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既不等死也不等愛
Chapter.9
那天告別之後,郭深再也沒有出現在何曉面前,一夜溫情,仿佛是缥缈虛幻的夢境一般,變得遙不可及。可何曉手心裏那塊結痂的傷疤,卻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那不是夢,是現實。
她可能再次,被她愛的男人,耍了。
但是好在,沒有人來詢問她,詢問手心的傷口是怎樣來的。所有人都像是約好了一般,絕口不提那個名字。只因為,那天郭深走了以後,她發了一通有生以來最大的脾氣。
像是懲罰一樣,何曉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從早忙到晚,幾乎不停歇。孟歌不言不語,每天都往她那裏送點湯湯水水,看着她一滴不剩的喝下才放心離開。何曉雖然精神欠佳,但是在孟歌的幫忙下,身體倒也不再消瘦下去。
楊禹桓經常去看何曉,給她帶一些從汪只惜那裏得來的新唱片。只是最近兩個星期,就連他去的次數也少了。何曉給他打電話,十有五六不在服務區或者正在通話中,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麽,她問了他也不會說,所以她索性不再去問。
林夕園和郭深訂婚兩個月後,終于确定了結婚日期——大暑過後的六月初十。
請柬是林夕園要求郭深親自送到各家的,以表達他們兩家的誠意,可這舉動在徐蓓拉的眼中,卻是極大的炫耀。林夕園以王的名義,為他們這群失敗者下了最後通牒,是繼續同何曉為伍,還是跟随王者勝利的腳步。只是,這答案,從來不就只有一個嗎?
A市入夏之後就很少下雨了,溫度一直很高。何曉莫名其妙的比以往畏熱,經常跑到茶水間偷吃冰淇淋。小暑過後,她又一反常态的貪睡,陸毅則還為了此事嘲笑過她“年紀大到精神跟不上”,衆人笑笑不多理會,都當她是一直精神不佳,才會導致嗜睡,等精神養好了,自然也就不睡了。
在沈沫沫的記憶裏,初十早上,何曉意外的沒有賴床。她從衣帽間裏挑了一件白色鑲鑽的裙子,認真的套在身上,然後,又坐在鏡子前畫了一個精致的妝。
何曉生得很美,是那種英氣的美,她的長發飄在腦後,又為她添了幾分溫婉,不失大氣。
九點一刻,兩個人先後上了車,沈沫沫打着方向盤,載着何曉往婚禮現場去。
巨幅婚紗照上,一對新人含情脈脈的對望着,仿若天作之合,旁邊幾張畫報上也錯落有致的展示着新郎新娘恩愛的面龐,立在門口的淡粉色玫瑰花束高高的擡着腦袋,周邊散發出一種傲氣的波光。
何曉從車上下來,感覺到的正是這副景象,好巧不巧的明媚陽光被落地婚紗照反射,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曉曉,沒事吧?”沈沫沫問。
何曉的視線轉向沈沫沫,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後搖搖頭,“結個婚而已,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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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輕松,不過也是,結婚的又不是她,她又沒忙得腳不沾地。
“那我們進去?”沈沫沫語氣中帶着一絲不确定,“要不……我們還是走吧!結個婚也沒什麽好看的吧……”
何曉臉上依舊雲淡風輕,“沫沫,我們進去!”
何曉主意已定,既來之則安之,既入之則演之。
語罷,她先沈沫沫一步進了門去,沈沫沫緊随其後。
過了正門,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淺粉色。夢幻、優美,還帶着一絲暖意,不用想都應該知道,這是一個幸福女人本該享有的主色調。
何曉翹起嘴角,如果什麽事都可以悉數記下,那麽有生以來,她參加過兩次婚禮。
第一次,她四十四歲的親媽嫁給別人,她雖有不願意,但也心含理解。
第二次,也就是這一次,她竟然要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愛人成為別人的丈夫,對此,她真是欲哭無淚,想不通老天在搞什麽鬼。
身邊的朋友見證了她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于是有人勸她,再堅持堅持,也許還有救,也有人跟她說,算了吧,放棄吧。
她內心也演過好幾場重頭戲,除了那種死乞白賴求人家回心轉意的,無外乎就是潇潇灑灑大鬧人家婚禮的。可是她是何曉,她沒有這樣任性的權利。
而眼下這場鴻門宴,簡直就是誰難受誰知道,最可悲的是,她還得帶着面具,死撐!
“曉曉!”何曉忽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沈沫沫和何曉雙雙回頭望去,二十米之外,是一身新娘妝的林夕園。
婚禮女主人出場,何曉臉上帶笑,招呼過去。
“恭喜!”只有兩個字,配上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謝謝!”林夕園嘴上說得客氣,表情卻是毫不客氣的。
何曉聽了這一句,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
“謝什麽?謝我丢了個男人給你?還是謝我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給你撐場子?”話裏有話,不留情面,是她一貫的作風。
沈沫沫啞然,這種語氣她熟悉,可是這種話她從未聽過,特別是從何曉口中。
林夕園不怒不愠,畢竟經歷過太多世面,這點挖苦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她笑得開懷,“對,謝你不糾纏,謝你還給我!”
沈沫沫忽然擡眼盯住了林夕園,"林夕園,你!"
