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藏
Chapter.4
暑假班結束那天,難得楊禹桓沒再叫她們“小丫頭”。
“行啊,曉曉,咱們這一屆你是狀元!太給老班長臉了!”楊禹桓拍拍何曉的肩膀,“你不得請客吃飯啊?喝點小酒慶祝一下啥的?”
“你就認得吃,你考成這樣還能不能跟我們混了?”沈沫沫先吭氣,有些氣憤他平時的不努力。
在何曉身邊能夠長久待着的人也就那麽多,如果再少了一個……她會怎樣?
“對啊,你還能不能跟我們混了?”沒等沈沫沫展開想象,何曉就接過話茬,繼續問道。
“不是,成績不好又不怪我!英語,又不是我母語,我可沒那天分學它;地理裏面那些地方我也沒去過,怎麽可能記得住啊;再說歷史,那些人我也不認識他們,跟他們打麻将我倒是樂意,考試就算了吧;還有政治,你知道政治老師賣噴壺,他一上課我都恨不得穿雨披。就這情況,我是真沒招,你們二位行行好放過我吧!”楊禹桓手舞足蹈,最後還學電視裏拱拱手,作了一揖。
“我去你大爺的楊貴妃,你名字都是唐朝的,你還說你不認識!”何曉笑得歡,但內心卻沒有這麽坦然。楊貴妃這名字,以後會不會還有別人這樣叫他?
“我?楊禹桓!禹!大禹治水的禹!三聲的!”他指了指自己,雙手拖着下巴做出一朵花來。
“你知道大禹呀,那你歷史咋還不及格!”沈沫沫一只手拎住楊禹桓的耳朵,沖着他耳朵喊。
“我知道的他沒考!”楊禹桓不服氣,但也只能幹瞪眼。
“簡直就是氣死人不償命!你小子,可能高中三年我們姐妹二人跟你沒緣了,好自為之吧!”
何曉從沈沫沫身邊拽過楊禹桓,摸摸他的頭發,又拍拍腦門,惋惜道,“只是可惜,後宮缺人了。”
“兄臺!咱們至此一別,有緣再會!”對于楊禹桓的中考成績,沈沫沫甩給他這樣一句話。
他沒什麽其他表情,還是在笑。“沫沫,你這樣太沒良心!”
何曉眼神幽怨的看着他,然後嘆了口氣說,“貴妃,你永遠是我的貴妃!你在別的學校要是挨欺負了,記得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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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是曉曉長心了!”
楊禹桓沖沈沫沫吐舌頭,想借機會滅滅她的氣焰,可沒想到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打了一拳。
何曉看着再次打鬧起來的兩個人,笑而不語。
A市的天氣變化異常,常常白天還是晴朗的,傍晚就大雨滂沱。所以每到這種天氣,路人便少之又少,而那些出門的也都是車來車往。
開學前一晚也是如此情形。
晚飯後,何曉和沈沫沫被家裏趕出來置辦上課用的家當,直到晚上八點多,兩個人才從文具商場出來,晃晃悠悠的往回走。路上,她們途徑江濱公園,在那看了一會水,閑話家常。
忽然,有人朝她們跑過來,何曉還來不及防備自己被撞個七葷八素,手裏便多了一樣東西,然後那人逃也似的跑掉了。
“喂!沒長眼睛啊?”沈沫沫大叫。
“這誰的啊,就塞給我了?這人……這人不會是小偷吧!”正說着何曉就一個大跨步奔了出去,吓得沈沫沫一個機靈。
“曉曉,你去哪?”
“警局!”
……
“姓名?”
“何曉。”
“性別?”
“……”
“啊!不好意思……”
“沒事。”
對面的人民公仆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然後又繼續道,“請問你說的塞,是怎麽寫?”
何曉無奈的擦了一把汗,然後笑着拿過筆和本子,輕巧的寫了上去。好吧,這位雖說也是穿制服的,但是他怎麽混進來的呢?一段口供居然寫了二十分鐘之久。
正想着,門忽然吱嘎一聲開了,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喲,有美女在啊!柱子,豔福不淺啊!”他用玩世不恭的眼神,打量着何曉。“這位妹子可是有事?”
“頭!這位妹子……不是!這位女士是來送這個的。”說着,那個被叫做柱子的小警察将皮包遞給男人,他接過反複看了兩眼,目光又落回何曉身上,看得何曉不太舒服。
“從哪來的?”
“有人塞給我。”
“在哪裏?”
“江濱公園。”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
問到這句時,何曉一愣,腦子裏已經開始搜索那個人的輪廓,随後奪過柱子面前的紙和筆描繪起來。片刻之後,她将畫丢給那個男人,“大概……是這個樣子,不過天太暗,也不太确定。”
男人看過畫,臉上的痞笑轉而變成震驚。他剛才還被這畫上的男的撞了一下,莫不是……他的手趕緊摸向自己的口袋,心瞬間就涼了——錢包不翼而飛。
何曉看他一副便秘的臉色頗為無奈,于是她問道,“請問,還有我的事嗎?”
男人的神色有些許恢複,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便拿着本子端詳起來。當她走到門口時,她聽到身後人說:“請代我轉告,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
沈沫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她,見她出來,遞了一杯奶茶。“那個神經病沒為難你吧?”
