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喑啞
你走以後,我發現自己跌入了無邊的心傷。
原來孑然一身,才是結局之中最可悲的那種。
後來青燈古佛,佛不渡我,我亦入不了佛。
很久之後,歲月和我都緩緩喑啞。
而你,還好嗎?
Chapter.1
郭深上手他岳父林政山生意後的一個月裏,一直按兵不動,不曾出過一次貨。據申晨所知,他正在暗中探訪那位幕後黑手。
與此同時,陸老爺子和申正義也沒歇着,他們順着郭深走貨的那輛車,摸到了水路運輸樞紐。為了具體調查,他們調集了各部的信息以及錄像,但由于資料過多,且時間間隔太久,所以很難在短時間內有所結果。
何家長輩從前線退到了後方,專心幫何曉養孩子了。老秦則是跟着何曉和沈沫沫,成了她們生意場上的“賢內助”。楊禹桓依舊不鹹不淡的管理着零下一度的生意,做着他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春秋大夢。
而何曉,為了檢讨自己一時沖動而落下的吻,幾乎忙得四腳朝天。短短一個月,何家的業績居然再次超過林氏,兩家公司正在以劉翔跨欄的姿态向外猛蹿。
向昭看了何氏的年報,不禁為之驚奇,“曉曉,在不久的将來,這是要成為新一代霸主的節奏,大神求帶啊!”
何曉還未開口,楊禹桓卻說,“好說好說,我媳婦寬容大度,絕不會助長黃世仁之風的!”
沈沫沫無奈極了,這十多年之中,她見過楊禹桓無數次不要臉的畫面,但唯獨這一次,他最不要臉。
何曉的臉抽抽了兩下,心裏一頓翻騰——我親他的時候,他不會還沒睡着吧?我靠,難道真的這麽點背?果然啊,人是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的……
楊禹桓看着何曉怪異的表情,臉上挂上了笑。真不巧,那天啊,他還真就沒睡着。但是這話,萬萬不能告訴何曉。
接下來的對白不外乎是如何養好一個孩子之類的交流,沈沫沫和向昭聽得認真,楊禹桓則是饒有興趣的看着何曉滔滔不絕。課堂知識教授完畢後,向昭便打道回府了,沈沫沫被老秦拉去核對資料,辦公室內就只剩何曉和楊禹桓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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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楊禹桓貼到何曉旁邊,“要不,咱倆再造個小孩出來養養?”
何曉整理着手裏的文件,說話也沒過腦子,“不是有亦陽嗎?不過,你是喜歡男孩還是女……”
聲音忽然停住,何曉捂着嘴,頓悟自己不該在這個問題上提起亦陽來,于是心裏一陣愧疚。随即她又轉念一想,自己後半句的回答好像有點……昂……暧昧不清?她搜索不到一個恰當的詞彙來形容,所以一時間有點怔住。
楊禹桓倒是欣喜的,他沒理會何曉前半句裏的意思,而是直接跳到了後半句。
“曉曉,我喜歡女孩,會像你多一點。”
何曉的臉因為這一句,騰地一下就紅了。她罵道,“好你個楊貴妃,丫想吃老娘豆腐,老娘打死你!”
下午兩三點正是人身體困乏的時候,辦公室裏的員工皆是身心疲憊,多半已經累趴在桌子上。突然,他們聽得董事長辦公室裏一聲巨響,然後他們的董事長“夫人”推門而出,逃荒一般奔向電梯。無奈電梯上的太慢,此位“夫人”被董事長大人一個華麗的過肩摔,躺倒在地了。一衆員工目瞪口呆,更有甚者竟然看掉了下巴,最後只好論處工傷。
經過這件辦公室慘劇後,何曉辣媽的身份被公然承認,職員們一個個兢兢業業,生怕自己哪天惹得老板不痛快,步了前者的後塵。
此事流傳甚廣,很快就傳到了林夕園的耳朵裏。她一直以為何曉的三腳貓功夫應該忘得差不多了,可沒想到啊……
沒想到什麽?
晚上,林夕園和郭深談及此事,郭深反問她,“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她生了個孩子,居然還有這麽好的身手。不過也對,以前我叫了四個人才勉強和她打成平手,要不是她被逼到牆角施展不開,說不定就給她逃了。”
這是何曉肋骨斷了的那次,郭深記得清楚。
他淡然笑道,“夕園,你知不知道何曉為什麽打了楊禹桓?”
林夕園往郭深懷裏一鑽,“不知道,沒聽說。”
“申晨說,是因為楊禹桓喜歡女孩,而何曉卻給他生了個兒子。”
“什麽?”林夕園大笑,“這,這也算是理由?”
郭深撫着林夕園光潔的背,“夕園,我們也努力生一個吧,男孩女孩都行!”
林夕園笑得花枝亂顫,聽了這句竟然忽然停住,擡頭望向郭深的眼睛,“生個孩子?現在?”
