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鬧翻

手腕的劇痛忽然加劇, 疼痛得仿佛要斷裂一般。江苒皺眉強忍, 終忍不住發出“嘶”的一聲。

蒙沖仿佛突然驚醒一般, 猛地松開手,踉跄後退了一步。

雪白而纖細的手腕上,露出觸目驚心的紅痕。

“苒苒, 我……”蒙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手上的傷痕,懊惱道, “對不起。”

江苒将手放下, 任長長的袖子掩住手上的傷, 淡淡道:“無妨。”

怎麽會無妨呢?她的手腕那麽纖細,仿佛他輕輕一折就能折斷,他剛剛氣糊塗了,用的力自己都沒控制住,她想必是疼得厲害才會叫出聲。

可是,她竟然說出“婚事作罷”這種話。

蒙沖咬牙, 又念着她手上的傷, 回身從書架上的小盒子中翻出傷藥和白色的細棉布欲要幫她上藥。

江苒手腕疼得已快沒有知覺, 猶豫了下, 沒有反對,一動不動任他施為。

深綠色的藥膏一點點挑出, 小心地敷于她手腕紅腫處,清涼的感覺傳入,緩解了難忍的痛感。蒙沖手腳麻利地幫她包紮好,将藥瓶塞給她道:“這個你帶回去, 每日敷兩次便可。”

她用沒有受傷的手接過,低聲道謝。

蒙沖咬牙道:“你我之間,何時如此見外了?”

江苒擡頭望他,心中凄然,有些話卻不得不說:“守之,我是認真的。”

蒙沖沉下臉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苒苒不需多說。”

他還是這般固執,可那有什麽用,她注定沒有資格當任何人的妻子,更勿論蒙沖還是當了她十年妹婿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被迫下猛藥,揭開心上血淋淋的傷口:“盧陵驿中,我一時糊塗,與陳文旭在衆目睽睽下已拜過堂,私奔之名一世都無法洗脫,伯母得知,還會要我這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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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沖一窒。母親喜愛江苒,那是對世交之女,對晚輩小姑娘的喜愛,事實上,她一直覺得以江苒的柔弱,是擔不了将門之媳,蒙氏宗婦的職責的。與江氏聯姻,她更中意的是江家二房的女兒,江苒的堂妹江蓉。只不過因為他堅持才無奈妥協。

若是母親知道這些,确實會激烈反對他和江苒的婚事。

他臉上現出痛色,随即道:“盧陵驿中,陳文旭用的是假名,無人知你是誰。至于那兩封私奔的書信,我和江伯父早就毀去,不會有人知曉。”

早就毀去?江苒愕然,怎麽可能?若是早就毀去,前世那封暴露她和陳文旭私奔事實的書信又是哪來的?

她的臉色漸漸蒼白:難道當初陳文旭竟還準備了第三封信?這封信現在在哪裏,是不是拿信的人像前世一樣,在等着一個最合适的時機把它抛出來,以令她身敗名裂?

可以陳文旭的缜密,若真有第三封信,他怎麽會任由那信流落人手,以致後來事發,差點影響他的仕途?

說起來,她當年被陳文旭拐出江宅之事疑點重重。

她生母早亡,父親又不願續弦,江家的中饋是由她的二嬸俞氏代為主持的。二嬸為人寬厚大方又精明能幹,江家內闱整肅,規矩森嚴,即使陳文旭寄居江家多年,被父親當作嫡親的子侄教養膝下,也絕無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出她。

可事實是陳文旭做到了。

江苒百思不得其解。可惜陳文旭已死,唯一的線索已斷,她再也沒法從他嘴裏問出來了。

前世漫長的歲月裏,她曾不止一次地懷疑有人和陳文旭裏應外合,可問陳文旭,他總是笑而不言;要追查,私奔之事後,父親一則震怒,二則要封鎖住消息,她身邊所有的丫鬟婆子或是灌啞藥,或是發賣,等她回去,已無從追查真相。

而現在,陳文旭雖死,第三封信還在,那隐在暗處的某個人很可能還在等着一個最合适的時機對她一擊必殺。

耳邊,蒙沖兀自在勸慰她:“苒苒,你不用擔心。以後……”

她霍地站起,打斷了蒙沖的話,問道:“信确實只有兩封嗎?”

蒙沖訝然:“你不知道?那信上的字跡明明……”

和她的字跡一模一樣嗎?江苒心中冷笑:前世她并沒有親眼見到那信,可所有人都說是她親筆所寫,讓她百口莫辯。

今世,既知還有第三封信的存在,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下黑手,将前世的她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蒙沖,她從不知道他竟會這般固執。看來,只有快刀斬亂麻了。

“守之,”她開口喚他,聲音清冷,臉色依舊蒼白,如水黑眸卻亮若晨星,灼灼耀目,一切軟弱的情緒皆收斂無蹤,“婚約之事,我意已決,你不需再言。”

“苒苒!”

