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抉擇

說是走走,不過是在勤政殿外附近走走罷了,可沒想到一出殿門正好撞見一個身着宮裝的女子縮頭縮腦地往勤政殿看着,阿嬌皺眉,為了躲避她從另一側離開了。一路走到嘉和殿,有些失神,在嘉和殿中呆了許久才離開,鼻尖嗅到梅花氣味,一路由着梅花的香味兒走着,可走到一處時梅花香味忽然消失了,這才發覺路邊已經沒了梅花。

箍兒忽然咳嗽一聲,揉了揉鼻子,阿嬌笑,将手中的暖爐放在她手上,擡眸間忽然看見面前有些凄冷的宮殿,殿門上長門殿的牌匾高高挂着,好像忽然被扼住呼吸,她呆了呆,沒說什麽推開殿門走了進去。那日她在長門殿呆了一整夜,箍兒就在一旁待着,見她神色恍惚也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心疼。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瞧着小姐說笑也好,玩鬧也好,明明面上還帶着笑意,可眸底卻是一片化不開的濃霧。

有寒風湧進來,阿嬌醒時正瞧見箍兒将一個破舊披風擋在了窗子上,她笑笑,“箍兒。”

“小姐,可是箍兒吵到你了?”箍兒吐了吐舌,将披風挂好才過來握住她的手暖着,阿嬌覺得有些好笑,箍兒這模樣是将她當作玉菩薩供着了麽?屈指敲了敲她的額心,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風放在她懷中,從袖中摸出一塊令符仔細端詳着,笑笑。

半晌,她有些神思恍惚地提拉裙擺跪坐在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手指拂過窗紙,腦中不知在想着什麽,天色暗了些,箍兒沒有打擾她将一旁的燭火點燃,燭火映照之下窗外忽然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時的長門殿。

箍兒不知道是何時離開的,她喚了幾聲沒聽見回應,索性要離開,可窗外人忽然開了口。

“阿嬌。”

她頓住,那時她以為窗外人是哪個無事慰藉的人,兩人隔窗立着卻從未交談過什麽,大多都是她在無用的話語。可現在他忽然開口,阿嬌跌坐在軟榻上,人影動了動,似乎想入內可還是止住了,繼續道:“此處風寒,回勤政殿吧。”

聽着,阿嬌輕咳了聲,沒有說話。雪落了滿肩,劉徹沒有繼續說話,那時他送來的一切禦寒之物都被她丢在殿中的空地上,像是置氣,又像是真的不在乎。他以為此生她都不會再入長門殿了,可眼下她還是來到了這裏,阿嬌,你究竟是在剜自己的心還是在剜我的心呢?

窗紙上的人影許久都未動,劉徹握緊了拳頭,箍兒正好從殿外走進來懷中還抱着新燃上的暖爐,見到他正要行李,劉徹伸手制止。接過她懷中的暖爐,輕手輕腳推門而入,可以看到屋內的場景,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她頭靠在木窗上還伴着輕輕淺淺的呼吸聲,眉頭緊皺着,他将肩上的雪拂開又抱着暖爐把手暖熱才抱起她往勤政殿走去,可誰知剛出屋門就正好撞上帶着一堆人前來的皇太後,身後還跟着一襲宮裝的衛子夫。他頓住,皺眉,沒想到母後會擅自帶着衛子夫來此處......

“陳阿嬌?她不是......”衛子夫驚呼出聲,懷中人很快驚醒,她掃了眼眼前的幾人,似乎明白了什麽,掙紮着下了地。

“不是什麽?死了?”阿嬌擡眸看着她,嗓音有些沙啞卻還有些冷意。衛子夫皺眉,沒想到她沒死在那個小院中還出現在了宮中,心中震驚,更沒想到的是陛下方才還......擡眸看了眼面上難看地皇太後,“母後......”

“徹兒,她既然想要解除婚約眼下窦太主又......”皇太後隐下怒氣,刻意壓着嗓子開口,誰知道話還未說完劉徹就打斷她,“母後,您的身子不好朝堂之上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皇太後僵住,怒極,看了眼在一旁面上沒什麽表情的阿嬌轉身離開。

阿嬌也沒說話,轉身就往長門殿卧房內走去,可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劉徹還未開口便被心急的衛子夫搶了先,“阿嬌姑娘。”

阿嬌頓住,掙開劉徹的手轉頭看着她,劉徹也皺眉看着她想聽她說下什麽,她繼續開口:“阿嬌姑娘,你當陛下是什麽呢?大婚之時你違抗聖旨假死逃婚,眼下看着陛下聖明之名又回到了宮內,你當陛下......”

