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在宿舍補眠。”

“這樣啊。”

當時一同訓練的十幾個孩子,最後還堅持去上課的,只剩安舒一個。每天熬得眼睛通紅,走在路上都能睡着。後來出道了,公司安排的拍攝和通告越來越多,連安舒都放棄了學業。

“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每天只能睡五個小時呢。

安忻笑了一下。

一大早起來化妝,聽一天行程安排,聽攝影師講拍攝主題和拍攝意圖。達不到要求就會挨罵,尤其對我們這樣的小新人,罵起來,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

有一次拍攝比較複雜,我記位置和動作腦子就已經滿了,沒注意光從哪個方向打來的,結果被吼了呢。

安忻又笑了一下,輕輕地。

你都不看光源的嗎,你是大街上拉來湊數的嗎,你有學過嗎,你是哪個公司的,你們老板是誰……被這樣罵的時候,我怕得發抖。

渾身顫得厲害,都快崩潰了。

眼見一天的拍攝就要泡湯,那人罵得更兇了。幸虧安舒臨時到攝影棚探班,替我頂上,才讓那人滿意。

“後來呢?你沒有事情吧。”

安忻咬住下唇。

那個攝影師還是向公司告了狀。幸好經紀人把這件事情壓下來,才沒傳到高層的耳朵裏。

每年出道的模特很多,公司只會把資源集中在幾個表現特別好的孩子身上。新人一旦犯錯誤,或者沒有太多潛力開發,就會立即被抽走資金和投資。經紀人也不樂意提攜,連助理和化妝師都看人下菜碟,任由自生自滅。

我們這些從小接受模特訓練,沒怎麽讀過書的孩子,不做這行,或者不夠紅,下場會很凄慘。所有人都想盡辦法出頭,壓力很大。精神出問題的,酗酒的,嗑藥的不在少數。

女生那邊,得厭食症的,為了得到一次拍攝機會互相攻擊诋毀的,太多了。有的女孩子被欺負到走投無路,服安眠藥自殺。十幾歲的小女孩呢,白白淨淨的,可惜了。

秦遠沒有說話,半晌:“你和安舒算是出頭了。”

安忻捂嘴笑了下。

哪有那麽容易啊。

凡事都要聽公司安排,說給媒體的話也是事先準備好的,其實沒有什麽自我。如果敢反抗,注定要被雪藏。辛苦數年掙來的一切,可能眨眼間就失去。簽約的第一條要求,就是公司的安排必須無條件答應。不樂意,也沒辦法。

安忻眼神黯然,房間有一瞬的靜默。

半晌,睫毛低垂,“……我想睡了。”

秦遠立起身,替他拉上被子,“累了就好好休息。”

安忻空睜着眼,“嗯。”

秦遠按下頂燈開關,“我出去了,你安心睡吧。”将屋門無聲地閉合。

安忻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眨眨眼,眼睛有些澀。

他的過去像一堵牆,阻擋住前行的道路,隔在他和未來無數種可能之間。他的過去又像一團暗影,陰沉沉地,在腳後跟緊追不舍。不管如何狂奔,不管逃至何地,都無法擺脫。

安忻翻了下身。

動作的瞬間,有淚滴墜下,仿佛灰燼灑落在面龐上。

拾遺 六

臨近上班的時候,聞則捏着兩支棉花糖出現在酒吧。

淡藍和淺粉色,又毛絨又蓬松。

有侍應生調侃:“聞大領班怎麽買這種東西,不像你的作風啊。”

聞則道:“今年的聖誕市場已經開了,路過的時候覺得有意思,忍不住買了。”

衆人紛紛擺上恍然大悟的表情,異口同聲:“已經開了啊。”

安忻走上前,“市場離這裏遠嗎。”

聞則道:“不遠,廣場那邊就是。”

安忻盯着棉花糖,半晌擡起頭,宣判一般:“和聞領班真不搭。”

聞則一聲長嘆,頓覺悲涼。

晚上工作的時候,安忻不時擡頭去看身旁的座鐘。

秦遠走過來,道:“有事情?”

