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好戲開場
韓美莎屬于那種被慣壞了的孩子，從小到大，她不想幹什麽就不幹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喜歡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不喜歡的東西必須丢出去。只有她欺負別人，從來沒有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她要最漂亮，最引人注目，最多人追。所以，誰搶了她的風頭就是她的敵人。
最後一個試鏡結束，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韓美莎正在精心的補妝，經紀人葛姐在一旁小心的捧着她的名牌手包。
“剛才那個粉衣服的胖子叫什麽？”韓美莎語帶不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導演誇她那個？”葛姐回想了一下，“好像叫赫子雯。”
韓美莎鼻子裏哼了一聲，“哪冒出來的奇葩啊？現在真是誰都能當演員了，這樣的也來混演藝圈？勇氣可嘉啊！跟她一起試鏡我都覺得low。”
葛姐略有些尴尬，就試鏡的表現來看，人家是比自家藝人更适合做演員的。不過韓美莎的脾氣她是知道的，這種時候萬萬要和她同仇敵忾。于是順着說道：“這次是廣廈地産的廣告，又是蔣鴻銘執導，大家都想來湊個熱鬧。”
“呵呵，蔣鴻銘今天眼瞎了。”韓美莎恨恨的理了理衣服，“我剛才過去跟他打招呼，你看他那态度。這次要不選我……有他好看的。”
葛姐适時遞上包，“先別急，我們回去等等消息再說。”
“哼！”韓美莎一扭，踩着尖頭恨天高像一只鹞子似得離開了。
赫子雯靠在衛生間的門板上，聽着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發出的噠噠聲越來越遠，推門出來。
她細心的解開袖扣，将淡藍色條紋的襯衫袖子挽了半截，打開水龍頭沖水洗手。擡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将疲倦之色慢慢褪去，換上溫柔的笑意，繡口開合，輕輕說了兩個字，“等着。”
赫子雯若無其事的回到試鏡房間，收拾好的東西，拉着楚顏如和蔣鴻銘告別，“蔣導，您忙，我們先走了？”
副導演正在和蔣鴻銘商量事情，後者忙裏偷閑的應了一聲，随即反應過來，“子雯走了嗎？”
赫子雯閃電式的轉身回來，臉上仿佛有幾分欣喜的應着，“在呢！”
她是怎麽做到的？永遠是這樣興奮的樣子，好像昨天才中了彩票，今天摔個跟頭爬起來都會笑。坐在她對面，你就不好意思愁眉苦臉。聽她說話，總是如沐春風。蔣鴻銘想了一分鐘，赫子雯就一直站在那忽閃着眼睛歡歡喜喜的看着他。
“蔣導……”副導演好心提醒。
蔣鴻銘霎時回過神來，“呃……子雯啊，狀态不錯，繼續保持啊。”
“好的。”赫子雯聲音一向如水果硬糖，甜而不膩，應答起來總是歡快而愉悅。她說出來的詞語像是長了腳，一個個從嘴裏蹦出來，帶着少年人的青春之氣。
“那個……”蔣鴻銘竟然結巴，他恨自己，“那個這個狀态要保持到拍攝完啊。”
赫子雯眉頭一挑，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從驚到喜，終于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來。略有些腼腆的咬了一下唇，“定了？”
蔣鴻銘點頭，标準的少爺派頭，“我說話還不算數嗎？”
赫子雯把大激動壓抑成小激動，依舊有些結巴：“那……那顏如呢？”
“一起來吧，演你同事。”蔣鴻銘想，就當清倉甩貨，買一送一。
拍攝的事就這麽定下來了，赫子雯外表笑的咧嘴，內心其實更甚。萬馬奔騰，整個人都充盈着澎湃之氣。一路上都樂呵呵的，可能幸福來得太突然，樂呵到一半忽然又不敢樂了。她的人生經驗是——煮熟的鴨子常常飛。
有一次，價錢都談好了，約了第二天簽合同。赫子雯和許娜歡天喜地的吃烤魚慶祝，沒想到魚剛上來，手機裏就蹦出一條短信：不好意思，下次合作。
赫子雯一口魚肉堵在嘴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事情變好常常需要萬分的努力，變壞只需一瞬的時間，且毫無先兆，亦無緣由。
好像法定的假期突然收到通知要補課加班一樣，敗興敗到底。
許娜搶過電話要罵人，被赫子雯阻止了。她說：“我還要在圈子裏混，讓他們欠我，總比我得罪他們要好。”其實她也想罵人，不過掂量掂量，總覺得自己還能忍。能忍則忍，總有讨回來的時候。
