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從馬上墜落的消息不胫而走,但是禦醫都閉緊了嘴,誰也沒敢将我的病情外洩。
我想我早就病了。
這幾年大概一直是瘋的。
從我那天忽然跑到後山去找他,我就已經瘋了。
我對着故國的滿朝文武,心裏卻一直在同他講話。
明搶暗奪那些城池,竟是想看他什麽時候忍不住了,來收拾我,把我抓回去算了。
貿貿然跑到大軍壓境的邊疆去,拒絕繳納歲貢,甚至從馬上摔下來,我都在想他知道了會是什麽神色。
他沒有任何反應,我便更不甘心。
沒一件是像樣的,我早就瘋的不輕了。
我在自己的皇宮裏,漫天肖想着另一個皇帝。
還找了個與他長的很像的人,異想天開着偷龍轉鳳的法子。
其實我連皇宮都不知道怎麽将禮孟送進去。
更別提如何把他偷出來。
如今我身子病了,心裏反而清醒過來。
聽禦醫說,我的母妃當年便是心悸去的。
我這個大概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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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病發,也沒幾月活路。
這麽一看,我父皇還是有道理的。
我确實不适合做皇家的孩子。
早早送我去了,比放在身邊看着好受。
可老丞相是斷斷不肯讓我死的。
他哭的比當年勸我以大局為重時還真心幾分。
是啊,好不容易這江山穩固了些,我一撒手,多少麻煩又冒了出來。
可我真的沒幾個月可活了。
我将最大的侄子叫來床前,無奈地囑咐他。
外戚權臣,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當年被搶去的地,也都搶回來了,若是遇到問題,就去找梁國,實在不行,歸順了做臣國也是可以的,莫要為了意氣胡來,像你皇爺爺那樣害的我們這般田地,命才是最重要。
你看,我要沒命了,那麽多想做的事,都成了泡影,想說的話,再也說不了了。
當年故作潇灑,一襲紅衣白馬,笑別人情癡,如今才知,是我輕狂。
我是喜歡他的。
都要死了,沒什麽不好承認的,早認了,我也不用這麽瘋了。
如果知道當年一別,是我倆相見最後一面,我會對他說我喜歡他的。
好過我現在對他說,也不知道他是否放在心上。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為我神魂颠倒的小太子,我也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小質子。
我一直在與回憶裏的那個人遙遙相望,渾然不管真正的他已經走的遠了,并沒有再理會過我。
我的侄子才十五歲,我将這麽大的國家丢給他,他怕的一直哭。
我一死,周圍的那些番邦定要蠢蠢欲動,欺負我年少的侄子,像我當年落井下石一樣。
可我管不了了,這些留給他們去煩好了,我早就管的累了。
冬日來臨之際,我的病愈發難熬,再也瞞不住了。
手腳總是冰涼麻木,胸中氣滞難疏,說話也困難。
我終日躲在寝宮裏,掰着僵硬的手指,艱難地刻着我從梁國帶回來的那個小木塊。
說着想善始善終的,這麽多年,還未刻好,像我那兩條怎麽也沒挖通的地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