安忻道:“今年的聖誕市場開了,我想去看看。”

秦遠道:“已經開了啊。”

安忻點點頭,“聞領班買了棉花糖回來。”

秦遠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應允道:“去吧。”

安忻有些開心的樣子,披上外套,朝門口的方向走。

子陽聽見門被打開的鈴铛聲,擡眼瞧了瞧,撇撇嘴,“又早退。”

安忻一人穿過馬路,走了幾條街,來到廣場。

亮閃閃的彩燈挂起來了,造型各異的小木屋也搭建起來,到處是手杖糖,雪人和綴滿禮物的聖誕樹。只消看一眼,就覺得聖誕真的來臨了。

安忻面上露出微笑,湊近,細細地看。

他許久沒有這樣放松過,許久沒有停下腳步,留意周圍的風景了。

他長久以來,都太忙太忙,在最青春最美好的年華裏,錯過了太多東西。他想盡可能地,一點一點補回來。

四處轉轉,見着許多新奇玩意,這也喜歡,那也舍不得,忍不住買了好多。不知不覺,已經抱着一堆東西。

有個聲音在旁邊響起:“要不要我幫你拿?”

安忻一驚,扭過頭。

愣了會兒,把懷裏的東西遞給那人。

“酒吧不忙嗎?”

“有聞則看着呢。”

安忻輕輕地,“嗯。”

秦遠道:“前面有摩天輪,要不要坐?”

安忻小狗一般點頭,“要坐的。”

于是上了摩天輪。

工作人員将門關上,安忻有些緊張地抓住扶手,不敢朝窗外看。

“開了嗎?”

秦遠道:“沒有。”

過了會兒,“開了嗎?”

秦遠笑道:“你該不會第一次坐摩天輪吧?”

安忻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秦遠一愣:“真的假的,從來沒坐過?”

安忻道:“這有什麽奇怪的。”

“可模特不是經常在游樂場拍攝嗎,尤其是和摩天輪,旋轉木馬。”

安忻挑眉:“拍攝的時候設施都是靜止的,模特只要擺造型就可以了,真運行起來效果并不好。需要風的話拿鼓風機吹就可以,還能控制大小和風向,自然風反倒難以掌控。”

“唔”,秦遠認真地思考他說的話,“……也是。”

摩天輪緩緩上升的時候,安忻有些緊張,可忍不住地拿眼朝窗外觑。

“升得好高。”“可以看到整個市場了。”

秦遠自身後圈住他的腰。

安忻一驚,然而沒有掙脫。

“湊近些看,有我在,放心吧。”

圍住自己身體的手臂有讓人心安的力量。安忻稍稍将身體向窗口傾斜,過了會兒,整張臉貼在玻璃上。

“真漂亮啊。”由衷地感嘆。

摩天輪轉過一圈,落了地,仍舊意猶未盡。

買了香蕉薄餅來吃,裏面夾着剛從炭火上取下的烤肉。

這一晚過得實在開心,仿佛過去的十數年不曾活過。

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好,令人心動。以前從酒店頂層的套房向外望的時候,為何沒有感覺到呢。

回到酒吧,時間尚早,安忻道:“我再去工作一會。”

秦遠點了頭。

聞則聽見門鈴響動的聲音,擡頭一看,道:“這不回來了麽。”

子陽從鼻孔裏哼出一聲,表情不屑。

安忻坐回吧臺裏,低頭洗杯子,心卻跳得厲害。

他曾經從更高的地方,見過比這更廣闊的夜景,然而無法産生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那個時候的他,總是心不在焉,或是心事重重。

安忻想,現在的他,才是真正地活着的。

實在很美好。

忍不住,微微地笑。

淩晨的時候,酒吧終于可以收工。安忻如往常般,早已回去休息。

子陽靠在柱子上,牢騷道:“店長太慣着安忻。”

有侍應生聳聳肩,“有什麽辦法。”

子陽涼涼地:“杯子想洗就洗,不想洗就不洗,活兒幹一半說走就走,人都找不到,若是其他酒吧,哪可能容下這種人。”說完露出鄙夷的表情,掏出手機,打開搜索頁面。

這個來歷不明的青年,昏迷在冬天清晨的雪地裏,渾身是血。

平日做着最輕松最簡單的工作,還總遲到早退,卻不知使了什麽招數,讓店長如此縱容,從不苛責。這麽長時間以來,未見他聯系任何家人,朋友,亦沒有駕照或ID卡可以證明身份。怎麽看,都是個潛在的危險人物。

然而用網絡搜索安忻的名字,卻無法查到他的任何消息。

很奇怪不是麽,在這個社交網絡普及的時代。哪怕再普通的人,也能通過名字搜索出照片,念過的學校,從事的職業,拼湊出簡略的人生經歷。而安忻,卻什麽都沒有。

究竟怎樣的人,過去才會是一片空白呢。

尤其還生着一張漂亮到紮眼的臉。

這樣一個人物,店長居然沒有半點防範,連聞領班都默認了他的存在。子陽只覺得牙根,隐隐發癢。

聞則從更衣室出來,手裏拎着外套,見子陽還站在酒吧裏,“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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