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結果

姚玉蘇穩坐上首,看着建和呼痛不已, 姣好的臉蛋兒高高腫起, 心中卻沒有絲毫同情。

“這一巴掌, 可讓你長記性了?”她問道。

建和公主擡頭,輕輕撇嘴,道:“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還手的,要是換做別人, 哼……”看她不好好打回去!

男人們在外面花天酒地, 結識紅顏知己, 便是一樁美談。女子要是招惹了男人,便要被羞辱挨打, 這難道就公平了嗎?建和公主捂着臉蛋兒,只後悔招惹了郭啓儀這個家中有母老虎的男人,對自己放蕩的行徑絲毫沒有悔意。

見她如此冥頑不靈, 姚玉蘇也懶得和她掰扯, 直言:“你身為公主,不約束自身反而行為放縱, 說難聽點兒, 你就是在敗壞皇室名聲。”

聞言,建和收斂了輕慢之意,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皇室?其他人不知我,難道你也不知嗎?就為了皇室, 我嫁給了一個痨病鬼, 從新婚第一天便開始守活寡, 一直到他死。”建和放下鏡子起身,冷冷地道,“好不容易盼着他死了,我解脫了,皇兄又要我嫁給一個四十歲的老頭兒,名義上說想為我找個夫家照顧我,實際上卻是要借由我去鞏固他的皇權,做他的耳目!”

建和與姚玉蘇同歲,兩人的姻緣也是如出一轍的艱難。姚玉蘇還好,起碼能靠自己站穩腳跟,建和卻不同,她生來是公主,她的婚嫁便是最大的政治價值。

第一次指婚,藺輝的父親高祖皇帝,将女兒許配給徐侯的兒子,那時他要對突厥用兵,而徐侯麾下兵強馬壯,乃主帥不二人選。可徐侯擁兵自重,早就是邊境土王爺了,如何能讓他聽從皇帝調配?思來想去,有臣子建議不如用公主聯姻,徐侯的長子天生痨病,婚配困難,偏偏家裏又極為寵愛,不如以此着手。高祖皇帝雖疼愛女兒,但在江山和女兒之前,他毫不猶疑地選擇了前者。

第二次指婚,乃是孝哀帝做的主,當時內閣被梁相把持,皇權減弱,孝哀帝為了暫時籠絡梁相再次想到了聯姻這一招。

“父兄都當我是工具,利用了一次又一次,他們可想過我的感受?徐厚天生痨病,活不過二十,可父皇還是要一意讓我嫁過去。梁世國四十歲了,足以當我的父親了,可皇兄呢,他眼睛都不眨也要我嫁過去。皇家薄情,我早已領會夠了。”建和冷笑三聲,挺起胸脯,“我就是要做一個放縱的女人,我受夠了那些由男子規定出來的條條框框,憑什麽女子要做貞潔烈女,男子就可以左擁右抱?”

說完,她甩袖轉身,用眼角瞥了一眼姚玉蘇,道:“皇後,你勸郭夫人的話,你自己信嗎?若是你的男人背叛你,恐怕你早已将他三刀六洞罷了。”

“公主……”在她身旁的侍女驚呼,“不可對陛下不敬啊。”

“怕什麽!”建和輕瞥了她一眼,道,“皇後娘娘如此大義凜然,難道你真以為她說的那番話是為了郭夫人好嗎?”她為的不過是陛下,郭啓儀就算再不争氣也是齊王府出來的自己人,陛下怎麽能真的舍棄。

見姚玉蘇穩如泰山,建和冷笑甩袖,擡腿離開。

殿內安靜了下來,姚玉蘇往後一靠,輕輕揉了揉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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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建和公主也太放肆了些,怎可對主子說這樣的話呢。”紅棗嘆氣,“明明是她做錯了事,不僅不思悔改還歪理邪說,要不是主子在中間轉圜,恐怕她和郭将軍的名聲早已爛大街了吧。”

姚玉蘇卻道:“她心裏的苦,常人不能體會。”

“可哪朝哪代的公主不這樣啊,享受了常人無法企及的待遇就要付出常人想象不了的代價。”紅棗比較理性,跟着姚玉蘇看多了,心仿佛也便硬了。

“可她們的代價往往是拿自己的婚事做賭,賭輸了就是一輩子。”姚玉蘇心有所思,拍了拍扶手起身。

主仆倆往乾元宮主殿走去,途中,姚玉蘇無意間說到了建和公主的驸馬,已過世的徐侯世子。

“你別看她方才說得決絕,可後來世子過世,她整整半個月沒有出門,高祖皇帝派去接她的人等了半年才将她接回京城。”姚玉蘇停下腳步,側目看向遠處的天空,碧藍如洗,綿雲朵朵,果真是春日要來的征兆。

姚玉蘇笑着回頭,口吻輕松地道:“你大約沒有印象了,徐侯世子有一年來京賀壽,我與他見過一面……”

紅棗歪頭看去,她的确沒有印象了,聽主子的語氣對世子的印象似乎不錯?待她仔細一聽,卻聽到了有史以來從主子嘴裏說出的最高的贊賞。

“世子天人之姿,氣度非凡。”

若不是受病弱的身子拖累,恐怕也是享譽一方的人。

紅棗深受震動,同樣為徐侯世子惋惜。她擡起頭來正欲扶着主子往前走,冷不丁地見陛下站在殿門口看着她們。

喝!她吓了一大跳,立刻轉頭去看主子的神色。

姚玉蘇面色如常,甚至還提起了笑意走上前去,道:“陛下這是親自出來迎我的?”

