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鬧劇
轉眼間, 宋威大婚的日子就來了。
太傅與左丞家的聯姻,全城百姓皆知。不說那陪嫁的十裏紅妝,光是邀請的賓客都覆蓋了大半個京城的上流人家, 熱鬧非凡。
姚玉蘇是和姚家人一起到的,一向深居簡出的秦氏竟然也帶着玉珺來了,見着玉蘇點了點頭, 笑着摸了摸玄寶的腦袋。
玄寶乖巧地喊了一聲“外祖母”,她難得地露出了十分和藹的目光。
這樣就好, 姚玉蘇所求的不過是這樣而已。
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去接新娘子去了, 女客們被迎進了內院,由宋家一個遠方侄媳婦操持內務, 迎來送往。
接待女客的花廳十分熱鬧, 夫人小姐們湊在一堆, 叽叽喳喳,有說不完的閑話。這樣的場合, 自然也是相看媳婦的好時機,若是看得上的,拉着姑娘的手誇上兩句, 也算打個前站。
可等姚家人一進門, 花廳裏的熱鬧像是突然被降了溫似的,聲音小了許多, 而且時不時地有人朝姚玉蘇這邊看來。想來還是因為宮中燈會那日,她對戰許妃一站成名的緣故了。
“姐。”玉珺對這樣出場自帶靜音效果的“待遇”很是驚奇,她湊在姚玉蘇身旁, 小聲問道,“她們就這般怕你嗎?”
怕?很好。
姚玉蘇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你寧願別人怕你還是同情你?”
“怕我。”玉珺十分肯定地回答。
在這件事上,姐妹倆的态度高度一致,與其讓人打着同情的名號東拉西扯,還不如豎起“本人不好招惹”的牌子,起碼能落得一個耳根子清淨。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
“見過太夫人,妾身是周麒麟的內人,久聞夫人大名,今日終于得見真顏了。”一位穿着藍色襦裙綠色褙子的婦人走了過來,她長相普通,但嘴角兩側帶有笑窩,一笑起來便顯得十分親善,加上她有一副極好的嗓子,聲音爽脆又不顯嘈雜,聽在耳朵裏很是舒服。
姚玉蘇很難一眼就喜歡一個人,尤其還是女人。但眼前這位婦人她倒是初見就心生好感了,也不知是因為她的身份還是因為她這爽朗直接的自來熟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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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将夫人藏得可真嚴實,咱們竟然是第一次見面。”姚玉蘇莞爾一笑,毫無負擔地拿周麒麟開涮。
周夫人同樣對姚玉蘇很有好感,來之前她便提前問了周麒麟,問慎國公府太夫人今日是否會到。得到周麒麟肯定的回答之後,周夫人這才早早來等着了。
“平日裏老是聽夫君提起太夫人,今日一見果然是神仙似的美人兒,我這都不好意思靠前了。”周夫人聲音清脆,入耳爽脆動聽,這般恭維的話絲毫聽不出谄媚,倒是有幾分可愛。
雖然周麒麟已年近四十了,但眼前的周夫人顯然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姚玉蘇仔細打量她,見她雖不是出自什麽高門大戶,但在這樣的場合卻落落大方,尤其是在她面前,竟然還保留着說說笑笑的模樣,很是難得。
“快過來坐。”姚玉蘇笑着招手,她身旁的玉珺也趕緊将位置讓了出來。
周夫人推卻着不上前,玉珺卻一把将她按在自己的位置上,道:“夫人是個爽快人,就不要別扭了。”
如此,周夫人才謙虛落座。
姚玉蘇喜歡結識有趣的人,眼前這周夫人便是十足有趣的人,她見過的世面多,踏足的地方不比常年跟随父母在外游覽的玉珺少。最妙的是她說話極為有趣,略帶着一點南方的口音,講起所見所聞來引人入勝,仿佛就跟親身去過一樣。
玉珺自嘆不如,周夫人說的那些地方她也去過,但她就不會描述得這般令人神往。
這邊聊得投機,那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熱鬧的聲音。
周夫人停下話頭打眼望去,似乎是來了什麽重要的客人。
人群的中心,一位身着桃紅色金絲刻花裙的年輕婦人談笑風生,她仰頭大笑之時,一頭珠翠搖晃作響,很是熱鬧。
紅棗看清了是誰,彎腰對姚玉蘇道:“主子,是雲芝小姐。”
傅雲芝,姚玉蘇曾經的閨中好友。在姚玉蘇進宮之後她便許給了昌邑侯,新婚一個月,她便随着昌邑侯去了封地,之後甚少回來。
姚玉蘇見到她并不奇怪,昌邑侯在鹽改上立下了大功,不僅擺平了江南沿岸的鹽商,而且大力推行鹽改政策,幫助朝廷增加了百萬稅銀,此番進京便是要委以重任的。
昌邑侯深得陛下重要,昌邑侯夫人自然也在貴婦中游刃有餘,花團錦簇。
姚玉蘇嘴角銜着一抹冷笑,不動聲色。
周夫人是聰明人,見姚玉蘇沒有動靜,她便不再關注那邊,繼續閑聊起來。
“玉蘇。”
我不就山,山自來也。
傅雲芝身姿搖曳地走來,身後跟着三兩個交好的夫人。
廳內一時安靜了下來,衆人有意無意地将目光轉到這邊來。
能這般親熱尋常地喚姚玉蘇閨名的,屈指可數。京城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昌邑侯夫人在出嫁前和姚玉蘇關系頗好,她們兩再加一個傅嬈,當時是京裏有名的“鐵三角”,她們仨容貌出衆、家世出衆、品性出衆,“娶妻當娶蘇傅女”,這是當時京城廣泛流傳的言子。
十年過去了,當年的閨中好友随着嫁人早已不似往常親熱,甚至在暗地裏還有人談論傅家老二搶了老大婚事的事情。
“昌邑侯夫人。”姚玉蘇的反應極為客氣,坐在那裏掀起唇角,似笑非笑。
傅雲芝笑着上前,瞥了一眼坐在她旁側的周夫人,見她絲毫沒有讓位的意思,站在原地道:“玉蘇,你近來可好?咱們多年不見了,我有好多知心話想跟你說。”
“昌邑侯夫人這麽多年都沒有結識新朋友嗎?”姚玉蘇回道。