話未說完,何曉便出聲打斷。
“還給你?”她挑眉,她的面容姣好,此時精致的妝容打在她臉上,竟比新娘子還要美上幾分。
只不過,美有什麽用?優秀又有什麽用?留不住的人還是留不住。
林夕園捂着嘴笑了,“人人都說你聰明,我看也不盡然。難道你忘了,郭深他……原本就是我的。”
林夕園此話一出,何曉霎時變了臉色。
是啊,在很久之前,久到何曉和他認識之前,郭深這個人……原本就是林夕園的啊……
林夕園驕傲的舉杯碰了碰何曉的,然後滿意的一笑,邁着小碎步離開了。
如同多年前一樣,沈沫沫無法阻止林夕園對何曉的傷害,只能看着那把明晃晃的白刀子變作血淋淋。
然後,何曉的嘴角再次翹起來。
對,就是這樣,越是疼痛,就越要微笑。
六月的暖風吹在臉上酥□□癢的,還帶着一陣沁人的花香,可盡管如此,充斥着感官的苦澀卻還是排山倒海而來。
說到底何曉就是個念舊的。歲月流逝之中已經閃過無數片段,而那些片段拼湊出來的,無非就是一個人而已。
郭深……
她輕輕的、微微地,念出聲音來。
默默站在遠處看着她的男人身形微震,臉上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随後連人也閃過身去離開了。任何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是敏感的,哪怕是一聲低低的呼喚,哪怕隔得再遠。
處在回憶中的何曉突然有了動作,她急切的環顧着四周,眼神裏較之前多了一絲痛苦。
然而終究,沒有結果。
"曉曉?"沈沫沫順着她的目光追随過去,什麽也沒看到。
恍惚間,楊禹桓走近,扶住何曉有些顫抖的肩膀。
“貴妃,我做錯了是不是?”沒有擡頭看向來人,何曉卻依然知道是誰。
“曉曉,你沒錯,他也沒錯……”楊禹桓說,“你只是,太累了……”語氣中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讓人渾身放松。
他用雙手環抱住何曉,身上的氣味也讓她漸漸安定下來。
而在他和她本就為數不多的擁抱中,唯有這一次,何曉是完好無損的。
待得向昭、徐蓓拉和孟歌三個人落座後,場面上開始歡笑不止了,可是何曉卻一刻都沒放下手中的酒杯,她算哪根蔥,她果然是被詛咒了得不到幸福。
伴着婚禮進行曲悠揚的曲調,林夕園挽着林政山的胳膊一步一步走進禮堂。白色蓬松的婚紗一直垂到腳下,在流轉的燈光中閃爍着金光。何曉屏住呼吸,看着她的手搭在郭深的手上,兩個人相互扶持,走上紅毯,腳下,是遍地紅色的花瓣。
是的,林夕園喜歡紅玫瑰,她本身也是一朵高傲熱情的紅玫瑰。而何曉與她,除了在顏色上有所不同,後者還冷豔到了骨子裏。
白玫瑰,是何曉獨特的光芒。
一個男人,若在短暫的一生中先後遇到紅白兩朵玫瑰,那該是何其有幸。只是,無奈這種幸運,只能二選其一。
何曉冷眼看着花團錦簇中光鮮亮麗的兩個人,嘴唇抿得緊緊的。來參加他們的婚禮,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最難過的是,看人家交換婚戒,她還得沉得住氣。如果接下來的一切她都挺過去了,那回爐重造,像汪只惜一樣考個表演系,大紅大紫耍一回大牌這情況也在情理之中了。
何曉心裏翻滾着波濤,面上卻不敢再動聲色。酒席上的那些吃食,她一樣都沒動過,不是不好吃,而是吃不下。
“曉曉,東西你一口不吃沒關系,這一個勁兒的喝酒也不是回事啊!”陸毅則關心則亂。
“小則你不懂了吧!酒壯慫人膽!”何曉舉了舉杯,又是一口悶下。
“沒事,喝吧!別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就行!”一旁的孟歌對何曉的酒量放心,對她這酒品更是放心。
楊禹桓沒說話,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給何曉倒酒,因為懂得,所以不曾阻止。
沈沫沫、徐蓓拉幹瞅着何曉一杯接一杯的自虐,愁苦的說不出話來,感情這回事,不是幾句勸解就說的清楚的。
約有兩瓶紅酒下肚,申晨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對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一直都有點緊張過度。
“不能再喝了曉曉!跟我回去!”勒令之意溢于言表,是他少有的語氣。
何曉只是楞楞的看着他突如其來的憤怒,沒半點動作。
“難道你還想留在這給他鬧洞房嗎?就算你留在這,他那洞房也照樣不誤!”
“我沒有……我就是想最後再喝他一杯酒的……”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故意,何曉話音剛落,林夕園就一聲招呼過來。
“各位!”她換了一身禮服,挽着郭深走到他們跟前。
“賓客太多了,照顧不周還請多多見諒啊!”說着,她舉起手中的酒杯,朝何曉她們拱了拱,喝下。
“你敬的酒,我們可喝不起!交情沒到位,庶不從命!”徐蓓拉一貫看不上林夕園,她的婚禮自然也不能讓她舒服。
林夕園彎起嘴角,目不轉睛的盯着何曉,“沒關系,曉曉一個人替你們就好!”
何曉聽了,擡起眼來,敢情這酒是給她一個人準備的?成!她這酒量也不是蓋的!
“好,不就這點酒嘛,我喝!不過,你得讓他,重新敬我!”
何曉擡起下巴,一雙晶亮的眼睛,落在郭深身上,眼神裏剛才的悲傷已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