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不走?”
子陽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安忻麽?”
聞則聞言,笑了下:“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子陽抿下唇,目光瞥向別處,“哪裏突然,好些日子了,沒說而已。”
聞則點頭,“難為你了。”
子陽道:“那你究竟有沒有懷疑過?”
聞則收斂笑意,正色道:“當然懷疑過。不但懷疑過,還調查過。”
子陽驚訝地擡起頭,“我怎麽不知道。”
聞則道:“并非不告訴你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宣揚罷了。”
“究竟有沒有查出不對勁的?”
聞則道:“沒有查到犯罪記錄,也沒有查到符合這個名字和年齡的死亡記錄。也就是說,安忻既不是罪犯,也沒有盜用已死亡人員的身份。”伸手摸摸子陽的腦袋,“好奇心得到滿足,可以回家了吧?”。
子陽揮開他的手,不甘地嘟囔:“你們只當我是小孩子。”
聞則笑道:“你可不是小孩子麽。”臨走時叮囑:“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子陽含混地應了聲,眼神卻暗了暗。
拾遺 七
安忻洗完澡,覺得口渴。準備倒水時,想起馬克杯被自己忘在吧臺裏,于是返回去取。夜已經深了,酒吧內空蕩蕩,黑得仿佛浸入一口深井。
安忻打開門,沿着牆壁摸索,找到電源開關,按下去。
屋頂的吊燈亮起來。
安忻不由一愣。
酒吧裏還有一個人。
靜靜地,無聲無息地,站在光線圈出的一小片空地裏。
安忻左右看看,走上前,“怎麽還在這裏呢?”
那人沒有應聲。
安忻輕聲道:“早些回家吧,已經這麽晚了。”
依舊沒有回應。
安忻伸出手,“我幫你叫車,太晚回家不安全呢。”
子陽揮開他的手,一臉厭惡。
“你到底是什麽人?”
安忻一只手懸在半空,“什麽什麽人?”
子陽皺眉:“你的身份啊,你是幹什麽的,怎麽受的傷,為什麽傷好了還不走?”
安忻睫毛垂了垂,“我不想提過去的事,店長已經同意我在這裏長住了。”
子陽冷笑:“是啊,仗着店長對你好,眼裏就沒有任何人了。什麽叫不想提過去的事,你要是心裏沒鬼,會不敢說?”
安忻深吸一口氣,“我不是壞人,對你對酒吧也沒有威脅,不說只因為不想說。店長願意收留我,我很感激。”
子陽斜着眼打量,眼神不屑。
安忻不與他多作糾纏,徑自走入吧臺,将馬克杯握在手裏。
子陽立在原地,抱着胳膊,嘴角撇出一抹輕蔑的笑。安忻只當沒看見,繞過他朝門口的方向走。
子陽面容陰冷,沖着他的背影道:“其實不用你說,看也看得出。靠出賣色相達到目的很輕松吧,一點力氣也不費是不是,做得這麽熟練,從前沒少下過功夫吧。”
安忻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在原地靜默半晌,将手收回。
子陽瞪着眼前的人,看他緩緩轉過身。
安忻的臉上沒有表情,不悲不喜,慢悠悠道:“你年紀小,不懂審時度勢,我不怪你。如今店長疼惜的人是我,舍不得我受絲毫委屈。你和我作對,能有什麽好處?”頓了頓,“我想為難你,有的是辦法。你若想向店長告狀,盡管去就是,你覺得他會護着誰?”