如此冷硬,旁人都替傅雲芝抽了一口冷氣,但她本人卻習以為常了,并不感到意外:“新朋友哪有老朋友貼心,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長情得很,結識了什麽朋友都是一輩子的事兒。”
姚玉蘇勾起嘴角,面上嘲諷之意盡現。不過是看着今日宋威大喜的份兒上不便與她争執,否則依照她的脾氣,她不讓傅雲芝日後都繞着她走她便不姓“蘇”。
此時,外院傳來了一陣鞭炮聲,是新郎官接新娘子回來了。戰火暫時熄滅,儀式将要開始,觀禮的夫人小姐們也從內院移步到了正廳。
因是太後賜婚,規格非比尋常,連坐在正坐的證婚人都是金銮殿上下來的天子,足以證明宋家的榮寵。
姚玉蘇和其他的夫人們一樣坐在旁側的椅子上,玉珺還沒有資格在這樣的場合落座,只能站在玉蘇的身後觀禮。
新郎官牽着新娘子走了進來,兩人俱是一身紅裳,喜慶熱鬧,尤其是新娘子的嫁衣,聽說是十多位繡娘日夜辛苦三個多月所做,工藝非凡,世上僅此一件。
藺郇占了宋普的主位,接受兩位新人的叩拜。
姚玉蘇坐的位置正好離新郎官比較近,能清楚地看見他時而緊時而松的拳頭,這是人在緊張時候的自我放松的動作,姚玉蘇看在眼裏覺得有些好笑,心想宋威平時大大咧咧今日倒是內斂了起來。
她正笑着收回目光,忽然感覺從旁邊射來了一道灼熱的目光,她擡頭看去,正巧和主婚的男人目光相接。
藺郇:她知道即使這樣與她同坐一室我也忍不住在想她嗎?
姚玉蘇:難不成他也想接新娘子了?
兩人各想各的,面上卻作出不動聲色的模樣,微微點頭,當作從來沒有心動過。
禮官大聲唱誦着,新婚夫妻先拜天地,再拜天子,最後是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時,新娘轉身朝着姚玉蘇的方向微微低頭,蓋頭輕輕晃動了一下,正當姚玉蘇覺得奇怪擡頭看向新娘子的時候,突然,新娘往後倒去,像一瞬間被抽空了力氣。
衆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新娘子意外摔倒在地,蓋頭在摔倒的同時也飛了起來,落至一旁。
“啊——”
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
将要上前扶起新娘的宋威也頓住了腳步,他瞪大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姚玉蘇偏頭往新娘子到底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既沒有塗抹脂粉,又不是傳說中的傾國傾城之色,顯然不是今日的新娘子。
那新娘子呢?
玉珺還沒有見過今日新娘子的真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個勁兒地追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何事。
“這根本不是月如啊,這是她身旁叫蜜棗的丫環。”平日裏跟左丞大孫女交好的姑娘這般說道。
玉珺吸了一口氣冷氣,見廳內人群騷動,顯然是在猜測新娘子去了哪裏。
“月如莫不是不想嫁給宋将軍,逃婚了……”有人大膽地猜想。
宋威撿起落在地上的蓋頭捏在手裏,雙手緊握成拳,顯然将這話聽進了耳朵裏。
漸漸地,閑言碎語多了起來。在這般衆人矚目的場合,新娘子離奇失蹤,這怎麽着也要被議論個三五年才罷休吧,尤其是這新郎新娘還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跟着新娘過來的娘家人自然是驚慌異常,趕緊派人回去通知府裏的人。
姚玉蘇看向宋普,他的臉色似乎比宋威還要黑上兩分,盯着地上暈倒的丫環,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藺郇目睹這一場鬧劇,見宋氏父子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意思,他站起身來,道:“趕緊把人擡進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是。”
宋普這才回過頭,擡起雙手朝着陛下一拱,道:“陛下,此事發生突然,臣也搞不懂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望陛下恕招待不周之罪。”
“太傅莫要這般客氣,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回新娘子。若是她自己跑了的便還好,萬一是被人劫走了,那可就不妙了。”藺郇憂心忡忡地道。
一瞬間,宋普的臉色白裏透紫,紫裏帶青。
新娘子若是自己跑的,那就是宋家無能,人家左丞家的孫女寧願抛下一切跑路也不願嫁來宋家,可想而知宋家有多麽不招人待見。新娘子若是被賊人劫走了,不管要財要色,衆目睽睽之下新娘子失蹤已是鐵打的事實,日後無論是否找回,這位月如姑娘的清白全失。以上兩種情況,皆非宋普所願看到的。
“啪!”宋威甩手扔開紅蓋頭,方才還羞澀的俊臉如今已是冷漠異常了,他當着衆人的面道,“杜家這般玩弄于我,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說完,不理衆人如何反應,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藺郇皺眉,臉色同樣沉了下來。
姚玉蘇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是年輕,這般穩不住。
一場喜事,鬧劇收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兒童們,兒童節快樂~
今日有紅包掉落哦,說出一個你童年的願望,如果讓大藍藍産生共鳴就送上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