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陽光透過茂密的叢林,吝啬地灑下一點點陽光。
森林傳來一陣陣青苔混雜着腐木的氣味,地上滿是糾纏的樹根和錯雜的亂石,在樹根和亂石中有四個人艱難的行進着。
最前面的那個可以算是這群人中最成熟的一個,但他也遠沒有達到成熟的年齡,而跟在後面的三個人根本就是孩子,這支隊伍怎麽看都像是一支郊游隊。
但這“夢幻魔林”可不是郊游的好去處。走在最前面的大孩子手裏拿着一把砍刀,在樹藤和灌木之間揮劈出一條路,走在最後的男孩身上背着所有人的行李。而夾在隊伍中間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倒是輕松得很。
“看來要在太陽下山前找到一塊新的宿營地,還真不容易。”
“傑瑞,再到樹頂上去一次,看看附近有沒有平整的空地。”凱特對空着手的男孩吩咐道。
凱特是這群人的頭,至少他認為是。
“又是我。”傑瑞嘟囔道,雖然他看上去好像十分不願意,其實心裏極為得意。畢竟他是這群人中唯一懂得飄浮術的。“掌管大氣的精靈,聽從我的祈禱,以我與風之神的契約,解脫大地的束縛。”
随着咒語的詠唱,傑瑞慢慢浮了起來,往樹頂飄去,一會兒就消失在茂密的樹冠之中。
“東南方,五裏,有個丘陵。”樹頂傳來傑瑞的聲音,“我先過去看看。”
“又一個人先偷溜。”
“仗着自己會飛。”
“等會兒海扁他一頓。”
“晚上,讓他自己吃生肉去好了。”
“讓他晚上一個人值夜。”
“——”
在被告缺席的情況下,其餘幾個忿忿不平的隊員已經對傑瑞的罪行進行了判決,可憐的傑瑞對此還一無所知呢。
花了整整兩個小時,這群人才到達那道丘陵,這條路還真不是一般的難走。以至于他們到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
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以前,旅行者們必須搭起帳篷,并準備足夠用來燒篝火的木柴。當然三人審判組成員是不需要親自動手的,被定了罪的囚徒通過做苦力可以減輕處罰,這是文明社會的法律賦予一個囚徒最為基本的權利。
“真累呀!腳酸死了。”
“貝爾蒂娜,你還說累,你一不需要探路,二不需要開路,連行李都有人幫你拿。”傑瑞抗議道。
“快幹活,不許說話。”
“貝爾蒂娜,你像個淑女好嗎?”
“淑女是因人而異的。”
“——”
“這兩個家夥居然還有力氣吵架,看來他們的負擔太輕了。”凱特悄悄的對恩萊科說道。
後者點點頭,表示同意。
入夜。帳篷前生起一堆篝火,當然木柴是傑瑞撿來的。而點火的任務則由凱特完成,凱特學的是火系魔法,扔一個小火球什麽的,對他來說當然不在話下。而這時候貝爾蒂娜正在調理着傑瑞打到的山雞。
看着騰騰的篝火,恩萊科的思緒一時飛回了故鄉。
他的故鄉是塞維納,一個位于陀思勒河上游的小鎮。小鎮雖小,但由于臨近第二大城市新拿市,因此頗為繁華。
他父親在這鎮上經營一家雜貨店,小時候父親經常叫恩萊科幫忙招待一下客人或是幫忙結一下帳什麽的,這些工作使得恩萊科完全失去了玩耍的時間。
每當這個時候,他父親就對他說:“孩子,将來這個店我是要傳給你的。”因此他小時候的願望是長大了能夠到新拿市去開一家大型百貨商店。
這完全是由于經常有從新拿市來的客商到塞維納鎮,而他們一律是坐着漂亮的馬車來的,然後在鎮上換乘馬匹或駱駝繼續旅行,恩萊科對這些從大城市來的人羨慕極了。恩萊科最喜歡聽那些客商談論發生在新拿市的事情,比如,興建了中心大劇場,盛大狂歡節慶典這類的事。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塞維納,直到遇到他的老師。
老師叫維可多,是個魔法師。
在老師來之前,塞維納是沒有魔法師的。因此老師的到來,很是讓鎮上的人興奮了一下。因為這個小鎮也有一個魔法師了。
