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壽宴

初七這日是皇祖母生日,阿嬌随着母後,阿嬌一早就入了嘉和殿請安,可一入殿門才發現皇上皇後都在,就連母親也在,想想也是,皇太後大壽,乃是舉國大喜,一一行禮之後才看向母親,喚道:“母親。”

皇太後笑道:“這時間過得可真快,現如今再看這些個小輩啊,倒覺得自己當真是老了。”

“母後說的是哪裏話,往後還有長長百年,哪裏老了?”皇上笑着出了聲,輕咳了兩聲,接過宮婢遞來的茶水潤了潤,這才看向殿中的幾人,“徹兒今年也十六了,說來,皇姐家的丫頭十四了吧,皇後入宮時也是這個年紀......”他話未說完,可當中的意思衆人卻是明了,一起笑了,阿嬌恍若被人扼住咽喉,全身都緊繃起來,皇太後也笑,目光在阿嬌和劉徹身上流轉着,“昔日啊,是哀家為你倆賜的婚,今日就趁着......”

“皇祖母。”阿嬌突然跪下,膝蓋落在殿中的地上是沉悶的聲響,皇太後被她打斷,笑意卻是未減,“阿嬌,你......”

“母後,今日是您的大壽之日,這些個小輩的事情便交給女兒和皇後就好,您啊,就高高興興地過了壽辰。”館陶長公主忽然笑着出聲,轉眼間卻是瞪了眼阿嬌。她說話向來妥帖,皇太後笑意更深了些,擡手示意阿嬌起身,轉眸看向在一旁沒有說話的皇後,“皇後,哀家聽聞你為哀家備了份大禮?”

“并非是臣妾,而是陽信知曉母後喜音律又尤愛游邊曲,特地命人尋了人來,學了許久,只望着在今日為您彈奏呢。”皇後看了眼陽信,語氣中很是滿意道,皇太後揚了唇角,“哦?哀家倒是很期待。”

皇後擡手讓人拿琴來,陽信微微躬身,“皇祖母,那陽信就獻醜了。”

說着,坐到了羅幔後的琴桌旁,伸手撫琴。陽信才貌并非是虛名,一曲游邊聽得讓人很是沉醉,皇太後心中微微動容,她喜游邊曲,并非是自己喜歡,而是這是先帝最愛,一曲作罷是短暫的沉默,陽信笑着從羅幔中走出來,“皇祖母。”

“好,好啊。”她笑着拉過陽信的手,“你這份禮,哀家很是喜歡,哀家此生夙願便是同先帝去看塞外風光,只是......罷了罷了。”她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是了,那是從前夙願,只是深宮之中有情卻也無情,無情卻是有情。

陽信自然開心,轉而看向跪坐在一側的劉徹,難得地有幾分調侃,“阿徹,你為皇祖母準備了什麽?”

劉徹聞言,舉杯站起來,“徹兒為皇祖母準備的,今日晚些時辰才能看到,在此只能敬皇祖母一杯酒了。”皇太後有些疑惑,可想想卻是笑了,而後便是其餘幾個皇子公主的禮物,阿嬌垂眸當作沒看到母親使來的眼色,待衆人都獻完禮之後,有幾處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到阿嬌身上,阿嬌卻自顧垂首,什麽話都沒說。

察覺到殿內的氣氛,皇太後擡手笑笑,“阿嬌的賀禮早在入宮時就給了哀家,哀家很是喜歡。”

一句話解了尴尬,館陶長公主心中微怒,但面上還是笑着,皇後看在眼中,微微抿起唇角帶上了幾分莫名的笑意,阿嬌這孩子,模樣好,可性子卻同她母親一般驕縱,只是卻沒有她母親的長袖善舞,她不喜館陶,自然也不喜阿嬌,再加上入宮後從未到她的宮中請安,親近不夠,禮數也不夠,如此這般,日後怎能母儀天下?

壽宴很快結束,阿嬌緊随在母親身後,出殿門走了一段路,在一處亭子中停下,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洩,正要訓斥兩句可一看阿嬌勾着頭眉眼中很是低沉,心中就軟了軟,她館陶張揚一世,可唯獨膝下這個女兒她生怕磕了碰了,嘆了口氣,軟着語氣說道:“嬌兒,你躲着太子殿下母親不管,你攔下皇祖母要你二人成婚之事母親也只當你年紀小由着你,可你皇祖母壽宴一事卻是氣到了母親......”

“母親。”阿嬌突然出聲,對上母親的眸子,忽然笑出聲來,她這沒頭沒腦的一笑惹得館陶也崩不住了嚴肅的神情,竟也沒忍住笑出了聲,兩人相視笑得着實叫人捉摸不透。

“姑母。”身後突然傳來劉徹的聲音,館陶長公主連斂了笑意,也起身微微點頭,“徹兒。”

知曉他二人興許有話要說,向阿嬌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随着她的離開,亭中皆是靜默,就連風聲也清晰可聞,阿嬌往後退了半步,“劉...太子殿下...”

