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認親
“裏面的人傳回信來了, 文嫔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的确如娘娘所猜測的那般, 文嫔并未懷孕,當日摔倒小産不過是做戲而已。最要緊的是此事并非是文嫔所主導, 一切全由陛下授意而為。”
姚玉蘇站在窗邊給插瓶裏的花草修剪枝葉, 身後的紅棗與她說道。
“咔嚓——”眼前的人一時失手錯将一朵怒放的月季給剪了下來。
姚玉蘇放下剪刀回頭:“你确定幕後指使者是陛下?”
“他是這樣傳話來的, 想必錯不了。”紅棗面色認真的道。
既然是藺郇授意而為, 那他向玄寶說的話便有了佐證,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起來。
紅棗自然也是想到了此處, 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陛下不能生的事恐怕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姚玉蘇站直了身子,側身看向春意盎然的花園,這一切景色在她眼中都生動了起來。
……
大選進行了月餘,最終擺在藺郇案頭的有十六人的名冊。
“中書省右丞杜華之女,東閣大學士馬鶴之女, 都轉運鹽使司崔嘉之女……”
蘇志喜一邊念着一邊彎腰朝着案前的人道:“這前些都是長樂大長公主選的。”
“太後可有選人?”藺郇一邊翻閱名單一邊問道。
“光祿寺寺丞馮康之女, 翰林院學士肖繁之女, 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張植之女。”蘇志喜捧着冊子道。
藺郇聽完心裏便有數了,大長公主所選秀女出身有高有低,唯一共同點便是家風和順, 在京口碑不錯。太後選的這三位就有意思了, 光祿寺、翰林院這都是清貴之地, 雖有不錯的名聲但并無實權,而最後一位張植之女,其父不僅握有實權而且掌管京城防衛, 是實打實的要職。
藺郇哂笑一聲,這些不入流的把戲他母後是越玩越熟練了。罷了,就當逗她老人家一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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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志喜見他提筆,趕緊上前将名冊鋪平,研磨備用。
藺郇朱筆一圈,劃了九人的名字,道:“這幾個留下,其餘的請長公主再相看一番,将她們配與宗室未婚的子弟。”
蘇志喜上前捧走名冊,彎腰應是。
聖旨由中書舍人宋育霖依照藺郇的指示拟定,然後便是張貼布告,結果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姚玉蘇對最終的結果也很感興趣,聽紅棗說此次冊封位份最高的秀女便是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張植之女。
“陛下封張氏為喜嫔,賜了蓮荷苑給她住。”
“喜嫔?”姚玉蘇挑眉,他很歡喜嗎?
紅棗解釋:“張氏閨名喚喜兒,陛下想必是取巧,拿了她名字中的一個字來用。”
“不怎麽樣。”姚玉蘇直言,“聽着就像個能惹事兒的。”
紅棗咋舌:“主子這都能看出來?”
姚玉蘇輕笑一聲,并不多做解釋。九位秀女,其中還有中書省右丞杜華之女,為何陛下就偏偏把位份最高的給了張氏?難不成是怕他老子不好好守城門?顯然是随手點了一個坑等着人跳呢。
新進的嫔妃自然是既歡喜又緊張的,如今後宮沒有皇後,且并無實力強勁之輩,如同一處未被發掘的荒山一樣,大有可為。家族榮耀,自身價值,似乎都在催促她們“上進”。
可不巧,正待她們欲大展拳腳之際,正主兒卻被麻煩絆住了腳,無暇與她們花前月下。
今日在朝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此事無異于一場地震,衆人被震得手腳發麻。
正當藺郇在詢問姚國公軍改之事推進得如何的時候,門外匆忙進來了一個小太監。
“陛下,有一民婦在宮外敲響了登聞鼓。”
敲登聞鼓者必得涉及軍國大務,或官員大貪大惡,或有奇冤未平者,一旦被查實無上述條件則會被賞八十大板。這是本朝初立一來第一個敲登聞鼓的人,意義非比尋常,百官翹首,紛紛猜測所為何事。
藺郇挑眉,自然也十分好奇,道:“傳她上殿來。”
從宮外到殿外,這一段并不短的距離,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走得并不慌張,她雖垂頭不敢亂視,但步伐沉穩,并無初次得見天顏的緊張和惶恐。
“民婦陳氏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藺郇往下瞧去,階下的女人一身樸素,頭上戴着一抹發白的方巾,除了腕間一抹銀镯渾身并無多餘的首飾。
“陳氏,你有何冤情要訴?”藺郇開口,威嚴鄭重。
陳氏擡頭,雙手置于額前,附身再拜,朗聲道:“啓禀陛下,民婦想要狀告當朝太傅宋普!”
殿內嘩然一片。
姚國公詫異地看向一旁的宋普,暗道:奇了怪,這老東西莫不是遭了現世報了?