但不久人們的熱情很快消退了。因為老師不像一般的魔法師,或者說他沒有身為魔法師的覺悟。
老師不但好色而且酗酒,魔法師雖然不像僧侶那樣必須嚴格戒酒、戒色。但魔法師詠頌咒語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所以大多數魔法師穩重嚴肅,而且生活極為自律。
老師好色、酗酒還不是他的最大缺點,老師最大的缺點是他的法術很爛。魔法控制力很差,不是用過頭就是不足,有時還召喚不出魔法。
自從老師對小鎮造成若幹的災難後,再也沒有人敢請求他的魔法幫助了。鎮裏那些富戶原本想通過老師認識別的魔法師,進而打通魔法師協會的關系。但不久他們就放棄了。
傳言好像老師的名聲不太好。他不但貪污過協會的資金,而且勾引過雇主的太太,甚至偷過教會的神像,更可惡的是利用魔法師的身分欺騙女孩子,還——反正至少有一條惡行恩萊科很清楚——他欠債不還。
終于,恩萊科的父親忍無可忍的在老師又一次到店裏來買東西(當然是賒欠的)的時候,向他提出結清帳單的要求。
老師和父親争辯了半天,看到父親一步不讓,只好同意結清一半賒欠,另一半等他拿到魔法協會每月發下來的津貼後再還。
父親只好同意,轉身進去拿帳本。
老師乘此機會走到恩萊科面前,笑眯眯地問:“小朋友,想不想學魔法。”
“想。”恩萊科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好,我就收你這個學生。”老師立刻宣布道。
恩萊科因此成為老師的第一也是唯一的弟子。當然老師的賒帳也被一筆勾銷了,而且從此以後他一有什麽需要就差遣恩萊科跑回來向他的父親要。以至于多年以來,恩萊科的父親一直納悶老師為什麽當魔法師,而不是一個商人,因為老師是很有奸商資質的。
自從跟着老師之後,每天恩萊科只是早晨定時起來清掃,深夜定時到酒鋪把老師拖回來。偶爾給老師跑個腿(大多數是跑回自家開的店取一些東西,還好老師只叫他取些日用品,從不叫他拿比較貴重的東西),生活倒也空閑。
老師不到太陽下山,一般不會起床,有時恩萊科真有點想,這家夥是不是有吸血族的血統。
大多數時候,老師起床後都是到陶德大叔的酒鋪去喝酒。陶德大叔是鎮上除了恩萊科的父親之外唯一肯讓老師賒帳的人,不過與父親不同,大叔好像頗為看好老師,從沒有叫老師結過帳。
在恩萊科成為老師的弟子之前,老師喝醉後有的時候就睡在大叔的店裏,當然老師也有過睡馬路的經驗。
現在每當深夜後,恩萊科就負責将老師弄回來,一開始幾次恩萊科是背他回來的,但自從他吐了恩萊科一身後,恩萊科就改背為拖了,要吐就吐在自己身上好了。
老師的教學方法是以自學為主,他沒有教過恩萊科任何魔法,只是将他的魔法書扔給恩萊科,叫恩萊科背裏邊的咒語,并按照書上的方法冥想。
恩萊科在能滾瓜爛熟的背誦那些咒語,并且對那些冥想方法大致了解後,實驗着運行了幾個魔法,但怎麽也無法召喚出魔法來。
終于,一次老師難得清醒的機會,恩萊科将他無法使用魔法的問題提出來,得到的答案令人絕倒。
原來,恩萊科的資質根本不适于修煉魔法。
因為這個世界上魔法師運用的大多數魔法,其實就是依靠自己的精神力将魔法元素聚攏,并以一定的方式表現出來。精神力愈強,聚攏魔法元素的速度就愈快,對魔法元素的束縛力也愈大,對魔法元素的控制也愈精确,因此,才有所謂的見習魔法師、下位、中位、上位魔法師、大魔法師、魔導師的區別。
而有兩種人不适于練習魔法,第一種人的精神力太弱,大多數人屬于這種情況,所以魔法師才那麽少。
另一種情況是,有些人精神力雖然較強,但屬于發散性質而不能集中。因此他們雖然能夠聚集魔法元素,但無法保持魔法元素聚攏狀态,恩萊科就是屬于這種情況。
