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證
宋威被孟菁半扶半抱的弄進了一處幽僻的屋子,心裏怒火萬丈,感嘆千年道行一朝喪,竟然被這小女子給算計了一把。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宋威咬牙切齒,目射兇光。
孟菁與侍女合力将他推倒在床上,站在床前,主動寬衣解帶,面上柔情款款:“将軍,小女愛慕你已久,今日願委身于将軍,日後便是将軍的人了。”
宋威渾身乏力,額角的青筋還一跳一跳的,身下的動靜更是不小。他并非未嘗□□,自然曉得這孟氏女給他下了什麽藥,今日算他馬失前蹄,眼看着便要被這小女子得逞了。
他面上浮上一絲受辱的表情,咬着牙,心底怎麽也不願意着這女子的道。
面前,孟菁已經脫得一絲不剩了,不知她從哪裏學來的招數,良家女子,竟然像一條蛇一般攀附了上來。
宋威只覺得一陣惡心,他惱恨地偏過腦袋。
他眼睛含着血絲,冒着火焰,這一偏頭,便瞧見了窗外的一雙眼睛。
“救我!”他精神一振,喉嚨冒煙。
孟菁纏繞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道:“郎君別怕,小女這就來救你。”
“快、快……”宋威看着那雙眼睛,充滿了希望。
在他的注視下,那雙眼睛眨了眨,很快就消失在窗戶外了。
他胸前的那團火焰一時間被澆滅得只剩下青煙,憤怒得想要撕碎眼前的女子。
正當孟菁将要得逞之際,忽然外間冒出一道火光,随後便是一群雜亂的腳步聲。
“走水了!走水了!”
宋威“得救”了,但同時也和孟菁的名字纏繞在了一起,制造了又一出桃色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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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仙宮,馮太後震怒異常,幾近失儀。
“孟氏女果然低賤不堪,竟然想出這般下賤的招數逼婚!”
“桑枝,桑枝!”她大喊道。
桑枝,最得她寵信的大宮女,匆忙上前,道:“太後娘娘。”
“你去請陛下,快去,孟氏女絕不能嫁給宋威,她不配!”馮太後氣惱得快要暈眩。
桑枝上前扶她落座,一邊吩咐旁邊的人倒茶,一邊安撫太後:“娘娘不必太過惱怒,宋将軍與陛下情同手足,又是陛下最得力的臣子,這個主陛下一定會為他做的。”
“是,是。”馮太後清醒過來,“陛下一貫愛護他,定然不會讓這般不堪的女子入宋家門的。”
桑枝點頭:“沒錯,此刻說不定陛下正在想法為宋将軍擺脫孟家呢,娘娘又何必去打擾陛下?”
“哀家也是太着急了。”馮太後緩過氣來,撫着胸口道,“但無論如何,你得把哀家的話傳給陛下,讓他務必護着宋威,別忘了宋家于他可是有恩的啊!”
桑枝順從地點頭:“是,奴婢一定将話帶給陛下。”并且是原封不動的帶給陛下。
太極殿中,宋威跪在禦前,滿臉懊惱。
周麒麟在一旁仰頭嘆氣:“樹大招風,招風啊。”
宋威擡頭,狠狠地怒瞪了他一眼。
“陛下,這擺明了是針對宋威的局,你不會看不出來吧?”郭啓義上前道。
藺郇冷冷的道:“朕有眼睛,自然看得出來。”
宋威尴尬極了,垂着腦袋半聲不敢吭。
“能讓一女子下套,并捉拿當場,你可真是給朕長臉啊。”藺郇冷哼道。
宋威擡頭,吞下萬般委屈,道:“臣一時失算,日後定當小心行事。”
“日後?”藺郇笑了一聲,從案桌上挑出了幾本奏折扔了下去,“都看看,看看。”
宋威撿起其中一本砸在他臉上的奏折,打開一看,差點兒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荒謬!”他惱怒得幾乎要撕碎這奏折。
周麒麟也撿了兩本翻閱了一番,面露憂愁,道:“此事竟然被誇大為陛下縱容寵臣作惡、奸污官家女子了。”
宋威攥緊了拳頭,絲毫不必當日的屈辱來得輕。
郭啓義也翻了兩三本,擡頭看向陛下,道:“陛下,這是有人借題發揮了。你要是偏袒宋威,恐怕就會流出你偏寵齊王府舊人的名聲了。”
自藺郇登基以來,始終做到一碗水端平,只要是有才能的人,無論是齊王府舊臣還是新朝的新人都一視同仁。如今此事一出,那些有心之人自然要誇大其實,逼着皇帝出面表态。
“此事已不再是宋威與孟家的糾葛了,是陛下對待新人和舊人的态度了。”周麒麟一語道破其中玄機,同時面露同情之色地看着宋威,“你這也是當了出頭鳥。”
宋威早已在心裏悔恨千百遍了,他連累了宋家的名聲不說,這下還将陛下拉下了水,更是讓他無法忍受。
“陛下!”宋威擡頭,目含血絲,“臣闖下的禍臣願意一力承擔,臣願意娶孟家女!”
