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雨欲來
Chapter.7
郭深打橫抱起何曉,拉扯到了她的傷口,她也只是皺着眉頭。楊禹桓長長嘆出一口氣,開車門、關車門、啓動發動機。
“找到了,我們正在回家的路上……受了點傷……恩,你們過來吧……”沈沫沫一一通知着其他三組,又時不時回頭看後座的郭深和何曉。郭深抱着她,像抱着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不肯松手又不敢抱得太緊,實在辛苦。何曉也姿勢扭曲的環着郭深的腰,此刻也許是累了,竟然就那樣睡着了。
沈沫沫眼底的水汽再次上湧,原來,何曉才是那個隐藏最深的人啊。她心底掠過的那些悲歡離合,是最綿長的惆悵,只能獨享,無法分嘗。
“我希望,這凡塵裏多一些光亮,這樣,才可能照到她漆黑的心底。”楊禹桓打着方向盤,用自己低沉的嗓音言語,那是他,對她虔誠的祝福。
何曉她們到家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等在那了。何清悅見女兒一身的傷痕,當場淚如雨下。郭深抱着何曉進了房間,沈沫沫跟着就取來家用醫藥箱,替何曉清理傷口。膝蓋和手掌雖然都有流血,但好在只是擦破了皮,上點藥就可以了。只是,她的左腳掌,有着深深淺淺的傷口,碎玻璃上的血跡有些已經凝固,有的還在往外滲血。沈沫沫怕自己弄疼她,猶豫着不敢下手,就連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蓓拉也怯生生的往後靠了靠。
“我來!”楊禹桓腳步沉穩的走上前來,然後蹲在床邊。他把鑷子消了毒,伸手比劃了一下,感覺姿勢不對,又反過來比劃了一下。
申晨緊張的夠嗆,瞅來瞅去冒出一句話,“哥們,你行不行啊?”
楊禹桓擡眼看了那一圈的人,“你們往後點,給我點光啊!”
“成,我們先出去,有什麽需要就喊一聲!”何清悅發話了,孩子們也都聽從。
幾秒種後,屋裏只剩下郭深和楊禹桓了。
“你按着她點,我要開始了。”楊禹桓擦了一把汗,擡頭對郭深說。
郭深從背後環抱着何曉,仍然覺得不太安全,沖着門口喊了聲申晨,“進來幫忙按着她!”
申晨一探頭,“按哪?”
“扶好她的腳!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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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調整好姿勢,開始清理何曉的傷口。那些是啤酒瓶的碎玻璃,幽深的綠色中混雜着紅,在燈光下閃耀着異樣的鬼魅。
何曉在昏睡之中緊緊皺着眉頭,想必夢裏也是同樣的疼痛。三個人的視線都聚在她的腳上,誰也沒注意到,何曉綁着紗布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貴妃……”她突然張口,吓得楊禹桓手一抖,生生的扯掉一塊碎玻璃。何曉悶哼一聲,咬緊了牙,“你是有多恨我啊!對我下這麽重的手?”
“我去,大哥你丫輕點!”申晨明顯感覺何曉呼吸一緊,随口啐了一句。
楊禹桓捏了一把汗,“郭深你抱好曉曉!”
“我沒事,你們繼續吧!”何曉抓着郭深的胳膊,深呼吸了幾下才道。
氣氛太過緊張,以至于幾個人在接下來的過程中大氣都不敢喘,何曉也極為配合的從來不喊痛。
将近半個小時,申晨才滿頭大汗的開了門,看樣何曉真是傷的不輕。房間裏彌漫着一股血腥味,床上的郭深依舊抱着何曉,楊禹桓捧着何曉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而何曉的腳……被包成了一只肉粽子。
“曉曉!”何清悅心急的撲過來,“我的女兒,你這是何苦……”
何曉握着何清悅發潮的手心,“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都過去了,什麽困難都過去了,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你爸他……會開心的……”
何曉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對,他會開心的。”
何清悅擦擦自己的眼淚,“乖女兒,折騰一夜餓不餓?”
何曉微微醒醒神,點了點頭,“沫沫,你們下樓吃點東西吧,我要點清粥。”
“好,那你先休息一會。”沈沫沫說。
郭深本來是不想走的,無奈何曉再三要求,他才跟着大夥一起下了樓,燈光随着衆人離去變得光亮起來,房間裏只剩下何曉和何清悅母女二人。
“曉曉,喝點水吧!”
何曉點點頭,接過水杯。她看着媽媽幫她收拾屋子的背影,心中溫暖至極,真正的幸福,并不來源于任何物質,而是來源于親情。
她靠在床頭,想着想着忽然又皺了眉。“媽,幫忙把我弄到洗手間呗~”
“上個廁所你臉紅啥,我是你親媽!哎哎~這邊這邊!你小心點!”何清悅攙着一瘸一拐的女兒,聚精會神的開始唠叨了。
“你是我親媽沒錯,可是姑娘大了不好意思也實屬正常啊!得了,我坐這就行了,媽媽媽,你先出去,我待會再叫你~”何曉露着幾顆大白牙,笑得可真誠了,“我沒事我沒事,有事保準叫你!”