知道原因之後,恩萊科倒是不再煩惱了,畢竟自己原來的願望只是當雜貨鋪老板,學不會魔法,倒也不是一件極為難以接受的事情。不過恩萊科也沒有把自己學不會魔法的事告訴父親,仍然繼續做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意義的冥想練習,維持着原來平靜的生活。
在恩萊科的印象中老師是極少早起的,但每個月都有一天他會早早起床,并把自己整理得體面一點,而且絕不喝酒,這天就是魔法協會的聚會日,同時這天老師還能領到他期盼已久的津貼。
同往常一樣,老師一大清早就通過設在二樓實驗室的傳輸魔法陣,興沖沖的去魔法協會了。但與往常不同的是沒到中午,他就回來了。
有什麽事讓他放棄了魔法協會的聚會例餐,那可是由王國出資宴請魔法師以示對魔法師的尊重而舉辦的隆重宴會。這也是老師期待聚會日的原因之一。
“老師,怎麽這麽早回來,宴會取消了嗎?”恩萊科疑惑的問道。
“快,收拾一下,跟我走!”老師發出簡短的命令。
“那——”
“別啰嗦了,你想知道什麽事,路上再問,快去收拾。”
“要去幾天?”
“沒準,準備得充足點好了,快去吧。”
在老師的催促聲中,恩萊科快步跑出門,穿過街道,他一口氣跑了回家。
看到急急忙忙跑回家的兒子,恩萊科的父親抛下了一旁等候着的顧客。
“出了什麽事?”父親神色緊張的問道,自從兒子跟着那個無賴魔法師後,他一直擔心會發生什麽事情。
“哦——不,爸爸,別擔心,沒事——我回來收拾一下東西,老師要帶我出遠門。”恩萊科上氣不接下氣的回答道,這至少讓父親放下了心。
“要去哪?”父親問道。
“不知道,師傅既沒有說去哪,也沒說去多久,只是叫我要準備充分。”恩萊科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父親,其實他自己知道的本來就不多。
說完恩萊科就自顧自收拾起行李來。
看到問不出什麽,父親只好幫忙一起收拾行李,還好塞維納鎮每天都要接待很多過往旅客,雜貨店裏有得是旅行裝備和補給品,因此沒花多少時間就準備齊了必要的物品。
恩萊科拎着行李走出門,行李不多但足以應付大多數旅行的需要,其中甚至包括适應于深山旅行和沙漠旅行的必備品。
恩萊科雖然從來沒出過遠門,但從小幫助父親打點店鋪,接觸了很多旅行家,所以至少對于裝備的挑選可以說得上是專家了。
恩萊科站在門口屋檐下放下行李,轉過身向着父親行了個告別禮,看着兒子恩萊科,父親忽然覺得兒子将永遠離開他和他的雜貨鋪。
面前的兒子像個天生的旅行者,雜貨鋪的天地根本容納不下他。
恩萊科提着自己的行李,跑回老師的實驗室。
“把門鎖好,然後直接到二樓來。”從樓上傳來老師的聲音。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恩萊科走上二樓實驗室。
二樓實驗室有一個傳送用魔法陣,魔法陣是用青銅燒鑄的,中間有五個圓盤。
維克多老師正盤坐在其中一個圓盤上,向恩萊科招招手道:“過來,坐這兒。”老師指了指身側的一個圓盤。
恩萊科學着老師的樣子坐下。
坐下的一剎那,一種身處異界的感覺油然而生,四周好像一下子靜了下來,但随即無數影像紛至沓來,海洋、沙漠、高山、叢林、都市、蠻荒。
恩萊科猶如半空中的飛鳥快速地掠過這些景觀,景色愈變愈奇,日出日落,雪山冰川——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恩萊科才從這些幻象中清醒過來。
“感覺怎麽樣?”老師一直注視着自己的學生,見到他清醒過來,便問道。
“對不起,我讓幻境迷住了。”恩萊科不好意思的說。
“這不是幻境,影像中的景色就在大地的某個地方,你看到的是這魔法陣的記憶。”
老師看到學生臉上明顯表現出的迷惑表情繼續說:“這個魔法陣到過世界的各個地方,每到一地就增添一道記憶,有人将這些景象當作一種幻象而驅逐它,有人将這些景象當作一種交流去體會它……”
看到恩萊科一時還無法理解這席話而陷入深思,維克多老師連忙提醒自己的學生:“別想了,我們已經耽誤很多時間了,準備出發吧!”