啪地一聲,衛子夫只覺得面上有一片刺疼,她驚呼。阿嬌卻步步緊逼,直到逼得她無路可退,才聲音平淡地開口,“這第一巴掌是因你不念長公主府恩德勾結他人。”

說着,阿嬌揚手看她猝不及防落下第二掌,“這第二巴掌是因你手段龌龊試圖取我性命。”

“陳阿嬌,你......”

話還未說完,第三巴掌已經落下,陳阿嬌伸手扣住她的雙肩,手上用着力面上卻有些失神,“這第三巴掌,是為...是為...”為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劉徹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抿唇看着衛子夫捂着臉一臉委屈的看向他,“陛下......”

“朕若記得不錯,你該在椒房殿禁足才是。”他話中也是浸了冰棱的寒意,衛子夫後退了兩步,咬牙離開。聽他說這話,阿嬌略帶詫異地看着他,禁足?沒在他臉上看到任何動容,阿嬌也沒再說話,繼續回到長門殿,一轉身就看到箍兒有些莫名的神情,沖她笑笑,手腕又被他握住,她掙了掙,這次卻沒有掙脫。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往勤政殿走去,一路上的宮人皆是一臉震驚,他沒說話,瑞德招呼人都下去将殿門關上。

阿嬌有些害怕,看着他的眉眼,掙紮着想下來,誰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在床上,阿嬌才放松了。可一見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頓了頓,往後縮了縮,看清楚她的動作,劉徹沉下眸子沒說話,将外衣搭在一旁的屏風上躺在了外側,将手墊在後腦,“阿嬌。”

阿嬌沒吭聲,轉身背對着他。

下一刻,背上就多了一片暖意,他整個人從背後攬住她,似乎嘆了口氣。阿嬌僵了僵,閉上眸子,“劉徹。”

“嗯。”他輕聲嗯了聲,摸索着尋到他的手握在掌心,卻沒有別的動作。阿嬌有些發愣,垂眸看着他的手,殿中不知何時燃上了沉香味,她腦中逐漸昏沉。身後人卻睡不着,劉徹聽着她清淺的呼吸聲想起方才她同衛子夫說的話。

她骨子裏是大漢皇家的骨血,從不屑于去同衛子夫玩後宮的權謀手段,從前她所求的不過是他的一顆心。得之,她便安心受着,不得,也不會強求什麽。所以她方才跟衛子夫動手的時候,想必真的是氣急了.....如此也好,他不願她時常忍着,哪怕偶爾外露一些便好......

她睡得依舊不安穩,在他懷中翻來覆去,他伸手為她壓着被褥,可剛微微起身她整個人都翻身過來尋着暖意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中。劉徹頓住,她難得離他如此親近,将她往懷中帶了帶,直到上朝時間快要到了,他卻只當作沒聽到外頭的叩門聲,不過三下瑞德便知曉他不會去了,擡手摒退了伺候的衆人。他這才安了心,垂眸看了看她靠在自己懷中的眉眼,卻沒想到正逢她擡眸看過來,兩人皆是愣了一愣,她很快轉眸,似乎是為了要掩飾尴尬開口道:“你說...正軌不可亂...”

劉徹頓住,正軌......

将被褥為她往上提了提,恍惚着開口,“不重要了。”

确實不重要了,若重生一回當真要走上一遭前世的路,那還有何意義?今日在長門殿看到隔窗的她,心中便已經暗自想好了一切,“阿嬌,你可願意再信我一回?”

他問這話時有些難過,阿嬌僵了僵,半天沒有答話。他也不再追問下去,在她試圖要遠離的時候沒有松手,低頭鼻尖抵着她的,合眸安穩睡下,阿嬌看他如此,索性也不再動,擡眸看着他,忽然覺得心中仿佛有什麽軟了軟,不禁有些嘲笑自己,阿嬌啊阿嬌,你竟如此沒出息......

輕手輕腳地從床榻上起身,拿起搭在屏風上的披風披在肩上,又抱起暖爐往他處理政務的書案後走去,她想寫封信交到母親手上去。可剛擡筆就瞥見一旁的诏書,像是剛寫不久,本無意瞧上頭寫了什麽,可恰好看到母親的名字呆了呆,他要如何對付母親?

不由得仔細看下去,越看越是心驚,想起他方才所說的不重要了和一些其他的話。

“劉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忍不住低喃出聲。

“我很清醒,阿嬌。”他忽然在身後開口,阿嬌驚了一驚,腳下有些不穩被他伸手接住,“我後悔了,阿嬌。那是我同你說正軌不可亂,可那日我看着你在長門殿忽然覺得有些害怕,我怕一心護着正軌又将你推進了......”

“所以,阿嬌,不重要了,皇位也好,正軌也罷,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歡脫新文《撲倒座上狐》将開,還望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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