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會面

宋威這話傳到左丞家裏又是一場風雨, 新娘子好好生生地從家裏被接出門,結果半路出了事兒不說,竟然還被倒打一耙, 簡直讓人嘔血。聽說杜小姐的祖母當場就暈死過去了,杜家亂作一團。

宋普自然知道宋威這話不妥,但宋威已經揚長而去了,他只得按下心中的怒火來收拾殘局。

藺郇既然在此,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讓人傳話給京衛指揮使,全力尋找失蹤的杜小姐。

“老臣謝過陛下。”宋普受此大恩自然要跪拜謝過。

藺郇道:“你這裏亂糟糟的, 朕就不待了, 等找到了人再說吧。”

“臣恭送陛下。”

嘩啦啦地跪倒一地,藺郇瞥了一眼姚玉蘇的方向,然後大步流星而去。

主人家出了狀況客人們自然也不好多待,陸陸續續地告辭了。

姚玉蘇帶着玄寶和娘家人告別,從宋府離開, 她們乘坐的馬車繞過了一個安靜的小巷子後, 一輛空馬車轉出了街角。

僻靜的茶館裏, 早走一步的藺郇正等着她來。

茶館是個四合院, 中間有一個大大的花園,玄寶便在那裏打發時間。

姚玉蘇推門進去,臨窗站着的男人回過身來, 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從他站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她進這個院子, 然後走上露天的梯子上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難得你主動要見朕。”他上前一步,牽着她的手帶到茶桌旁,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

姚玉蘇撐着下颌,靜靜地看着他行雲流水地動作,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這麽看着朕做什麽?”他方才茶杯,順手摸了一把她的臉蛋兒,手感頗好,他又忍不住再擰了一把。

她這才有反應了,眉頭一皺,一把将他的手拍掉:“痛。”

Advertisement

他收回手同樣擰了自己一把,毫無感覺,擡頭問她:“哪裏痛了?”

她臀部離開椅子,越過茶桌,傾身向前,同樣擰了一把他的俊臉。

一下,沒反應。

再一下,還是沒反應。

再再一下,他竟然笑了出來。

她終于知道男女之間的差異在哪裏了,便是男人比女人皮更厚一些。

“你知道我前些日子見了誰嗎?”她重新落座,端起茶杯,挑眉問他。

藺郇雙手抵下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朕又沒有派人盯着你,怎麽會知道你見了誰。”

她抿了一口清茶,滿口留香。

“怎麽,你還想派人盯着我啊?”她随口說道。

“不敢。”他遺憾嘆氣。

姚玉蘇輕笑出聲,道:“說正經的,你還記得宋普的原配嗎?”

“楚氏。”看來他是記得了,而且記得非常清楚。

“她找上我了,說了一些往事,讓我到你面前來說項,她願意出面作證宋威……不是高祖皇帝的私生子。”姚玉蘇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該不該直白地說出宋威與太後的關系,便換了一種說法。

藺郇笑着看她,其實她已經全部知曉了,但卻還特地給他留了一絲尊嚴。

“你可知楚氏如今是什麽身份?”他問道。

姚玉蘇有些意外,難道不是隐姓埋名地活在這世上嗎?

“她是江南一片上百家絲綢莊的幕後掌櫃。”藺郇一想她就不知,便舉重若輕地抛了出來,果然看到了他想要的反應。

姚玉蘇咋舌:“她還敢露面?不怕宋普殺她滅口?”

藺郇搖晃了一下茶杯子,輕輕一笑。

“如果你親眼看見一個人化成了灰燼,那麽你還會懷疑她存在于這個世上嗎?”他眼睛微眯,裏面藏着黑色的海。

當初宋普下毒置楚氏于死地,為保證後人驗不出她的死因,下葬之前就将人火化了,此時屬于宋夫人的棺材裏放着的不過是幾件她平日穿的衣裳而已。

藺郇這般了解楚氏以及她和宋普之間發生的事,這不得不讓姚玉蘇懷疑他就是楚氏口中那個救她一命的“貴人”。

“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注意楚氏的動向嗎?”她心中已有了答案,但總得再問他一遍。

在她面前,藺郇不想顯得自己太過陰暗,或者說太善于權謀之事。正欲張口否認,卻聽她道:“你不要瞞我,我與玄寶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你身上了,你不該對我有任何隐瞞。”

“任何隐瞞?”他輕輕一笑,抓住了後面的字眼不放。

姚玉蘇:“……”

“是,朕一直都在關注她。或者,與其說是關注她,不如說是在看着她走向朕為她規劃的那一條路。”見她神色不快,他也收斂了笑意,認真地道。

可怕。

如他所想的,她面上閃過一絲驚懼。

八年前,他不過二十歲的少年而已,便能一手安排出如今的“大戲”,怎能不讓人驚訝和害怕。這還是凡胎肉體嗎?