聽完老師講述的冥想方法後,恩萊科立刻按照這種方法閉目調整精神。維克多見學生穩定下來後,輕輕坐正姿勢,左右手各結成一輪手印,嘴裏念着咒語:“非—所非—法—法—所—非—法—卡—那—答—”
恩萊科立刻感到一陣劇烈的震動,經過了好一會兒颠來倒去後,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
“到了。”
聽到老師的聲音,恩萊科睜開雙眼,只見自己已經身處于一個平臺之上。
他站起身來四周打量,平臺是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呈圓形,最遠的兩端距離百米遠近,地上印着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比實驗室裏的傳送魔法陣大十倍有餘,不過兩個魔法陣的樣子完全不同。
“快,拉我起來!”被遺忘的老師忿忿不平的嚷嚷着。
恩萊科這時才想起可憐的維可多老師。他半拉半拖的把老師拽了起來。兩個人稍事休息後恩萊科拎起地上的行李,緊緊跟在老師身後往城裏走去。
一路上,兩人邊說邊走,維克多老師大致向恩萊科交代了情況。
原來,魔法協會規定每一個魔法師收了弟子之後都要到協會登記,翌年後,由協會提出試煉。通過試煉者,将授予學徒資格,正式在協會登記注冊,允許接受魔法傳授。通不過的,第二年再來試煉,再通不過就取消資格。
去年,維克多老師擅自給恩萊科報名明年再考。今年按規定考生必須親自到場。
“現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可走。第一,你放棄試煉,然後回你父親的雜貨店去幫忙。第二,報名試煉,失敗後回你父親的雜貨店去幫忙。”維克多道,看來他一點也不看好自己的學生。
“……我想試試……”
聽到學生這樣說,維克多倒也不感到意外。畢竟兩年的相處,使他也了解了學生的性格。
說着說着,兩人已經到了魔法協會。
穿過一個圓弧形拱門。維克多将恩萊科帶到一個長條形的禮堂。禮堂裏已經坐着三個人。
“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跟試煉的同伴打個招呼。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他們。”說完維克多老師丢下恩萊科轉身就走。
身處陌生的環境,恩萊科第一次感到有種說不出的寂寞感。他不知道如何去同陌生人打交道。
在一陣沉默後,對面三個人中,年齡最大的那個主動走了過來:“你好,我叫凱特。”說完他友善地伸出右手。
恩萊科無意識得好像出于反射似的伸出右手,握了一握說道:“我……我叫恩萊科,很高興見到你。”
僵局打破後,氣氛熱絡了很多。經過自我介紹,互相都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凱特,傑瑞,貝爾蒂娜原本就認識。凱特今年十八歲,是新拿城魔法協會理事長考倫斯的弟子,主修火系魔法。
傑瑞,貝爾蒂娜和恩萊科同年,都只有十六歲,傑瑞是皮爾特大魔法師的弟子,主修風系魔法。
貝爾蒂娜是碧麗莎上位魔法師的弟子,主修水系魔法。
三個人中,凱特出生于騎士世家,有貴族身分。不過,他從小受到的正統騎士教育讓他與別的貴族不大一樣。完全沒有別的貴族那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貝爾蒂娜的父母是神職人員,因此從小接受神聖教育。原本她的父母想要貝爾蒂娜也從事神聖事業,但由于貝爾蒂娜自己的意願和姑姑碧麗莎上位魔法師的強力支持下,選擇了魔法師的道路。
傑瑞是富商之子,他父親為了自己家族将來能夠得到一個貴族稱號,毅然的将三個兒子送到高等學府深造,長子加入皇家騎士團,傑瑞是老二,他還有一個弟弟被送去接受神職教育。
相對恩萊科的雜貨店老板兒子的身分,實在是寒酸了一點。不過,恩萊科并不以此為恥。而且,他還一并把自己不适應修煉魔法的體質的事說了出來。