“神……經病?”何曉有點蒙,不過她很快便反應過來,她們家沈大小姐定是想憑借自己貌美如花的優勢走個後門,沒成想人家不買賬,自己反被調戲了。
何曉想着便噗嗤一聲笑出來,“沫沫,他讓我告訴你,你們很快還會見面的。”
“靠,老娘才不想見到他!”
回家的路上,沈沫沫提起那個人的次數是二十八次,起先稱呼他為神經病,後來回想起他黝黑的膚色,便改為包公臉。何曉一路笑得歡騰,以至于上床睡覺時還覺得自己的腮幫子酸痛不已。
而經此一鬧,同一個陌生人相處這種事,也不再讓何曉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清晨的陽光中彌漫着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兒,何家院子裏的花也比前一天開得更盛了。
“曉曉,據說這學校裏的學生學習都不錯,咱得給老師留點好印象,沒準能當個班幹部,從頭開始啊。”
一大早,沈沫沫就大放厥詞忽悠着何曉,聽得他們家司機大哥都樂了。
司機說,“沫沫這哪是從頭開始,這是暗藏本性啊!”
何曉一拍大腿,“哥,你這太對了!我說沫沫啊,這回沒了楊禹桓罩着咱倆,咱倆得自食其力了,你把欺負我的勁兒拿出來,保準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曉曉,你這損我損的,還挺受用。”沈沫沫砸吧砸吧嘴,笑起來。
司機大哥也嘎嘎的笑了兩聲,一個剎車停穩穩地,“行啦,到地兒了,回頭什麽時候放學提前給我發短信,我過來接。”
何曉和沈沫沫一前一後下車,送走了司機大哥,剛要擡腿兒往學校裏邁,就聽有人喊她倆。“曉曉,沫沫!等我一下啊!”
這聲音!熟!超級熟!
何曉以為自己又見鬼了,趕緊揉了揉眼睛。“我的媽呀,楊貴妃!”
“嘿!楊大俠我思前想後,你倆沒我罩着肯定不行,我就跟家裏打了聲招呼到這陪你倆了!”楊禹桓嘴裏嚼着泡泡堂,腦袋上還有一撮紅毛,造型前衛。
“我說,楊貴妃你太…瘋狂了,這頭發…老師不得給你剪成野雞毛?”何曉驚訝之餘還不忘調侃他兩句,“怎麽兩三天沒見,大變活人了?”
“貴妃,你出門左拐,右手旁有一家理發店,幾剪子下來就行了,不至于讓什麽校規明文規定變野雞了。”沈沫沫給楊禹桓指了一條明路。
“安安安,我頭發肯定沒事,你們倆想想,我都能來的學校,多幾個這樣的頭發也不足為奇吧。”楊禹桓拍拍她倆肩,直接拽書包往裏走,“美女,跟上!”
沈何二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曉曉……咱們來的不是高等學府嗎?怎麽讓他說的跟貴族學校似的呢?”
“看看,孤陋寡聞了吧!這裏啊,是它們兩種形式的結合體!它建校于……”
“喂!你們兩個!咱還要報道呢!”
何曉正耐心的給沈沫沫分析學校歷史,聽到這一呼聲,又忙不疊飛奔而去,狗腿一般充當起左右護法,然後三個人便封面雜志一樣進了教學樓。
楊禹桓的性子,典型的不服管教,可是他外邊看起來痞裏痞氣的,心裏卻喜歡着很多幼稚的東西,就像他很喜歡紙飛機。忘了那是多久以前,他告訴過沈沫沫和何曉,紙飛機可以随心所欲自由的飛翔,所以他偏愛把自己的秘密寫在飛機上,然後從陽臺放飛它。
“今天我遇到了兩個小丫頭,她們膽子可大着呢!竟然敢和我叫板!不過,比起跟在我身邊瞎起哄的那些人,我更願意跟她們接觸呢!我把座位讓給她們了,這樣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原來,那時候的那個女孩子,是她!真的是她?我簡直不敢相信呢!不過,也只有那樣的性子,才一路披荊斬棘的走到現在。”
“今天交申請,我和她們選了同一個學校……上帝保佑,我會努力做個好孩子的!”
“又喝醉了!丢臉都丢到馬路上了!沈沫沫這丫頭,居然對着路燈唱歌!?我們都驚呆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初三年級的最後一天,是我們的告別。六年朝朝暮暮即将終結,縱然今後還是會時常聯系,可我再也不會在課間醒來後,第一時間就看到她的背影,想到這裏,我真的非常難過,真的有太多舍不得。泰戈爾說過,‘沉默是一種美德,但在喜歡的人面前沉默,那便是懦弱。’我可能真的很懦弱,所以很多話我都不曾說出口。我知道在這個尴尬的年紀,承諾顯得太單薄太輕易,我還不能為她遮風擋雨,所以我沉默着,也獨自苦悶着。她不知道,這樣很好,也算是最好。紙飛機,你飛吧,我看你飛遠就不再難過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個世界上所謂的告別,只是一種形式。除卻死亡,任何的告別都是對感情的淡漠。楊禹桓不願淡漠,所以寧願追随。他也不知道來的對不對,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來,就一定會後悔。當然,他不容許自己走後悔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陸續出場,有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