為今之計,只有娶了這孟菁才能堵住這悠悠之口,否則陛下的威嚴也将會被他所連累。
“這等不堪的女子,你也願意娶?”郭啓義難以置信。
宋威咬牙,看着上座的人,道:“願意。”
陛下于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提拔之恩……太多了,他掰着指頭也算不過來。今日若因着他損害了陛下的布局,讓人質疑他選賢與能的誠心,那他的罪過更是大了去了。
周麒麟面露欣慰,看着宋威,他總歸是跟他父親是不一樣的,陛下的心血沒有付諸流水。
“罷了,你要是娶了這孟家女,豈不是證明朕的無能?”藺郇對他也是恐吓居多,并非真的要逼他娶孟女進門。
“陛下,臣真的是願意的。”宋威膝行兩步,誠意懇求。
周麒麟在一旁道:“眼前也并不是回天乏術,你就別添亂了,給陛下點時間想想如何破局才是正經的。”
藺郇盯着宋威道:“難為你還是人人口中稱頌的少年将軍,真是枉擔虛名。”
宋威悲喜交加,一時垂頭,辯無可辯。
“讓你父親随便找個證人證明是那孟女給你下藥即可,豈不是比你把整副身家貼上去好得多?”藺郇道。
怎料,宋威瞬間精神了起來,雙眸明亮:“陛下!”
藺郇:“……”
“臣真有一證人,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出來作證。”
郭啓義道:“可是建和公主府的人?你放心,公主古道熱腸,下人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定然肯出面為你伸張正義的。”
“是公主府的客人。”宋威面露糾結的道。
“究竟是何人?”藺郇疑惑。
宋威擡頭挺胸,坦言道:“慎國公府,太夫人。”
藺郇眼眸驟然縮緊,寒光閃過。
周麒麟暗呼一聲:這世間哪有這般巧合的事情!
在場的四人,藺郇沉默,周麒麟不敢亂言,倒是郭啓義不知內情大呼宋威絕處逢生。
宋威跟着藺郇的時間最長,他觀其顏色,似乎比剛才更陰沉了幾分。
“陛下,不若臣去求太夫人?”宋威小心翼翼地道。論起本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娶那般女子為妻的,太糟污了,他道,“太夫人賢名遠播、為人方正,她的話衆人一定會信的。”
“你讓她如何出來作證?是向衆人說她親自看到你與孟女做那檔子事了還是說看到孟女給你下藥了?”藺郇面無表情的道。
宋威一本正經的道:“自然是作證孟女給我下藥,趁我體弱無法反抗的時候霸王硬上弓了。”
周麒麟扶額,不知他往日的機靈勁兒是不是都被孟女給藥沒了。
一個國公府夫人,尤其她還是引人注意的前皇後,如何能站在大庭廣衆下來說這些話?這不是、不是擺明了說她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了嗎!