聽到恩萊科說自己一點都不會魔法居然敢于接受試煉,凱特倒是極為欣賞這種性格,兩人馬上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在熱烈的交談中,時間過得很快。這時,大廳中走進來一個見習魔法師。
“你們都是來接受試煉的試煉生嗎?”見習魔法師問道。
“是的。”凱特代替大家回答。
“你們先填寫一下這幾份簡歷表,然後帶你們去住處放下行李,再一起去參加宴會。”說完,見習魔法師發下一堆表格,并且每人發給一枝筆。
恩萊科在凱特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填妥這些表格。
見習魔法師将四份填好的表格收上來,整理好之後,領頭往外走,恩萊科他們只好各自拎着行李跟在後面。
到了住處一看,三個男生共同分在一室,貝爾蒂娜單獨一個人住一間。
簡單的分配了一下床鋪後,大家扔下了行李,興沖沖的跟着那位見習魔法師一起去赴宴。
一進入宴會廳,就覺得宴會廳人群嘈雜,氣氛熱烈。
看看人太多,凱特說道:“我們最好一起走,不要失散了,這兒只怕很難找人。”
其餘三人點頭同意。
“先去吃點東西吧!”傑瑞提議。
“好!”對于早餐之後沒來得及再吃午餐的恩萊科來說,這個提議相當振奮人心。
四個人好不容易擠到餐桌前。出乎預料的是餐桌前人少得出奇。因此非常醒目得可以看到,維克多老師一個人獨自在那兒據案大嚼。
看到他那副吃相,四個人至少知道餐桌前為什麽人那麽少了。
看着這個活寶,其餘三個人不禁為恩萊科感到悲哀。
這時候,維克多正好擡頭看到了恩萊科他們。維克多向恩萊科他們招了招手。
“他叫我們過去。”恩萊科說。
“你自己過去。”
“打死我,也不過去。”
“我們可不認識他。”
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回絕道。
恩萊科只好硬着頭皮悄悄走近維克多老師。
“老師,有什麽事?”恩萊科問道。
“哦。”維克多咽下一塊雞腿,連忙又往嘴裏塞了一條烤魚,然後含含混混地說:“你餓了一天了,快吃一點吧,明天早上早點到出發點,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塞了一只烤豬腿在恩萊科手裏。
“我不餓。”
“不餓?不可能吧?”維克多疑惑的說。
“啊!對了,我和同伴成為了好朋友,我想多和他們在一起。”恩萊科連忙找了另一個借口。然後,怕維克多再問,趕快向同伴們走去。
“快走,快走。”貝爾蒂娜催促道。
四人趕緊拐到小花園,在一個幽靜處,恩萊科拿出那個烤豬腿讓大家分食。
一個烤豬腿當然無法滿足四個正在發育的少年的肚子。但是要再到餐桌前去拿些食物,誰也沒有這樣的勇氣。
幸好,經常有手托點心和飲料盤的服侍生走過。四個人才勉強填飽肚子。
這時,兩個身穿華貴的宴會魔法師袍的魔法師向這邊走了過來。
“老師。”
“姑姑。”
傑瑞和貝爾蒂娜連忙站了起來。
看來,這兩個魔法師正是皮爾特大魔法師和碧麗莎上位魔法師。出于禮貌,凱特和恩萊科也馬上站起身來。
碧麗莎上位魔法師走到貝爾蒂娜面前,撫着貝爾蒂娜的肩問道:“今天一天辛苦嗎?餓了吧?為什麽不去吃點東西。”
“我可沒有勇氣去與那頭餓龍争奪地盤。”貝爾蒂娜忿忿的将饑餓所引來的滿腔怨氣發洩出來。全然不顧身邊那頭“餓龍”的弟子滿臉尴尬的表情。
“呵呵呵,餓龍……好貼切的比喻。”碧麗莎上位魔法師發出愉快的笑聲。這笑聲使得恩萊科認定碧麗莎上位魔法師和老師的關系一定很不和諧。
“咳咳。”皮爾特大魔法師在那裏牽動了兩下臉皮咳嗽了兩聲,看來他忍得很辛苦:“別這麽沒禮貌,維克多大魔法師可是一個實力高深的大魔法師。”
“大—魔—法—師?”說真的,恩萊科從來沒有如此震驚過,看看別的同伴臉上表現出來的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也是這樣想的:“這種家夥,居然與尊貴的、值得崇敬的大魔法師稱號有關。”