子陽氣得血氣上湧,“你、你……”幾乎咬碎一口牙齒。
安忻頭也不回,推門邁出酒吧。回到房間,将馬克杯放在桌上。
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類似這樣的言語攻擊了。
從前做模特時就一直存在,只不過當他和哥哥找到強大的靠山後,這種話就從當面轉到了背後。他沒有傻到真的以為閑言碎語會就此消失。
在酒吧裏的日子溫和慣了,還真有人以為他好欺負,當他在模特圈摸爬滾打的那些日子是吃素的不成。
安忻垂下眼,突然間覺得很沒意思。
他內心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只有沉甸甸的負重感。
已經離開原來的圈子,怎麽還會遇上這種事,這下算是徹底得罪到了人。盡管不是什麽大人物,鬧起來,也有自己受的。
他躺倒在床上,輕輕嘆出一口氣。
以為自己已經煥然一新了,以為自己已經抛棄了過去,要開始新的人生。怎麽被人一激,一下就不可自抑了呢。又不是沒有被人言語侮辱過,更嚴重,更難聽的話,不也經歷過麽,那時不曾有過絲毫情緒起伏。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安忻有些自嘲地笑。
秦遠對他的心思,他如何會不知。在圈子裏混了這麽久,懂察言觀色,揣摩心思是必須的。
然而他沒有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并不想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愛,是一份艱辛的差事。他已經學乖了,不再輕易付出。
更何況秦遠認識的他,遠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是龌龊的,醜陋的,自私的,是不擇手段的,秦遠怎麽可能喜歡呢。
安忻空睜着眼,怔了一陣。臨近天亮,勉強入睡。
第二日,安忻匆匆走進更衣室。
三兩下換好衣服,入了酒吧,總算沒有遲到。
實在睡得太遲,直到傍晚才掙紮着爬起來。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在吧臺做準備工作。
酒吧的客人漸漸增多,窗外也開始飄起細小的雪花。安忻擡起頭,怔怔地看。
雪花很漂亮,落在玻璃上的時候,融化的時候,留下淡淡霧跡的時候。比造雪機制成的要漂亮得多。上一次有機會出去玩雪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回來的時候還被經紀人堵在酒店門口一通教訓。
偷溜出去的,連手機也沒帶。當時的助理是個剛入行的小姑娘,臨時有事聯系不到人,吓得半死,一個電話打到經紀人那裏,哭訴人不見了。
他和安舒剛下出租車,準備溜回套房,就被守在門口的經紀人抓個正着。
不給公司報備就私自行動?
誰讓你們上公司以外的車的?
看看你們瘋成什麽樣,明天還要不要拍了?
一頓痛罵。
安舒向經紀人哀求:我們不是在影棚,就是在酒店,這麽多天都沒出去,悶壞了。
經紀人不為所動。
安舒繼續可憐地: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我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再生氣。
經紀人無奈地看着安舒,狠狠點他的腦袋:你啊。
哥哥一直那麽聰明,不管多紅,在特定的人跟前永遠放得下身段,舍得花心思,讨別人哪怕一尺一寸的喜歡。
不像他,挨了罵只會一個人生悶氣,倔強死了也不肯低頭。結果哥哥只被禁足三天,而他被禁足整整一個月。
聽話,工作認真,受歡迎,又讨公司高層和投資方的喜歡,懂得知恩圖報,真是沒有道理不被力捧。
而他,不過是沾哥哥的光罷了。
三五不時惹出麻煩,還得要哥哥來收拾爛攤子。怎麽看,都是個不成器,還盡拖後腿的包袱。
之後幾年的冬天,再未動過出門玩雪的念頭。許多東西,都随之一同消彌了。
安忻這麽想着,心裏有幾分黯然。
也沒心思看雪景,低下頭去。
秦遠靠近吧臺,見安忻垂着腦袋悶不吭聲地幹活,道:“不開心?”
安忻懶洋洋道:“你怎麽看得出來,我平日就沒什麽表情。”
秦遠笑了下:“的确。不過你心情舒暢的時候,不會專心工作,總歸要發發呆,放放空的。只在有心事的時候,才悶頭幹活,什麽也不注意。”
安忻不由自主摸摸臉:“有這種事?”
秦遠挑眉,“你心裏裝的事情太多,負擔太重,要是不把那些東西掏出來,或者丢掉一部分,就永遠沒法放新東西進去。”
安忻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想。半晌道:“有理。”
秦遠道:“下班後要不要一起打雪仗?”
“打雪仗?”
“嗯,聞則提議的,大家都去。還要堆雪人,裝扮成侍應生的摸樣,我連托盤和歡迎木牌都準備好了。”
聞則正好路過,湊過來笑嘻嘻地:“店長已經四處游說,弄得全體侍應生人心渙散,都等着下班後出去玩。”又可憐見地訴苦:“我這個領班的工作很難做啊,你身為店長,怎麽如此不配合我呢?”心酸不已。
秦遠望向安忻,眼角含笑:“你來不來?”
安忻的目光凝望他,半晌微微一笑。
“當然。”
拾遺 八
平安夜當天,大部分侍應生已經回家了。然而光顧酒吧的客人并沒有減少的跡象,反而比平日更多,一下顯得人手緊張。
聞則忙得腳不沾地,叫苦不疊。
安忻問:“店裏怎麽放假的?”
秦遠道:“聖誕節和boxing day當天歇業,27號只開四個小時,28號恢複正常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