那頓飯兩人最後還是吃完了，赫子雯說：“此處不留娘，自有留娘處。”她口吐蓮花，真的假的編了十幾個段子才消了許娜的氣。那天深夜，赫子雯起床上廁所，回來忽然想起此事，坐在床邊頃刻淚如泉湧。她咬碎了牙，沒出一點聲。
柴靜說：“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赫子雯想，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過這樣的痛吧？每每這樣的時候，她會想：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果這世上背信棄義的人都能被神明處置最好不過。如果沒有，那只好自己記着，總有讨回來的時候。
這樣的事情多了，再多的立誓也不過是一句空話。想來苦笑，只希望到頭來不是一直這樣就好。她給許娜發了條短信，模糊的說自己要拍個廣告，興許能夠演個女一號。就這麽一句，算是報了喜。
下了地鐵，不遠就是菜市場。今兒高興，跟賣菜大爺砍價，從三塊八講到三塊五，買了二斤土豆。跟在大媽後邊，等大媽把茄子講到一塊八也湊上去買五塊錢的。最後讓人家少找兩毛錢，搭了幾根香菜，買了一只雞回家炖湯。
生活嘛，得為驚喜喝彩。不然漫漫人生，怎麽熬？有時候為了提升生活質量，赫子雯甚至會想出慶祝入秋慶祝下雪之類的由頭。日子也許苦，有了快樂的理由就會甜一些。
赫子雯今天高興，一個人才能興沖沖熬湯做菜，土豆炖雞，醬燒茄子，就着香嫩的米飯一入口，渾身都是幸福。
三天後，正式拍攝。赫子雯一顆心半懸着到了現場，蔣鴻銘熱情招呼，一切超乎尋常的順利。拍攝進行了四個小時，第一個場景拍完。制片主任扯着嗓子給大家放飯，赫子雯拉着楚顏如抱着盒飯坐角落裏悄悄歡喜。
兩人先是對着笑，傻傻地握了握手，眼睛裏興奮而又激動，“呀呀呀……”兩人跟唱戲的似的，咿咿呀呀發了半天聲，連別人帶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麽。可這種心情，兩個人明白。
好像是走夜路，黑漆漆一片，連個人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幾乎筋疲力盡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絲光亮……
“唉！”赫子雯嘆了一口氣，“終于……終于啊……”
楚顏如狠狠點頭，“而且你是女一號哎！”她盡量小聲，好像聲音大了好運會飛走似的。
赫子雯好笑的看着她，往事一幕幕，竟然有些百感交集。看了看眼前的盒飯，提議：“那我們幹雞腿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天吧？”
“行啊，我去下衛生間洗個手，回來好好慶祝。”楚顏如撒開腿跑了，留赫子雯在那撇嘴。
不過剛好，她有時間報個喜，從包裏翻出手機，眉眼都帶着笑，“師父，跟您說個事兒啊？”
韓美莎從聽到落選消息的那一刻，就醞釀着如何妝容完美，衣着時尚，趾高氣昂的教訓那個自以為是的導演和不值一提的演員。
她爹用了一頓晚餐的時間，拉攏了廣廈地産的總經理徐建功。此刻要撤換女演員的消息已經在送達的路上，韓美莎和經紀人葛姐先到一步，等着好戲開場。
葛姐看韓美莎靠在樓道裏，游戲裏厮殺的越來越激烈，好心勸道：“美莎，你要不要先到旁邊的咖啡廳坐一會？徐總說雖然換演員是小事，但是導演是集團副總請的，換人要先知會上邊，跟集團打個招呼。一來二去的，需要時間。”
“怎麽這麽麻煩啊？煩死了！”韓美莎将游戲聲開到最大，埋着頭走路差點撞到人。
“哎呦！”楚顏如揉捏着自己被高跟鞋□□的腳，連忙檢查。
韓美莎眼看着游戲裏的自己被宣告死亡，立刻把怒火全發洩在楚顏如身上，“你怎麽回事啊？走路不看着點啊？”
楚顏如嘴巴微張，頭回見到這麽不講理的，踩了她一腳還把錯全推到她頭上，她自小斯文，罵人的話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怒道：“咱們連到底誰不看路啊？”
葛姐連忙拉着韓美莎走，“注意形象，快走。”
楚顏如抱着紅腫的小腳趾靠在牆上，看着韓美莎那付拽得二五八萬的表情，不由得委屈不屑的翻白眼。她記得她的名字，上次試鏡的時候張牙舞爪誇張到讓人瞠目的地步，想忘掉太難吧？
楚顏如心裏尋思她要告訴赫子雯去，她被蛇精欺負了，有機會要給她報仇。她扶着牆站起來，踮着腳往拍攝間走，耳邊模糊的響起剛才韓美莎和她經紀人的幾句對話，細一回想，驀的驚出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