恩萊科腦子裏亂糟糟一片,連傑瑞和貝爾蒂娜什麽時候被他們的老師帶走了都不知道,只有凱特陪在身邊。
“我們先回去休息吧!”凱特提議,原本碧麗莎和皮爾特魔法師也想将凱特帶到他老師那裏去的。但凱特拒絕了這個好心的提議,因為他覺得現在把恩萊科一個人丢在這裏的話,以恩萊科目前的精神狀态,鐵定找不到回去的路。
“走吧!”還沒有從震驚的狀态恢複過來的恩萊科有氣無力地說着。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住處。只見門口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明天,五點,門口集合”。
打開門走到床前,恩萊科立即一頭倒在床上。極度震驚之後,伴随着的是極度的無力感。看來精神力的大幅度波動确實有害健康。
“喂,好點了嗎?”凱特關切的問。
恩萊科翻了個身,臉對着天花板說:“我沒什麽,只是太吃驚了,驚吓過度,渾身沒有力氣而已。”
看到恩萊科沒什麽事,凱特也學恩萊科那樣仰天躺在床上,擡頭看着天花板問:“在你印象裏,你的師傅是怎樣的一個人。”
“好色、酗酒、奸詐而又懶惰的不良低能魔法師。”一連串帶有陰暗色彩的字眼從恩萊科的嘴角溜了出來。
“你把貪吃和不要臉給忘了!”凱特連忙補充道,畢竟給他最深印象的是維克多老師那滿嘴流油的恐怖吃相。
“他總應該有一些特長吧,你的老師擅長哪一系的魔法?”凱特堅持的問道。
“老師總是喝得酩酊大醉,從來沒有看他施展過一個完整的魔法。”恩萊科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記憶。尋找着任何老師可以稱得上是高深的行為。
想着想着,恩萊科居然睡着了。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時間還太早,天還是黑沉沉的。
不知道是由于對老師身分感到震驚後的後遺症,還是對今天的試煉懷着的緊張心情。反正恩萊科覺得再也睡不着了。
他悄悄的起身,打開門走出房間,然後盡可能輕輕的回手關上了房門。
穿過一個人都沒有的大廳。
恩萊科獨自在寂靜的魔法協會中心閑逛。大多數的門都鎖着,大多數的房間都暗着燈。天上的星星正在緩慢的消失着。啓明星已經在東方露出了它的光芒。
恩萊科走到中心的廣場上,面向東方靜靜的等待太陽升起。
天空漸亮,光明迅速驅趕着黑暗。雖然西邊的天空還有幾點閃亮的星光,東邊的大片天際已經發白。
“起得真早啊!”背後突然有人逼近,把恩萊科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瘦長,神情肅穆的老魔法師正站在自己身後。
“居然,還有人大早起來看日出。”老魔法師道。
“我聽很多旅行家說過,各地的日出、日落是最值得欣賞的景色之一。”恩萊科連忙找了一個借口:“所以,我想親身體會一下。”
“你是第一次出來旅行嗎?是維克多的學生吧!”
恩萊科驚異于這個老魔法師的分析和判斷能力。
“您是怎麽知道的?”恩萊科小心翼翼的請問。
“我的學生也是這一屆的試煉生。”老魔法師道。
恩萊科立刻意識到面前的老者正是凱特的老師——新拿城魔法協會理事長考倫斯大魔法師。
“你的體質好像并不适合修煉魔法呀!”不愧為新拿城魔法協會的首席魔法師,一眼就看出事情的本質,“維克多沒有告訴你嗎?”
“老師告訴過我,但我想,雖然無法使用魔法,但也許我能夠了解一點魔法的知識,一直以來,魔法知識就只有在魔法師中間廣泛流傳,普通人根本無法了解和使用。”
恩萊科感到面前這位睿智的長者,是能夠溝通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想法的人,因此大膽的說:“所以,如果魔法能為大多數人接受該多好,您是一位偉大的大魔法師應該能夠有這方面的方法吧!”