江苒神情冷了下來:“你非要我說明白嗎?我不願嫁你了。”

氣氛驟然凝滞,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沉沉壓下。蒙沖垂下眼,一手死死抓住書案一角,半晌沒有動作。

“咯嘣”一聲,四指厚的書案一角竟被他硬生生地掰斷了。鮮血滴滴答答地從他掌心流下,觸目驚心。

江苒克制住內心的不忍,扭過頭不看他。

“好,好!”蒙沖怒極反笑,低沉的笑聲抑制在喉頭宛如兇獸負傷的怒吼,“原來是江小姐看不上我這個粗坯了,倒是我自作多情。”

江苒抿嘴不語。

蒙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漸漸森冷兇戾:“冒犯江小姐了,不,現在應該稱你是郭六小姐了,願你日後前程錦繡,覓得如意郎君。我就不在這裏擋你的路了,告辭。”

門被一把推開,發出“哐啷”的巨響聲,守在門口的鳴葉吓了一大跳,看着蒙沖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連忙進屋來看江苒。

地面一片狼藉,江苒站在那裏扶着缺了一角的書案,臉色蒼白如雪,單薄的脊背卻挺得筆直,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中光澤點點,漸漸透出一股哀傷的神氣。

“姑娘……”鳴葉一眼就看到她包紮好的手腕,臉色大變,急匆匆地趕到她身邊扶住她問,“您這是怎麽了?”

江苒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多問,仿佛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氣,靠在鳴葉身上道:“我們回去吧。”

鳴葉在這裏呆得膽戰心驚,巴不得她這一聲,應了一聲,扶起她往外走去。

剛走幾步,迎面撞上送她們過來休息的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驚訝道:“姑娘這就走了嗎?先前将軍吩咐我們整席招待姑娘,正要請姑娘入席呢。”

鳴葉勉強笑道:“謝謝媽媽了,我家姑娘突然不舒服,想早些回去,辜負了将軍的一番美意。”

管事娘子關切地看了江苒一眼,見她面色果然不好,熱心地道:“也不知姑娘的馬車修好沒有,不如我去請示一下将軍,用我們的馬車送姑娘回去吧。”

鳴葉心中一跳,看向江苒,江苒沒有反應。鳴葉估摸着江苒的意思,不敢再和蒙沖扯上關系,大着膽子推拒了,扶着江苒往門口而去。

到達轎馬廳,卻見一班護衛都已等在那裏,還有一輛黑漆馬車。

周耀迎上來道:“蒙将軍說姑娘身體不适,将馬車借給我們,先送姑娘回去。”

鳴葉還待猶豫,江苒回過神來,沖她點點頭,一步不停地往馬車上而去。

蒙沖的馬車內部也和他的人一樣,簡潔、剛硬,沒有任何裝飾。

鳴葉将一個大靠枕墊在江苒身後,又找出一條薄毯蓋在江苒身上,看着空空蕩蕩的馬車內部,有些犯愁。蒙将軍的馬車舒适度也太差了,也不知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江苒卻完全沒有注意這些,一坐下來,任鳴葉忙碌,自己目光落在虛空某處,怔怔出神。

與蒙沖的一番對話,比她想象得更艱難,她最後被迫說出那些話,他激憤之下在言辭上的回擊,兩人幾乎已算是撕破臉了。

蒙沖他心裏一定很難過吧。他沒有做錯什麽,那漸行漸遠的十年只存在于她的記憶中,他卻渾然不知,依舊停留在原地等待一個根本不會再回去的人。

是她對不起他,可她沒有辦法勉強自己。

眼眶漸漸濕潤,在蒙沖面前強撐着的冷靜無情終于一點點崩潰,直至潰不成軍。

鳴葉沉默地遞過一方帕子。她接在手中,驀地仰起頭來,将帕子覆在臉上。

一行人很快回到衛襄的莊子,江苒剛用完午膳,門房傳信說大夫到了。

鳴葉驚訝:“我剛讓羅媽媽發對牌去請大夫,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等到大夫進來,鳴葉才發現并不是他們慣常請的鐘大夫,而是另一位聽說擅長治療跌打損傷的韓大夫。

韓大夫仔細瞧過江苒手腕上的傷,留下傷藥,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這才告退。

鳴葉跟着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神情複雜地告訴江苒:“姑娘,這韓大夫之所以來得這麽快,說是蒙将軍派人快馬加鞭把他送過來的。”

江苒注視着手上的傷勢,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是這樣,嘴上說得再兇狠,卻從未薄待過她。前世,他們的關系到最後幾乎形同陌路,可她真正有事時,只有他毫不遲疑地伸出了援手。

可蒙沖,也是真正的性烈如火,他們鬧成這樣,也不知他會不會做出什麽事來。京城正當滿城風雨之際,可經不起任何的突然變故。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四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比關系

蒙沖:我和苒苒青梅竹馬。

陳文旭:我和苒苒拜過堂了。

十一:我……我和苒苒朝夕相處。

蒙沖&陳文旭:拉倒吧你,你都幾章沒出場了!!!

十一(惱羞成怒,拔劍):作者君,我們來談談,什麽時候讓我出場?

某紀:大概下章……

十一大喜。

某紀(弱弱的):會出現一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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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天使“起名字很矯情??”的雷,會努力保持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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