她的目光太過耀眼,他忍不住伸手去擋:“別這樣看朕,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他有一個偏心到極致的母親,還有一個随時随地想要搞死他讓自己的兒子取而代之的老師,他如何能不習得一身算計人的本領?

“你,怎麽做到的……”她眼前一黑,喃喃道。

她是出了名的聰明能幹,以至于皇帝都要聘她為妻。可她的機敏、睿智,這些都是在人力所及的範圍內做到的,不像他,竟然能一杆子打到八年後,并且局勢與他所料的相差無幾。

與他接觸得越深,她便越能理解自己為何會輸在他手上,如今想來真是太正常不過了。她現在完全能想到若日後她再撕毀約定,下場該是多麽的凄涼。

聽了她的話,他眉毛上挑,怎麽做到的?吃過一兩次虧之後自然學乖了。只不過尋常人家的少年是吃一塹長一智,他是接近死亡一次長一次本事,他若沒有自保的本領,如今只是一堆腐化的白骨了。

“玉蘇,朕保證這些手段絕不會用到你身上。”他言辭懇切地道。

“嗯?”

“……從現在開始。”他心裏稍虛,換了措辭。

她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他的手掌拿下來,雙眼重新适應周圍的光線後道:“你最好能做到。”

他點頭:“朕是絕不會傷害你的。”

她抿了抿唇,很想讓他立下字據,免得今後不知道為什麽翻臉後沒有了保障。

理智尚存,她自然不會這麽出息地說出自己的擔憂,換了一個話題道:“那你要怎麽利用楚氏這顆棋子呢?”

“朕會将宋威認下,封他為王。”他眼中精光一閃。

姚玉蘇蹙眉,封宋威為王?那便是認可他是老王爺的兒子了,兄終弟及……

她精神一震,恍然大悟:“你是想讓宋太傅和太後提出立宋威為儲君後,再讓楚氏出面揭開他們的真面目,以謀逆的罪名處置他們?”如此,衆人都知道為什麽宋普要将親生兒子推出去了,這明顯是想謀奪皇位啊。

他嘴角稍揚,伸出大拇指揉了揉她的額頭:“朕的玉蘇兒就是聰明。”

呵呵。

姚玉蘇扯了扯嘴角,并不想班門弄斧。

“說完了別人的事,咱倆的事你可有好好想過?”他正色地問道。

姚玉蘇一怔,他們的事,能怎麽想?

“你啊。”他手指戳上她的額頭,“別人的事情那麽關心,到了自己的事反而不看重了。”

既然他這麽能幹,那她配合就好了,她咧出微笑,正準備說話——

“這件事你要主動。”他率先開口,阻斷了她的“美夢”。

“怎麽個主動法兒?”她嘴角一扯,端起茶杯。

“自然是昭告主權,向天下人宣布朕已經是你的人了。”他一本正經地道。

“噗——”茶水四溢。

活了二十三年,姚玉蘇從未這般失态過。

自然,藺郇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的臉……滴下水來了。

——

回去的路上,玄寶一臉好奇地盯着姚玉蘇看。

“怎麽了?”她挑眉看他。

“母親最近很愛笑。”

姚玉蘇伸手撫上臉龐,的确摸到了上揚的嘴角。她壓下嘴角,若無其事地看向玄寶,道:“母親是為了你宋叔叔高興,他今天成親呢。”

“可新娘子跑了。”玄寶指出。

姚玉蘇僵住,這小孩兒,竟然什麽都知道。

好在他終于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猜測是誰劫走了新娘子。

“會不會是新娘子的情郎?”他開始展開豐富的聯想。

姚玉蘇被吓了一跳:“什麽情郎,你是怎麽知道這個詞的?”

玄寶不以為意地道:“師娘那裏啊,她在課後都會給我們講很多有趣的故事。”

“比如?”姚玉蘇試探道。

“翻牆和情郎約會的崔莺莺,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玄寶開始如數家珍。

姚玉蘇聽得太陽穴嗡嗡作響,擺手喊停。

“看來我該去拜訪一下你的師娘了。”她頭疼地道。

玄寶卻興趣盎然,撫掌道:“母親一定會喜歡師娘的,她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

對于這個“最有趣的人”,姚玉蘇的眼皮一陣“上蹿下跳”,不置可否。

“所以,杜小姐到底是怎麽被調包了的呢?”重回之前的話題,玄寶陷入了猜想當中。

姚玉蘇臉色一沉,腦海裏只有嚴楚二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