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九？”白以辰雖然懷裏抱着路非寧，但是絲毫不減損他的英氣，揚眉問了一句，“你要進去嗎？”反正他是對這個所謂的大哥沒什麽好感，不管怎麽樣，他都抛棄了小九。再說小九這麽可愛，他憑什麽嫌棄小九啊！
“不，不進去了吧。”葉曉九吸了一口氣，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是在臨到關頭的時候還是怯弱了，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傳說中的大哥。
“那就走吧。”白以辰也松了一口氣，他就擔心小九會受不了家裏人，畢竟那也算是小九的血緣關系者。
“嗯。”葉曉九留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屋子，轉身剛要走，被身後一個遲疑的聲音叫住了，“小九？是小九嗎？”
葉曉九聽到這個聲音，身軀震了震，但是還是沒敢轉過身，只是快速地否認，“不是，你認錯人了。”
“小九。”背後的人又叫了一聲，像是要解釋，但是口吃不清，只能結結巴巴道，“小九，是你回來了吧？”
葉曉九慢慢轉過身，映入他的眼簾是一個跟他差不多高的男人，但是卻比他記憶中蒼老太多了，甚至連頭發都已經摻雜了灰白，渾濁的眼珠在看到葉曉九的臉蛋的時候起了一絲光亮，連聲音都激動起來，“小九，你真的是小九，我認得這張臉。”
葉曉九手足無措地看着對面的男人，他似乎比記憶裏矮了點，生活的重擔早早壓垮了他的脊背，讓不到五十的男人看起來跟六十多的老人差不多。葉曉九張了張嘴，但是一句“大哥“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玲子，小九回來了，快準備點心。小九，你飯吃了嗎？不然先吃飯吧，對先，吃飯。”葉大好像歡喜傻了，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摸着頭頂傻樂，“玲子，快出來。”
“怎麽了？”一個肥碩的中年婦女撇着嘴走出門來，在看到葉曉九的時候愣了愣，“你們是誰？”
“是小九，小九回來了。”葉大開心地搓搓手，想要來拉小九的手，被小九下意識地避開了。他一呆，随即黯然放下手，但還是撐起笑臉說道，“進來啊，你都長大了，家裏都不認識了吧？”
“小九？”白以辰偏頭，眼裏滿是擔憂。
“進去吧。”葉曉九垂下眼皮，誰都看不清他在想什麽，“這是我朋友，陪我一起來的。”
“一起進來，一起進來。”葉大對着妻子揮揮手，催促道，“快去煮雞蛋，糖心蛋，以前小九最喜歡吃這個了。”
“還糖心蛋呢，家裏一個雞蛋都沒了，大妮前幾天又發燒了，說想吃個雞蛋你還不是說沒錢嘛。”中年婦女沒好氣地說道。
葉大被她一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捅捅她胳臂，低吼道，“說這些幹什麽，去隔壁借幾個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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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們吃過了。”白以辰見葉曉九還是不想說話，只能開口道，“不用忙了，我們只是來看一下，等下就走。”
“還要走？”葉大重複了一句，随即苦笑，“也對，這裏這麽苦，什麽都沒有，回來也沒用。”
中年婦女這才有空打量客人，見兩人和一個孩子都穿得衣服筆挺，一看就是條件極好的，眼睛終于發亮了，“走什麽呀，先進家門再說。”她還記得以前那個陰沉的死孩子，每次被他盯着自己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樣，全身不舒服，這也是她後來慫恿丈夫把葉曉九丢掉的原因。沒想到這個孩子福氣不錯，居然還發財了。
葉曉九一言不發地走進屋子。葉家的老屋就跟他走之前一模一樣，空蕩蕩的，灰白的牆壁暗沉發黃，還有小孩子随意亂塗的痕跡，客廳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椅子胡亂放着，看起來髒亂不堪。
“坐吧。”葉大抽出幾把椅子放好，對着葉曉九和白以辰點頭示意。
白以辰遲疑地看看髒兮兮油膩膩的椅子和自己的褲子，老實說，他還是寧可站着，但是這樣會不會太傷害小九了？
葉曉九滿不在意地坐下，白以辰郁悶地嘆口氣，也只能無奈坐下，算了，回去就把這條褲子送到幹洗店去吧，應該還能洗掉。
“小九，你這次來……”葉大的話才剛剛起了個頭就被葉曉九打斷了，“我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這一次來主要只有一件事，我要去看看家裏的祖墳。”
“那當然，那當然。”葉大聽到葉曉九說不記得過去的事情的時候有些失望，畢竟葉曉九話語裏的意思就是不認自己這個哥哥了，但是聽到他要去祖墳還是高興地點頭，“先坐一會兒，我等下就帶你去。”
“另外一件事。”葉曉九其實對于這件事也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還是提出來問道，“爸爸死的時候是不是留下了一本舊書？”
