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衛珩見她神态平息下來,稍稍松了口氣,他坐在她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明真……”
蔚明真順着他那動作目光劃了一眼過去,衛珩的手剛沾上又立刻放了下去。
他握着拳頭咳嗽一聲,正義凜然地說道:“明真你等會早點休息,晚上我再出去一趟,幫你打探一下蔚府裏的消息。你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成。”
蔚明真朝衛珩點頭,随後伸手掩了下口,眼睛微微眯起,随後一臉倦容,望着衛珩道:“外祖父那邊,我還是希望你能派個人過去了解一下情況。”
衛珩見她執意要聯系英爵公,不由眼神微動:“明真,你可是心裏有打算?”
蔚明真沉默一晌,神情裏容光淡淡:“之前,外祖父可因我的事來過青州?”
衛珩聽了,回想一番才道:“英爵公我倒不知情,但你外祖母卻是親自來過。”
蔚明真:“外祖母?”
想到她的外祖母,蔚明真心頭微妙,外祖母從嫁給外祖父後就一心持家,一向不管外邊的事。可她又是個柔弱性子,幸虧外祖父專一,一生不曾納妾,老夫妻倆相處和諧,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直到外祖父觸怒龍顏一事爆發,蘭家才黴運不斷。族中子弟在朝中皆遭了殃,越發不得氣候。而外祖母每每來探望娘親,也是一臉愁容苦面,不曾舒眉過。
而今聽衛珩提起外祖母,蔚明真心底戚然:“外祖母她來……可說了些什麽?”
衛珩眼神裏一絲追憶:“你出事後,蔚夫人力争你的屍身,而你外祖母,正是那段日子過來的。本來你祖父還有你父親都不想……不想要回。後頭,蔚夫人還是将你遺體要了回來。再之後,你外祖母在蔚府呆了一段時日,便返回蘭州去了。”
蔚明真聽衛珩如此說來,忽地腦中光線一閃而過,好似陡然開了靈竅,她定睛看住衛珩:“你說,會不會是外祖母來過之後,柳姨娘才不敢對母親下手?而今蔚府柳姨娘獨大,父親被迷了心竅,而娘親孤身一人,柳姨娘若真要動手,何至于要派人将娘親關着,卻遲遲不下手?”
衛珩之前也想過,真要下手,不會一直等到現在,如明真所言,柳姨娘極可能是在慢慢耗着蔚夫人,要令她心灰意冷,郁郁不得而終。
若真是這般,溫水煮青蛙……
那柳氏好惡毒的心思!
衛珩眼底一絲冷光乍現,而蔚明真輕吐氣息,将心頭那一絲濁氣溢出,愈發思緒清晰:“若真這般,那還來得及。柳姨娘怕想不到,我還會回來。”
本按照柳姨娘制定的計劃,她饒是表面上動不了蔚夫人,可慢慢磨下去,早晚一日蔚夫人那體弱身軀會承受不住。屆時,她也能名正言順的從妾轉正為妻。
然而現在,出一個變數。
那就是明真複生了。
衛珩想到這,忽又道:“若請不到你外祖父,興許将你外祖母請來也是同理。你外祖母而今好歹還是伯爺夫人,再者英爵公當初在朝中名聲極好,門下子弟不少,我覺得,蔚家還是會有所忌諱的。”
蔚明真聽了,覺得此法可行,只聽衛珩言辭間還呼喚外祖父原來稱號,她淡笑一聲,有點苦澀意味:“不管外祖父是國公還是伯爺,我都不在意。在出嫁之前,外祖父曾同我說過一句話,人一生,要活得自在,活得不自在,被困在一方狹窄之地,早晚會窒息而亡。我想,外祖父應是從不曾後悔過的。”
觸犯龍顏,牽連了蘭氏族內子弟,不可謂不任性。可蘭氏就出了外祖父一個國公爺。
當初封爵時風光榮耀,而今降爵萬人踩踏,一家祖榮光看一人,本就飄搖。
況且,伴君如伴虎,誰能保證祖祖輩輩長盛不衰呢?
思及此,蔚明真想起蔚家在外祖父降爵時的嘴臉,又想父親當初迎娶母親時口口聲聲擔保一生只愛母親一人,絕不納妾的誓言。誰想一轉眼,就娶了禮部郎中的嫡次女為妾,之後更盛寵柳氏,冷落母親。唯在外時還肯對母親好言相對,在內,卻是相顧無言,冷漠至極。
這些樁樁件件的往事,蔚明真越想,心越寒。
她甚至想,若外祖父未曾被降爵,那麽蔚家還會将母親捧在手上,敬之愛之。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覆水難收。
如今,她要用盡所能去挽救,去破解這艱險局面。
不管前路何等困難,她都會迎面而上。
衛珩見她神情淡靜,目光陷入一片沉思裏,他沒說話。
直到蔚明真想罷,視線轉到他臉上時,衛珩才開口道:“明真,我而今就命人連夜前往蘭州,将此事告之你外祖母。”
“別急,容我寫一封信。”蔚明真說着,拿起毫筆,轉頭看衛珩,“你幫我研磨,空口傳話,想來外祖母不會輕信,更不會來。”
外祖母身子差,說起來,從外祖母,到蔚夫人,再到她,底子都虛。
故此,外祖母輕易不出遠門。
衛珩心疼她還要擡手寫信,怕她太辛苦,熬壞身子,可她心裏擔憂得緊,一直心念着,怕不解決更是傷心又傷身,立刻二話不說給她研磨。等寫完晾幹,衛珩折好收起後,手放在明真肩頭,給她揉捏起來。
衛珩這舉措令蔚明真吓了一跳,她赫然側首,身子一瞬僵住。
衛珩感覺到了,彎腰低下頭:“明真……你放松些,我就只是給你按摩,我手藝很好。”
這話說的,他一個大男人,要什麽按摩手藝好?
蔚明真別扭地在心裏想罷,身子卻誠實的松軟下來。
還別說,衛珩這手勁輕重适宜,緩緩按着,緊繃身軀慢慢放松下去。
按摩了一陣,見蔚明真面容恬靜,表情裏浮現一絲享受,衛珩自豪的翹了翹唇角,娘子舒心,他這心裏頭啊,也就跟着一塊舒坦多了。
蔚明真轉頭時,見衛珩那驕傲的表情,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忽地伸手往肩膀上那按得如魚得水的人手背上一拍,輕聲提醒:“你好送信去了。”
衛珩猛地一陣警醒,讪笑兩聲,又有些不舍的朝明真癡癡看了兩眼,這才一步拖三步,揣着那信和寶貝似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