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衛珩出府送信去,蔚明真回到床上趴着。等衛珩送完信回來,見她又睡着了,被褥都沒蓋好,形同孩子般露着肩膀,一邊搖頭一邊目露心疼,将被褥往上拉,被角都細細撚好後,随後腳步放輕,悄悄退出屋外,将門輕輕關上。
衛珩原先住的不在這,還離些距離。
昨夜裏鋪了一張床在地上和她一起,是太匆忙,沒法子,而今,他将旁邊屋子都清理出來,就睡在她隔壁,一不用躺地上,二她這邊有事呼喊,他也聽得到。
一夜好眠。
蔚明真早早醒了。
受傷後,不知怎的,竟很是嗜睡。
昨兒睡了大半日功夫,人都睡得睜不開眼,惺忪疲憊。
醒來後,天都還沒亮。
蔚明真起床來,披了一件薄衫外套,顧自開門走出來。
來到院落外,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來,裏面走出一個衛珩。
蔚明真打眼瞧去。
衛珩咧嘴一笑,很燦爛:“早!明真。”
“早……”比之他一早醒來的興奮勁,和衛珩打招呼時,明真語氣淡淡,嘴角抿着,浮現一點笑意。
招呼過後,衛珩幾步上前走到明真身旁:“你進屋,我去叫丫鬟打水過來,洗漱過後,我帶你去書房。”
“去書房做什麽?”
“我記得……閑來無趣,你就會看書。”
“你……知道?”
衛珩笑了聲:“你喜歡的,我都知道。”
“……”一時無言。
過了會,蔚明真才道:“好吧。”這些時日,她不方便出門,傷口未曾痊愈,得養着顧着,好些後才成,若不然,恐怕衛珩也得攔她。
衛珩待她好,是極好,處處讓,處處縱,幾乎全部包幹,不叫她幹半點重活,連飯都是親自喂,弄得蔚明真心裏多少有點忸怩。
可這人,就這般沒臉沒皮,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看久了,蔚明真也就随他去了。
吃過早膳,衛珩正要帶她去書房,找些書,令她休養間打發打發時辰。
這兩日還得等消息,一邊等一邊養傷,等傷好了,行動起來才方便些。
而漪瀾閣內,衛老夫人正轉頭看着王婆子,一面打量鏡中人模樣:“這般就成了,沒必要弄得多隆重。老身好歹是長輩,下了面子過去和小輩賠禮,想着就氣!”
王婆子在旁邊溫聲勸道:“老夫人忍忍,忍忍,忍過這一陣,可不就好了?”
忍,忍!
衛老夫人深吸氣,望着鏡中人,嘴角一勾,鏡中人也跟着一勾,看着慈祥大方。
衛老夫人:“走吧。”
說着,鼻口輕哼了聲。
王婆子跟着去,和衛老夫人前往蔚明真的小院。
等抵達後,卻發現裏頭一個人都沒。
“這人呢?”
衛老夫人一臉沒好氣的表情看向四周的衛府下仆。
“老夫人,二公子和二夫人……似乎朝老爺的書房那邊去了。”一名家丁湊上前,彎腰低頭,恭聲彙報。
衛老夫人臉色一變:“老爺的書房?”
自大兒子去後,他住的院落和用的書房一直維持着在世時的擺設,定期會讓下人清掃整理。
偶爾,衛老夫人也會親自去看一眼。
她饒是心裏恨鐵不成鋼,可人都去了,睹物思情之際,唯有一聲不甘嘆息。
只不過……二孫子帶那小賤人去老爺書房做什麽?
衛老夫人深深凝眉,旁側的王婆子這時出聲道:“老夫人,您看……我們現在去老爺書房找他們?”
衛老夫人擡起手,揉了揉額角,似感到頭疼不已。
王婆子看老夫人不語,也噤聲拘手立在一旁不言。
氣氛沉悶。
衛老夫人臉色更沉悶。
過了一會,衛老夫人忽地轉身朝前走:“去,去老爺書房。把禮也帶上。”
“是,老夫人。”王婆子應了一聲,朝身後人招了招手,幾個下人就擡起那沉重禮物,跟上衛老夫人腳步。
蓉蓉本在王婆子身後看着,這會快步上前走到衛老夫人身旁,口語不屑又尖銳地說道:“老夫人,您何必親自去書房呢,就派個人,讓他們親自過來。”
衛老夫人瞥了一眼獻媚的蓉蓉,冷笑一聲,嚯地擡手狠狠扇了蓉蓉一巴掌。
“啊——”
“愚蠢!”
“老夫人……”蓉蓉捂着臉,一臉無辜委屈。
她哪說錯了?
那般小賤婦,難道要老夫人親自下臉面去請她嗎?
王婆子卻哎地一聲,上前将蓉蓉手臂一拉。
平素最是好臉色的王婆子,這會仍微笑着,手卻掐在蓉蓉那嫩白的手臂上,狠狠一扭轉。
蓉蓉頓時一聲驚叫:“王婆!”
王婆子冷哼:“你這愚鈍的賤蹄子,閉上嘴!自作聰明,真是多嘴!”
