水，豆大的汗珠從他的下颌順着脖子往下滴，有女生遞紙巾過去，他搖了搖頭沒有接。
仿佛感覺到她的目光，他看向這邊，韓貞靈趕緊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座椅邊，直到黃毛毛說要去跟他要手機號碼才拉回她的意識。
莊曉一把拽住黃毛毛數落她不準去丢人現眼，黃毛毛還是掙脫了，口中嚷嚷着：“為了愛情赴湯蹈火，要是能泡到方奕辰讓我裸奔我都願意，面子算個毛！”
看着黃毛毛向場下方奕辰的方向沖去，韓貞靈三個人都忍不住站在那裏想看看接下來會怎樣，結果就看到黃毛毛一臉詭異腳步虛浮地飄回來了。
“怎麽樣怎麽樣？他怎麽說？”龐小波心急地問。
黃毛毛輪番瞪着三個室友，看得幾個人心裏發毛才說：“他為什麽讓我問你們啊？我跟他要手機號碼，他讓我問自己的室友。為什麽啊？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離黃毛毛最近的韓貞靈被她抓着兩條手臂晃得頭暈腦脹，暗恨某人的故意搗亂，只得求助地看着龐小波，能從失常的黃毛毛手下救她的就只有虎背熊腰的龐小波了。
在莊曉和龐小波的幫忙下，掙脫了的韓貞靈心虛不已，看到他遠遠地朝她打手勢，便尋了個借口告別了室友去了第三教學樓。
方奕辰來時韓貞靈正蹲在草地上拿着一根棍子糾結地捅來捅去。
“在找螞蟻？”他問。
還未等她回答，他又一本正經地說：“據我所知，猩猩才會拿根樹枝找白蟻吃。”
韓貞靈迅速地扔掉手中的樹枝，站起來怨憤地看着他。
“走吧，帶你去金世界吃好吃的。”
“金世界？那麽遠啊。”
他拍了拍身後的腳踏車說：“放心，我有車，還是自行的。”
一路從校園裏穿行而過，收獲無數好奇探究的目光，傍晚的風吹來，坐在後座上的韓貞靈借着風勢讓長發掩住了自己的側臉，臉幾乎貼在了他的背上。
感覺到她溫熱的鼻息離自己的後背很近，知道她在害羞，他的眼眸裏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笑意。
出了校門後，他的速度很快，低沉的聲音随着晚風飄過來：“要下坡了，抓緊我。”
韓貞靈的臉瞬間就紅了，手指猶猶豫豫地伸出去，觸碰到他腰間的衣服又立即縮了回來。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目前到底算是什麽關系，這樣親昵的動作對他來說也許沒什麽，可對她來說，若不是男朋友，如何能這麽親密？
他的手突然從前面繞過來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間，他的體溫讓她吓了一跳，他卻低喝一聲：“不要鬧，坐好了。”
然後韓貞靈就在放手還是不放手的念頭中一路掙紮到了金世界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