況且,這中間還夾雜着姚氏太夫人失聲已久的隐情。
此刻,藺郇真有讓宋威娶了孟女了事的打算了。
察覺陛下的心思,宋威面露祈求,萬般不從。有一線生機,他為何還要選剛剛的那條死路,他不傻。
藺郇:“……”
次日清晨,宋威拖着殘破的身軀扣響了慎國公府的大門。
為何是殘破的身軀呢?因為藺郇思來想去氣兒不順,親自賞了他十軍棍,導致他現在走路還瘸着呢。
當然,他罪有應得,不敢找人訴苦,甘願受了下來。
可這孟女,他是萬萬不願娶的,只有來求太夫人出來說句公道話了。
姚玉蘇早就預料到有他登門這一出,朝廷上的事她知之甚少,但坊間的傳聞卻是精彩得多,什麽樣的版本都有,供君選擇。
宋威此番并非獨往,順帶捎上了他父親——太傅宋普。
宋普早年投靠老齊王,深受信任,老齊王過世之後他又效忠藺郇,算是功臣一位了。世人皆知,太傅雖不掌權,可深得陛下敬重,比左右丞相更得聖心。
今日宋太傅親自登門,一是表明求人的誠意,二是擔心宋威搞不定。
姚後雖賢名在外,世人都敬稱一聲“賢後”,但這聲名背後絕不是一個良善之人,否則也不能在權謀傾軋的深宮存活下來。更為令人矚目的是,即使改朝換代,她與大皇子仍舊體面地活着,風光雖不比以往,但也絕不是任人拿捏之輩。
宋太傅對姚後多有防備,姚玉蘇自然也對這位藏于齊王府中的謀臣十分好奇。
慎國公府大門打開,父子二人被請到正廳。
姚玉蘇款款而來,一身藕色的素裙,發間三兩根玉簪固定,樸素得幾乎與尋常官家的夫人無異。
唯獨一點,她雖有意收斂,但舉手投足依舊端莊耀眼,讓人一瞧便知出身不凡。
姚玉蘇笑着擡手,邀請兩人落座,然後自然而然走到正中的寬椅落座。
宋太傅瞥了一眼,不動聲色。
“宋威此番前來是為感謝太夫人那日仗義相助,否則定要釀成錯事了。”宋威拱手一拜,并不居高,誠懇謙卑。
宋太傅在一旁道:“太夫人俠肝義膽,老夫定然牢記此恩,日後太夫人若有差遣的地方盡管開口,宋家上下無一不從。”
姚玉蘇笑着,給了紅棗一個眼色,紅棗上前道:“主子說二人不必客氣,她只是做了該做的而已。”
宋太傅目露疑惑,為何她不開口卻要讓婢女轉述呢?
“失禮之處還望二人大人勿怪,我家主子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風寒雖愈但嗓子卻遲遲未見好,如今也說不出話來。”紅棗道。
“如此啊……”宋太傅一臉了然,關切的道,“老夫府上有得力的大夫,不如請他給太夫人看看?”
“多謝太傅好意了,咱們府裏的大夫醫術也不錯,只是此病頗耗費功夫罷了。”紅棗代為婉拒。
宋太傅眼底疑慮未消,但他顧不得打聽姚玉蘇的病情,只想讓她出面作證。
“太夫人既然嗓子不好,那便……”宋威不想強人所難。
“此事雖難以啓口,但非太夫人不能救小兒了。”宋太傅起身,拱手一拜,打斷了宋威的話。
宋威錯愕地看向父親,他以為父親會和他一般收住口。
……
“她願意出面作證?”藺郇扔下奏折,面露不悅。
周麒麟贊賞道:“夫人巾帼不讓須眉,這般伸張正義的事情她自然是願意的了。”
“呵!”藺郇一聲冷笑,卻是十足的皮笑肉不笑。
周麒麟緊閉蚌口,不敢再在捋老虎的胡子。
藺郇起身,雙手撐開,氣勢巍然:“如此,便要藏不住她失聲的毛病了。”
“臣鬥膽說一句,只要夫人一日不好,這病總有一天要傳出去。”周麒麟正色道,“索幸都會被人知曉,倒不如坦然些。”
藺郇默然,說起來,他才是害她至今不能開口的始作俑者。
見狀,周麒麟垂首,有人大概要為此自責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