“好像有這麽一回事。”葉大回憶了半天都想不清楚，催促自己的妻子，“你去屋子裏找找有沒有本舊書。”
中年婦人貪婪地看着路非寧手腕上的小金龍手串，要是這個能給自家大妮帶就好了，說不定大妮的病也就好了。
“你在想啥呢，快去房間裏找找啊。”見到老婆沒動靜，葉大忍不住放粗了聲音，“幾個櫃子全部打開好好找一找，家裏沒人識字，估計都壓箱底了。”
“催催催，你就知道使喚我做事，一個大男人連女兒看病的錢都賺不到還好意思讨老婆，我當年真是嫁錯人了！”中年婦女有意識地提高了嗓門，還斜眼向白以辰看去，試圖從葉曉九那裏挖出點錢來，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等下如果葉曉九要看筆記本的話一定得先讓他們掏一筆錢出來。
對于她的樣子，葉曉九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依舊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還有閑心對路非寧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懷裏來，“小寧，過來，到小九哥哥這裏來。”
路非寧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眨眨眼，從白以辰懷裏跳下地，爬上葉曉九的膝蓋，“小九哥哥的懷裏比小舅舅舒服多了。”
“小九，這個孩子是？”葉大睜大眼睛，渴望地盯着粉妝玉琢的路非寧，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一輩的葉家兄弟八個，要不就是生女兒，要不就是生不出孩子，原本人丁興旺的葉家居然就這麽斷了根。現在葉曉九跟這個孩子這麽親近，一時間讓葉大有了念想，也許老葉家的血脈還能繁衍下去。
“朋友家的孩子，跟着來玩的。”葉曉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打碎了葉大的希望，“我可生不出這麽可愛的孩子。”
葉大局促地笑笑，“也對。”他們老葉家一輩子都在土地上尋食，而這個孩子一看就是身嬌肉貴的，怎麽也不可能是葉家的孩子。
“我找到了，是不是這本？”沒等多久，中年婦女就急吼吼抱着一本泛黃的舊書跑到客廳，“幸好我帶過來的樟木箱子好，壓在箱底這麽多年都保存得好好的。”
“快給小九看看。”葉大雖然不明白葉曉九為什麽千裏迢迢要來看這一本舊書，但是出于對弟弟本能的信任，他還是什麽都沒問。
“看是可以看。”中年女人卻沒有聽丈夫的，而是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堆起笑臉，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小九，我也算是你嫂嫂，照道理說也是你的長輩了，雖然這麽多年沒見，但是親不親到底是血親。”
“你想說什麽？”白以辰厭惡地打斷了他的話，他不想再讓這個女人的話污了葉曉九的耳朵。
“你有個侄女兒，叫大妮……”中年婦女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葉大一巴掌劈下，大聲吼道，“你再敢說一句試試看！”
中年婦女一時間被打懵了，手裏的舊書被葉大搶了去，遞給葉曉九，“小九，你看看是不是這本？”
葉曉九接過書，上面幾個蒼勁的毛筆大字筆鋒遒勁——《葉氏雜說》。因為時間久遠的關系，裏面的紙張已經很薄很脆了，字跡也模糊不清。葉曉九翻開本子，第一頁就只是寥寥寫了幾句話，大意是葉家某個祖先雲游四方，記錄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留下來給後人做一個消遣。
“大概就是這個吧。”葉曉九興致索然地翻了翻，在中間某一頁停下，遞給白以辰，“他當時信了這個，然後用了這法子才有了我，可是多天真，這個法子本來就是殘缺不全的。”所以才造出了他這個異類。
白以辰雖然早就知道葉曉九的身份，但是還是忍不住去看了一下，書頁中間用蠅頭小楷寫了幾個字：福靈的制造方法。然後後面是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大致就是先讓要受孕的婦女吃好幾種中草藥，然後根據天象在指定的時間與男人同房，懷胎九月，就能生下一個福靈。福靈天生帶有靈氣，會給家裏帶來數不清的財富和好運，但是有違天和，自己本身會一生不幸。
“果然天真。”白以辰嗤之以鼻，他知道福靈這回事兒，但是就連他們龍族都沒把握能制造出福靈出來，一個鄉下老農就異想天開，結果給自己家招禍不說，連帶整個村子都毀了。
“他想要葉家多一個福靈，誰知道我卻是一個詛咒體。”葉曉九輕輕吐出幾個字，“他死的時候一定很不甘，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居然會是一個詛咒體。”
沒錯，葉曉九在葉家老屋前的時候終于想起來了，自己就是一個詛咒體，讓整個村子堕入深淵的詛咒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