她退了半步,他進了半步,阿嬌終于忍不住了,嗓音中浸了幾分冷意,“太子殿下出來是要取為皇祖母準備的賀禮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完,轉身就要走,腕子被人拉住,“這幾日閑來無事做了幾個紙鳶,你可有空?”

是了,從前她最愛的便是在宮中放紙鳶,可終究是從前......

左手無意識地握住挂在腰間的玉珏,用了些力氣抽回手,“我該回府了。”

回府之前她還是去了趟嘉和殿,看着劉徹離開她才進去,皇祖母正坐在首位上好笑地看着她,“哀家就知道你會來。”

将手上的佛經遞過去,瞥過桌案上另一本佛經,那上頭的字跡卻很是熟悉,皇太後翻開佛經,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徹兒送來的是上部,你送來的是下部。”

這佛經是昔時外域的一位高僧随身帶着的,她和.....曾經借讀過半日,二人一人記的是上部,一人記的是下部,而後高僧游歷而去,故而她腦中的經書變成了難求之物。

“同徹兒鬧了別扭?”這幾日他二人的情景她自然是看在眼裏,原以為不過是小孩子間的吵鬧,只是經過今日一事,她才有些慎重。阿嬌愣了愣,看着她面上的慈愛,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皇祖母,若是你知曉日後幽居長門殿數載,你還會這般牽線麽?

轉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匆匆告了辭。可沒想到剛出殿門就看到負手立着的錦衣少年,眸子沉了沉,側身走過去,他沒伸手攔住,可在她走了幾步後聽見身後人出了聲,“日後若用沉香還是少量些吧。”她頓了頓,直接離開。

宮門處府中的馬車還在,箍兒一見着她出來才安了心,忽然想起什麽,壓低了嗓音,“我照着小姐給的圖樣找了,正好瞧見了同小姐的一模一樣的玉珏。”

見到了?

阿嬌瞬時握住了她的手,“在何處見到的?是何人?你可問到了些什麽?”一連串的問題弄得箍兒有些頭暈,緩了緩,“見是見到了,只是一轉眼的時間就不見了......”

“沒關系,只要見過就好,日後可以慢慢找......”她安心呢喃道,找他也不過只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找到,有幾分欣喜,将玉珏握在手中仿佛已經感受到了那人的暖意,那人是她內心最深處的慰藉,忍不住笑出聲來,箍兒疑惑,“小姐,您要找的這人是誰啊?”

“是一份寄托。”她如此說道,倒是叫箍兒越發疑惑了,索性也不再過問,扶着她上了馬車。箍兒不會明白那人對她意味着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隔窗相守,是知己更是此生要尋的人。

回到長公主府上時父親也在,館陶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就入了內府,陳父欲言又止,嘆了口氣,眸光轉到阿嬌身上時,難掩擔憂,“在宮中沒闖什麽禍事吧?”陳父性子誠善軟諾,但人品卻很是端正,阿嬌心中泛了暖意,搖搖頭,“父親不必憂心。”

掃了眼母親離去的方向,扯了扯父親的衣袖,陳父頓了頓,還是追了過去。

箍兒看在眼中,默嘆了聲,“小姐,何不讓老爺幫您找找?那人既然出現,若是有心要找的話,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如此說道,倒是提醒了阿嬌,借助父親之手尋人,以父親的性子必然也不會招搖。

待晚膳之後看書房的燈還亮着,就知曉是父親在,前去敲了門。屋內着火閃爍,陳父拉開門就瞧見提着燈盞過來的女兒,疑惑,“嬌兒?”外頭有風吹過,他連讓她進來。

阿嬌瞥過書架後軟榻上的被褥,收了心神,“父親,嬌兒此來是想求父親一事。”

“說來聽聽。”陳父接過她手中的燈盞,吹滅。

阿嬌從袖中摸索出一張紙,上頭畫着很是簡約圖案的玉珏,陳父接過盯了半晌,又看向她,她有些躊躇,“父親,您可否暗中讓人尋一尋有着圖案玉珏之人?”

陳父驚異,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此人是男是女。”

“是個...男子...”她答得有些猶豫,卻在陳父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嬌兒,且不說你年紀尚幼無識人之明,你也該知道你同太子殿下是有婚約的,最遲不過一兩年也該入宮了啊,這人......”他說着,只是話未說完,女兒突然跪了下來,嗓音有些恍惚,“父親,嬌兒從未求過父親什麽,唯此一回,嬌兒不會胡鬧,婚約之事會竭盡所能推了。”

這一番話更是确定了陳父心中的想法,他盯着女兒的眉眼,燭火昏暗之下卻是決絕,最終嘆了口氣,推開窗子,有些費力地說道:“你起來吧,我會給你尋上一尋。”

阿嬌松了口氣,“嬌兒多謝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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