蓉蓉不敢吭聲了。
王婆子轉頭,跟上衛老夫人腳步:“老夫人,別和那等小賤婢計較,省得氣壞身子。”
衛老夫人側眸,斜眼掠過一下,雁過而不留痕,冷冷道:“無知蠢貨!”随後轉頭,繼續往前。
蓉蓉噤聲,老老實實跟在後頭,而漂亮嬌嫩的臉蛋上,赫然印着掌掴後五條鮮明掌印,将那小臉損壞不少美感。
她低着頭,寬大袖口下,手緊握着。
不時擡眼,眼底一絲戾氣隐隐醞釀。
衛老夫人一行人朝書房而來,而提前已經抵達書房的二人,此刻正站在一排書架前,細細輕語。
衛珩:“你選幾本你中意的,我給你抱回去。”
蔚明真一抿嘴角,笑意輕乎極微:“不用,我心裏有數。”先前她還活着時,就一直有本書,擱在床頭未曾看完。
而今,她的遺物怕全部都被沒收了。
衛老爺的東西,定然也放回去了。
想着,蔚明真眼神尋找着,衛珩道:“你說書名,我給你找,你坐在旁邊休息就好。”
大狼犬要殷勤讨好,一雙眼宛若亮星,爍爍撲閃。
蔚明真側眸投去,心底一顫:“……”無聲半會,才別過頭,輕聲說,“《閨女》。”
“《閨女》?”衛珩傻眼,他聽着,幾分耳熟。
細細想了會,猛地輕拍手掌:“噢!是他寫的啊……”
自顧自說道,衛珩又忽地臉一僵,他記得。
那人叫傅榴,還年輕,之前曾做過師爺,能說會道,後頭……像得罪了什麽人,主動辭了師爺一職。
誰想,這傅榴倒厲害,寫起小說本來,起先是一些怪志,之後,便是關于一些男女情愛的,是許多貴族少婦心頭之好。
那本《閨女》描寫的是一位千姿百态的多面少女撩遍衆男仍維持清白之身,在許多勳爵貴胄公子哥的追求下,不願為妾,幾經波折,最終嫁給一老實人為妻的故事。
為什麽衛珩會記得如此之詳細呢,因為,他兵營裏一兄弟的妻子,有一日枕頭底下壓着一本書被發現。
正是這本過程驚世駭俗,結果平淡安逸的《閨女》。
那會那兄弟還郁悶,因他那媳婦說,他就是她的老實人。
他一聽,臉色不單沒好轉,還更不好了。
這意思,他媳婦是先踏遍草叢才落在他身上的蝴蝶?
他那兄弟直接說了,他媳婦就生氣,不準他上床,将他趕出去。
衛珩聽了,只覺是個有趣故事,笑笑就沒放心上了。
而今想起,衛珩看向蔚明真,眼神有點古怪。
他猶豫片晌,才扭扭捏捏地張嘴:“明真……你、你怎麽會看那種書?”
蔚明真挑眉,淡聲:“哪種?”
衛珩:“唔……就是那種,那種……”
蔚明真目光漫不經心落在衛珩面孔上:“你覺着,那是不正經的書?”
“不不不——”衛珩連忙擺手,他握拳一咳,定聲道:“明真你喜歡就成,管它什麽書呢!”
大狼犬認慫的速度賊快,連讓蔚明真說他的機會都沒。
她被他那模樣給逗笑了,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明真在笑……笑得真好看。
衛珩心想,不管過程咋樣,最後結果對不就成了?
若要他說,他會主動做那老實人。
做她的歸宿。
不管她曾經同大哥之間如何,他都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況且大哥負了她,他又曾傷害過她,如今老天能讓她在他身邊重生活過來,看她笑,看她好好同自己說話,看她一言一句,一舉一動都鮮活的落在他眼裏。
真好。
衛珩凝望着她,視線專注深情。
蔚明真笑着笑着,忽地哎喲一聲,原是背脊碰到了書架,拉到了傷口。
衛珩連忙喊道:“明真明真,你怎麽了——”
蔚明真痛苦凝眉:“後背……撞上了。”
衛珩着急:“咋辦?我給你揉揉……”他忙不疊伸手,手還沒碰上,就感到肩頭兩邊被人用手緊緊扣住。
衛珩低頭,看蔚明真整個人微微發顫。
他心疼,心疼極了,伸手将明真環住,手放在書架上,她整個身軀在他寬厚高大的身軀底下,瞬時就顯得嬌小異常。
“不疼了。”過了一會,她輕輕喘口氣,懷裏發出低低聲。
衛珩剛放下手,準備說些什麽,卻聽到耳根後傳來重重一聲咳嗽。
衛老夫人的聲音不鹹不淡:“二孫子和孫媳婦,真是好閑情,在老爺書房裏逗趣兒,玩得可還快活?”
聽衛老夫人那口氣,鄙夷輕蔑,滿口他們德行敗壞目無尊法的言下之意。
蔚明真這會背不痛了,從衛珩懷裏走出來。
衛珩自然伸手,從她腕間挽入,側眸落在她面上時目光深情脈脈,在轉頭看向衛老夫人後,眼神倏地就冷淡下來:“祖母前來,不知所謂何事?”說着似想起什麽,猛地一聲恍然,嘴角半笑不笑,“可是祖母已想好了,那是先分家?還是先讓大哥去衙門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傅榴是個妙人,閨女是本瑪麗蘇,真真和二郎神犬繼續喂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