“宋普奪人之子,使其骨肉分離多年,罪大惡極!”陳氏俯身趴在地上,中氣十足的說道。
“太傅奪人之子?”藺郇語帶疑惑地看向宋普,遂即又将目光移至宋威的身上,後者一臉震驚。
“陳氏,你且細細道來。”左丞眉頭一皺,他家即将要與宋家結親,此時親家出了這等事他當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陳氏擡頭,面朝龍椅規規矩矩地跪着,道:“陛下,民婦有一姐姐,年輕時與人私定終身,生下一子。那人打仗一去不返,民婦的姐姐獨自将兒子養育至一歲,本以為錯信了人這一輩子也就和孩子過了,沒想到那人突然回了,可他并不是回來跟民婦的姐姐成親的,相反,他不顧姐姐懇求帶走了她相依為命的兒子,民婦的姐姐痛不欲生,往後十九年都沒有再見過兒子。”
“陳氏,你指的這人是宋太傅?”左丞問道。
陳氏搖頭。
“那你為何狀告宋太傅?你可知冤告可是要被打八十個板子的。”左丞眉頭一豎,威嚴的說道。
陳氏轉頭看向宋太傅,眼神怨毒:“騙了我姐姐的不是他,是……”
“陛下,此女明顯是瘋子,這等瘋言瘋語竟然也敢入陛下的耳!”宋普突然站了出來,正巧打斷了陳氏的話,“此乃商議國事的地方,不是菜市口,這般毫無證據的指控就應該被送入刑部大牢!”
陳氏急了,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是瘋子,我有證據——”
“宋太傅,這婦女告的是你,你這般打斷她的話似不妥當吧。”周麒麟站了出來,雙手揣在袖子裏,嘴角帶笑。
宋普被噎,臉色帶青:“周大人不知內情就不要亂說。”
“那便要知曉內情的人說,如何?”周麒麟側身看向陳氏,“陳氏,你莫要害怕,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若是事實,陛下自然會為你姐姐做主。”
陳氏點頭如搗蒜:“多謝大人。”
宋普冷哼一聲,撇開眼不看。
陳氏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繼續道:“騙了民婦姐姐的人的确不是宋太傅,他只是受了那人的指使搶走了孩子而已。”
聽到此處,衆人俱感疑惑。十九年前宋太傅在為齊王效力,乃齊王府裏深得信任的謀臣,何人能指使動他?莫非……大膽猜想的人後背一涼。
“民婦的姐姐苦等了大半輩子也沒等回兒子來,更莫說被那人八擡大轎迎娶回家了。若不是姐姐如今纏綿病榻,已是彌留之際了,民婦也不敢貿然敲鼓鳴冤,請陛下讓姐姐的兒子去見姐姐最後一面。”陳氏一臉悲苦的道。
藺郇臉色陰沉,他問:“與你姐姐生子的人是誰?”
“齊王。”
陳氏自知所言驚世駭俗,以額頭觸地,俯身下拜。
她口中的齊王自然不是藺郇了,十九年前他不過也是一垂髫小兒罷了。
“那你姐姐的孩子可是宋太傅的兒子宋威?”藺郇嘴角拉緊,臉色泛陰。
宋威被這一切震驚得回不過神來,他萬萬沒想到如此駭人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不對,他不該相信這女人的話,她不過是個瘋子!
“正是。”陳氏答。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無人敢大聲喘息。
早在藺郇登基之初便追封了老齊王為高祖皇帝,如今竟然冒出了高祖皇帝的私生子來,并且還是朝中大臣的兒子,豈不讓人笑話!
宋威瞪直了眼,目中帶火,似要把眼前的女人燒成一堆灰燼。
他怎麽會是老王爺的兒子,他們二人無一相像好嗎!
“陛下,她說謊。”宋威忍了許久終于還是在此時按耐不住,站出來指責道,“她上下嘴皮一碰便想歪曲事實,哪有這麽簡單的事兒!臣自記事以來便是在王府裏長大的,臣與高祖皇帝毫不相像,絕對不是高祖皇帝的兒子。”
陳氏仰頭看他,這便是她姐姐的兒子啊。
“孩子,孩子——”她突然起身朝宋威撲去,“孩子,你母親已經重病多年了,如今正吊着一口氣等你回去看她啊!”
宋威一貫手腳伶俐卻也被她撲了個正着。
“瘋女人,你做什麽!”
“孩子,你此時不認你的親生母親沒有關系,你是無辜的,可惡的是帶走你的人啊!”陳氏拽着他急切地道,“孩子,你母親如今就剩一口氣了,你快随我走吧,去看看她啊!”
陳氏語帶哭腔,面色急切,活脫脫一個替姐姐尋子的無助婦女。
殿內,有人驚嘆世事玄妙,有人感于親情擡袖拭面,而更多的人則是想驗證陳氏話裏的真假。若她只是狀告太傅奪子便罷了,她竟然口口聲聲說宋威是高祖皇帝的兒子,這可就鬧大了。
高祖皇帝名正言順的兒子就龍椅上的這一位,而此時他正神色莫辯地看着階下衆人,心裏自有一番計較。
宋威,絕不可能是父王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姚後:看來你不僅沒有兒子,你連皇位都快沒了。
藺郇:那得看他們有不有這命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