考倫斯注視着眼前這個幼稚的年輕人,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和惶惑神情。但不安和惶惑中夾雜着深刻的沉思。
恩萊科一口氣說完那些話,原本期待尊敬的魔法師能夠有所答複,但是考倫斯聽完後,久久不答複。使得恩萊科心裏忐忑不安。
因為恩萊科心中還有一個心念沒有對考倫斯說——一直以來恩萊科都懷疑他剛才說出的想法,只是潛意識中為了說服自己離開那親切、熟悉,但狹小的雜貨店的借口。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可惜,你錯過了。”考倫斯突然轉到原來的話題上。
恩萊科連忙回過身來,只見一輪火紅的太陽已經完全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啊,真美啊!可惜錯過了日出。太陽是什麽時候升起來的?”
考倫斯看着恩萊科的背影,意味深長的說:“當你背着陽光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
在恩萊科沉浸于初生的太陽所展現的絢麗魔法時,考倫斯已經悄悄離開了。
等到恩萊科回到住處時,凱特已經醒來。而傑瑞正努力同床和被子做最艱苦的搏鬥。
“你去叫醒貝爾蒂娜。”凱特命令道。
恩萊科走到隔壁,推開門,看到貝爾蒂娜還抱着枕頭睡得極為香甜。
恩萊科走到床前推醒貝爾蒂娜。
“哇——”突然間一聲大喝,橫掃的一腿将恩萊科蹬飛了出去。“讨厭,讓我再睡一會。”
恩萊科撫着劇痛的胸口,爬回到自己的住處。瞪了凱特一眼,“你自己去把她叫醒。”
“叫不醒嗎?看我的。”毫不知情的凱特走到隔壁。
恩萊科期待的聽着,果然一聲怒吼,緊接着的是重物墜地的聲音。看到凱特像自己一樣爬了進來,惡狠狠地瞪着自己說:“你陷害我!!”
“我先走了。他們倆交給你了。”恩萊科拎着行李連忙往外就跑。
拎着行李到了門口,恩萊科想起昨天晚上老師對他說的話。也許老師想在試煉之前對他面授機宜也說不定。畢竟當知道老師的大魔法師身分後,恩萊科對維克多産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時間慢慢過去了,集合的人一點點到齊了,但遲遲不見老師的蹤影。恩萊科的信任感已經開始動搖了。
“啊,你們這麽早就到了。”姍姍來遲的維克多居然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感覺。
“你不是說有事跟我說嗎?”恩萊科問。
“啊,對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維克多随手伸進懷裏,摸索着。
同伴們都聚了過來,想看看大魔法師會給他的弟子什麽高級的裝備。因為他們自己的老師可都為他們精心挑選了能使用的最好裝備。
只見維克多從懷裏掏出一根一尺長的小木棍說:“給你這個,當你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它會很有用的。”
說完拍了拍恩萊科的肩膀,摸了摸恩萊科的頭說道:“祝你好運,我的學生。”
“不會吧!”
“小氣也該有個限度啊!”
“恩萊科真可憐!”
“幸好那家夥不是我的老師!”
“維克多這家夥本性不改,我本來以為會是什麽好東西呢!”
“你狠,這種玩藝都拿得出手!”
身邊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臉上的表情都布滿了無比的驚訝和深切的同情。
恩萊科看着自己手上的神棍,對“神棍”腦子裏一片空白。
神棍是迷路的人用來指點目标的一種無奈的方法,人們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是不會使用的。
據統計,神棍有六成的正确率,也就是比向神祈禱更為有用一點點的求生方法。因此人們給了它一個優雅的名字“神棍”。
看着面前這個悠閑的不良魔法師,恩萊科和周圍所有的人都生出了對他最貼切的評價——“神棍”。
“我宣布,試煉開始!”考倫斯理事長将大家的思緒拉攏回來,“這次試煉的目的地是夢幻魔林中部的諾曼實驗室。”
“不會吧,原來決定的試煉目的地不是凱琴島嗎?”碧麗莎魔法師問道。
“今年的試煉生水平特別高,而且我對我的弟子也充滿信心,因此臨時決定更換試煉專案。”考倫斯理事長提出自己的理由。
“貝爾蒂娜,我們明年再考吧!”碧麗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