他冷哼了一聲,雙手去接她:“好不要臉的皇後,也不知岳父大人是如何生出來的。”

帝後攜手往裏面走去,紅棗和蘇志喜守在內殿門口。

“你是如何處置郭啓儀的?”姚玉蘇落座後問道。

藺郇扶着她坐下之後自己才展袍落座,道:“私德不修,在府內禁足三月,罰俸祿一年。”

“那東征的主帥?”

“自然要換人了。”藺郇理所應當地答道。

這下姚玉蘇也要為郭啓儀嘆口氣了,天下大定,戰事減少,武将們立功的機會也随之減少。如此良機,他偏偏因為私事被撸去主帥一職,讓人惋惜。

“幸而早年跟随朕的武将不少,朕這裏還不至于無人可用,否則耽誤軍情,朕一定将他從頭撸到腳,讓他白衣回鄉。”藺郇心情不虞地道。

說來,他早已在年前就派人提醒過郭啓儀了,沒想到這厮這般不争氣,和公主私通,內宅不寧,差點兒釀成大錯。

“他和宋威是朕有意培養的人,誰知道是這般結果。”藺郇輕嘆一口氣。宋威就不說了,早晚都要痛這一回,郭啓儀也不讓他省心。

“馬上就要春闱了,到時候又有更多的才子投在陛下門下,陛下又何必這般苦惱呢。這泱泱大齊,能人輩出,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将,只要陛下悉心調/教,日後都是能獨當一方的人物。”姚玉蘇知道他痛失愛将,心裏不舒坦,伸手搭在他的大掌上,溫言安慰道。

誰知,他眉眼一挑,側頭看她:“比如徐侯世子那般天人之姿、氣度非凡的人物?”

姚玉蘇咋舌:“你……”

“朕耳聰目明,可什麽都聽到了。”他輕哼一聲,聲音帶着一股陰嗖嗖的涼意。

姚玉蘇捂鼻皺眉,四下巡視。

藺郇正等着她解釋呢,沒想到她卻東張西望,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找什麽呢!”他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一臉不爽地問道。

姚玉蘇眉尖兒輕蹙,用手扇風:“誰家的醋壇子翻了,好酸。”

藺郇:“……”

——

再說郭府這邊,郭夫人這一鬧,夫妻倆的臉皮可算是撕破了。

郭啓儀一路上都是陰沉着臉回府的,他盼了這麽久的出征機會就這般輕巧地毀在了自家夫人的手裏,他怨氣十足。即使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的過錯方,但郭夫人這一鬧,将他心裏那殘存的愧疚之心通通鬧沒了。

郭夫人呢,一回府就讓人将卧房裏屬于郭啓儀的被褥給扯走了,不僅如此,連他的衣物用品一概清理出屋,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跟他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郭啓儀從下人處得知她如此舉動,氣不打一處來,怒氣沖沖地跑去卧房質問妻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還有理了嗎?我郭家再進一步的機會就被你這麽鬧沒了,你心裏可舒服了!”

郭夫人坐在那裏,側臉對着他,道:“舒服,尤其是打了建和公主的那一巴掌,簡直不能再舒服了。”

“你——毒婦!”郭啓儀氣得頭腦發脹。

“随你怎麽說,反正日後不靠你過日子了,你盡管罵個夠。”郭夫人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什麽意思?”

郭夫人端起茶杯,瞥他:“與皇後娘娘聊了半天,我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靠誰也不比靠自己強,我有三個兒子,個個出挑,我悉心教養他們,日後的回報豈不是比你這個負心人要強?”

郭啓儀還以為她有什麽底氣和他叫板,原來就是三個兒子啊。

他嘲諷笑一聲,反唇相譏:“你別忘了,那是我郭家的孩子,你靠他們難道不是靠我?”

“生他們教他們的都是我,他們除了姓郭以外,又占着你郭家什麽便宜了?”郭夫人冷眼瞥他,“再說,你為人父又給他們做了什麽好榜樣?私德不修以至于被陛下降罪,別教壞了孩子罷。”

郭夫人字字珠玑,郭啓儀不善口舌之争,甩出一句“有本事你就永遠別來求我!”之後就甩袖離去。

“夫人,老爺他怎麽變這樣了……”跟從郭夫人多年的貼身侍女紅葉忍不住為自家主子抱不平,“當年老爺不過是一介白身,夫人的娘家可是蜀中大名鼎鼎的肖氏,要不是老太爺看上他一身本領願意将夫人許給他,他又怎麽能投靠王府青雲直上啊!”

郭夫人卻不像紅葉這般難過,這些天她早已在煎熬中度過來了,郭啓儀是什麽人她再也不想深究了,只想離他遠遠的。

“他最好不要再瞎折騰了,否則連累我兒日後的仕途,我必不肯這般罷休。”郭夫人冷冷地道,眉梢都是寒霜。

多年以後,當郭啓儀因為年輕時的舊傷複發病逝之後,郭夫人便成了郭府的老太君。那時,她的長子已入內閣,天下皆知郭相賢名,次子子承父業入了行伍,鎮守一方,餘下的幺子雖不如兩位兄長那般出衆,但卻能時時陪伴她,帶着兒女承歡膝下。她每每聽着別人誇贊她兒子們的時候,總能想到慧賢皇後對她說的那番話。

旁人慣愛道:“老太君好福氣,兒孫皆成大器。”

老太君總是笑眯眯地擺手:“得貴人指點,幸

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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