郭深點頭,“對,現在……”
語罷,他就一個翻身将林夕園壓在身下,随即,兩個人糾纏着扭在了一起。
此時正值A市的華燈漫天,色彩斑斓的街景下游蕩着都市的歸人,誰會在路口邂逅誰,誰會在巷口偶遇誰,誰又在明亮夜空下許着願,誰又在昏暗窗前舔舐着傷口?
散發着微光的劇院裏,羅密歐喝下手中的毒酒,頹然倒地。假死醒來的朱麗葉看見愛人逝去,也随之殉情。兩個世仇家族的隔閡,造就了這樣一場愛情的悲劇。
帷幕落下之時,何曉的眼眶微微發酸,但是那淚卻仍舊沒有留下一滴。如果……如果郭深死了,她想她會立刻随他而去,她舍不得讓他一個人入忘川、入輪回,她不想自己留在人世活活受罪,她也無法忍受永遠失去他,失去他的消息,甚至失去他的世界。
她不要無愛而茍活。
蔣之奇消失了一陣子。
孟歌聽同行說有人在臨市醫院見到了他,身邊還帶着個女的,可惜沒看清那女人的臉,但是打眼一瞅就知道談吐不俗。
這是個大新聞,孟歌本來準備跑去蔣之奇那裏八卦一下的,但是她的計劃一出,就被楊禹桓及時且無情的制止了。
孟歌問,“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楊禹桓搖頭,“我答應過別人,不能說,所以你們也別問了,這件事就當不知道,大家照樣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成嗎?”
衆人聽了只好點頭。散了以後,何曉拽着楊禹桓走了。回程的路上,她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楊禹桓很誠懇的點頭,“曉曉,我是真的不能說,到了可以真相大白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很危險對不對?”何曉竟然沒有繼續糾結真相。
這次,楊禹桓沒有點頭,反而皺起了眉,“不好說。”
何曉忽然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環路上,拽過副駕上的楊禹桓就威脅道,“楊禹桓,你丫要是缺胳膊斷腿兒的回來,我就跟你離婚!”她這話說得底氣十足,“我還會讓你這輩子都娶不上媳婦!”
楊禹桓嘴唇微揚,朝着面前的何曉就吻了上去。
唇齒相碰,卻輕如點水。
何曉愣愣的看着他,腦子突然蒙掉了,幾秒種後,才大力的将楊禹桓塞回到副駕,自己則一個油門将車開走了。
“曉曉……”
下車時,楊禹桓叫住莽撞的何曉,“曉曉,我會把你還給他的。”
他望着何曉的眼神是黯然無光的,只此一句,何曉便覺得通體冰涼,直到晚上十點兩人都全無交流,只有熄燈時那句晚安,才得以些許緩解。
但是過了很久,何曉都翻轉難眠,腦子裏亂成一片,偶爾能沉入休眠,可也總是反反複複的做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夢。半夜裏楊禹桓從背後環抱住她,她才安穩下來。這是個神奇的事,何曉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唯有楊禹桓能夠讓她安枕無憂。
或許,她已經開始接受他了,只是她自己還不自知。
沈沫沫的這個想法自然不敢告知何曉,何曉是個多麽驕傲的人她怎會不懂,如果何曉知道自己面對感情居然不忠貞,那後果還真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沒準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都是輕的。
沈沫沫的腦回路自動補出何曉投河自盡的畫面,不禁打了個寒戰。
清明節後,林家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林夕園又懷孕了。
何曉越是面無表情,就越表示她在乎得要命。她這人死鴨子嘴硬,不管心裏多難受,就是不承認。申晨和沈沫沫接連去敲門,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我沒事。
楊禹桓幹脆不去自讨沒趣,只是将飯桌上的菜重複加熱,等着某人餓了出來覓食。果不其然,傍晚時分,何曉灰着一張臉摸進了餐廳,開了瓶紅酒坐在那邊吃邊喝,時不時地還招呼樓上看戲的幾位下去一起。那幾位哪敢啊,平時跟何曉喝酒是因為樂呵,這會兒再跟她喝,可就是找虐了。
何曉見狀,無趣的嘁了一聲,又自顧自的喝了起來。一頓飯下來,楊禹桓損失了五瓶從法國進口的幹紅,何曉居然還打着飽嗝問他有沒有了,衆人聽後一陣膽寒。
不過如此折騰了一天,這個風波總算是了了。第二天一早,何曉便恢複到正常的樣子,全身心投入到她的事業中,不再提及林夕園那檔子事。她以為,她們的戰鬥只存在于商業場,不需要卷入其他,也不需要追究其他。她要将林夕園引以為傲的林氏擊垮,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判決。
她是何曉,她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地,是何家最為得意的作品,她不輸于任何人,不會為任何人放棄自己。
想到這,何曉對着鏡子正了正自己的衣領,然後緩步出了洗手間。
“曉曉你找我?”藍牙耳機中老秦的聲音響起。
“對,交代你的那件事怎麽樣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哦?是嗎?東風好像就在……路上吧!”
此時,何曉的眼睛正透過玻璃望向窗外,時節又是A市一年中降水旺盛的雨季……
“真是場及時雨。”老秦忽然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