“那也行,我去給你找件換洗的衣服,趕緊把這埋了吧汰的裙子給我換下來!”
“好好!您老慢走~”何曉把她媽哄了出去,才三下五除二的收拾起自個來。
不一會,沖水馬桶響了。又不一會,水龍頭響了。
“曉曉啊?你咋洗上澡了!你腳還不能沾水呢!”何清悅聽見嘩嘩的水聲,連忙大喊何曉。
“媽,我沒事,我注意着呢!”何曉隔着一扇門也大喊。
何清悅一聽急了,扯開門往裏瞅……結果,就見何曉像平時練舞蹈一樣,把受傷的那只腳架在了洗手池的沿上,這會正洗頭發呢。
何清悅噗嗤一下就樂了,還沒等何曉轉過頭來,就關上門,繼而大聲道,“我說,閨女啊,你這招可真成!你慢慢洗吧,衣服放門口了!媽走啦!回去睡啦!”
何曉大呼,“媽!你不能這樣啊!你為老不尊啊!”
從樓上向下望去,樓下又是一番風景。一桌家常便飯吃成了燭光晚餐,也真夠可以的!何清悅看到那樣溫馨的畫面,溫婉的笑容不由自主就挂在臉上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經歷過艱辛,才懂得團聚難能可貴。
任何人都曾在青春裏走過,年少任性時常會有,雖然現在他們還能在父母的庇佑下随心所欲,但未來,他們需要全副武裝,去面對一切,包括那些生離和死別。
此時已是淩晨三點半,天色微亮,樓下花園裏的花花草草上落滿了水氣。何曉從衛生間裏出來,一頭栽倒在床上,然後一直不停地想象這些那些的畫面。于是,她看到了日出的第一縷陽光,一步一步越過陰影,越進人們的視線,朝她湧來,潮水一般湧來……
外表光鮮亮麗的那些人,未必就活得比誰漂亮,是繁華還是虛無,永遠都不能用肉眼評判,傾盡癡狂,飲下醉生夢死的瓊漿,或許只是為了将痛苦遺忘。而那些溫柔微笑的臉龐,終會使隐隐作痛的傷口痊愈。
但請你千萬,別害怕路遠馬亡。
淩晨三四點那頓飯,勉為其難算作是早餐的話,那他們的回籠覺睡得還真是夠久,早上五點半直接到傍晚了。何清悅何清婉心疼孩子們,不但沒有中途叫醒他們,反而任其自然了。只是中午時分,郭深和楊禹桓一前一後地出門了,晚飯前又一起回到何家。
“阿姨,曉曉醒了麽?”郭深一進門,就問起曉曉來。
“曉曉應該是醒了吧,我剛剛還琢磨怎麽把她弄下來吃飯呢,正好你們回來了。阿深啊,幫阿姨把她弄下來,桓桓也別閑着,把你的小夥伴們都叫下來吃飯吧。”
“就是啊,快去快去!”孟歌正好從廚房裏出來,催促着申晨去叫人。
郭深随着楊禹桓上了樓,站在何曉門口,伸出手剛要敲門,頓了一下又默默放下,然後輕輕地壓低門把手,推開。果然,室內一片寂靜,何曉歪在枕頭邊上還在安睡。他蹑手蹑腳的走到床邊坐下,觀察着睡夢中的何曉。安安靜靜的一張臉,長長的睫毛覆蓋着眼睑,黑色的長發散在腦後,慵懶又很素淨。
她身側放着一本書,名叫《夏至未至》,這應該是一本小說吧,郭深想着,就拿起來翻看。
書裏面有些句子被紅筆勾畫,郭深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你潑墨了牆角殘缺的預言,于是就渲染出一個沒有跌宕的夏天。”
“有時候我們蒙住眼睛就可以欺騙自己,世界很黑,很安全。”
“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了帶我走。”
“那些小說裏頻繁出現的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等詞語所指的情形原來真實地存在着。可是我知道,哪怕耗盡生命,我都不能讓時光倒流一秒。我們輸給命運翻雲覆雨的手掌,摔得遍體鱗傷……”
“做什麽呢?”何曉在睡夢中聽到聲音,緩緩醒來,第一眼便看到郭深坐在她的床前。
“沒什麽,你怎麽看這麽難過的書呢?”郭深沖他笑笑,“難怪你連睡着的時候都皺着眉頭。”
“夢到林夕園欺負我,我能好過麽……”
作者有話要說:
坐火車暈車了是什麽鬼?傷不起真的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