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喑啞

Chapter.2

小雨連綿,整座城市籠着一層朦胧的美感。緊随其後的,卻是滂沱而至的瓢潑大雨。

徐蓓拉因為月子裏着了涼,所以遇到這種天氣時會覺得腳底生風,越潮越涼。孟歌為了照顧她,特意在事務所開了小竈,最後還收下幾個小徒弟。

一日中午,孟歌熬着她的紅棗粥,向昭推門而入。

“我媳婦呢?”

孟歌頭也不回的哼,“那兒!”

向昭喊,“媳婦?老伴?孩兒他媽?”

徐蓓拉正拿平板刷着微博,頭也不擡的嗯了一句,眼睛卻緊跟着手滑動的速度,好像在讀着什麽要緊的事。

以她的性子,很少會這樣高度集中的做什麽事,當然,除了她的事業。孟歌端了粥過來,見向昭疑惑的看着他家夫人,也好奇起來。

“蓓拉你在看什麽?”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徐蓓拉竟然猛地跳了起來,“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中彩票了?稅後多少錢?”向昭繼續狐疑。

徐蓓拉诶了一聲,将平板扔給向昭和孟歌,興奮地說,“最近雨下的多,開發區出了一件大事,你們猜怎麽着?”

孟歌從屏幕上掃到這條信息,忽然震驚,“靠!這不多米諾骨牌了?在建樓盤連根拔起啊!”

“不是有地基嗎?怎麽會這樣?”向昭也驚了,“現在這樓也太豆腐渣了吧!”

徐蓓拉點頭,“繼續往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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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從指示,向昭念起新聞來,“此樓基礎采用鋼筋混凝土預應力管樁,管樁與地基已完全分離,管樁斷裂,□□在外,觸目驚心,是典型的少樁短樁現象。經過調查,已确定此樓盤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現象嚴重,安全隐患極大。目前,此樓盤已做停盤處理,此小區業主得到消息後,已接連要求開發商退款,而作為開放商的林氏集團卻以領導在外地出差為由拖延三日,其居心難以考量。”

文字到此結束了,微博下方非常應景的配了幾張圖。孟歌看後茫然,“開發商?A市只有一個林氏集團對吧?那也就是說……馳騁風雲幾十年的林家這次栽跟頭了?”

其餘兩人通通默認。

與此同時,林氏集團的會議室裏又是另一種氣氛。

林夕園拍着桌子,質問一側垂手站立的幾個負責人道,“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公司聘用的設計師呢?人在哪裏?”

下方無人回應。

“跑了?你們幹什麽吃的?連人都看不住?還有啊,這條新聞為什麽沒壓住?你們知道這對公司來說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嗎?一萬塊?百萬千萬?你們有多少錢賠得起?別說你們賣祖産,就是開個夜總會都彌補不了這次的損失!平時說閑話的能耐哪去了,現在跑來我這裝啞巴,真當我是活菩薩,能養你們一家家……”

林夕園的嗓門不小,原本妩媚的聲線此時顯得尖利異常,她将剛從林政山那裏積攢的怒火全然發洩,幾乎貫穿了整個辦公樓。然而有趣的是,這種人身謾罵仿若無字天書一般,可無中生有,也可瞬間消失。

郭深進門的那一刻,林夕園忽然風月晴朗,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被訓斥的幾個人見自己終于得救,忙灰溜溜的奪門而出。幾秒種後,會議室裏只剩他們夫妻二人。

“夕園,在我面前不用永遠笑着。”郭深說。

對面的人依舊面若桃花。

郭深捋了捋她的碎發,又繼續道,“我又不是別人,是你的郭深,你怎麽不來投靠我?”

“投靠?”

“是的,投靠。”

“怎麽不是依靠?”林夕園不解的問,“你是我男人,怎麽不是依靠呢?”

“軟弱的女人才會想着依靠男人,而你是堅強的林夕園,怎麽能用依靠。至于投靠,我想不到別的詞來代替,勉為其難将就用吧。”

林夕園的語氣軟下來,道了一句好,便依偎在郭深的懷裏了,也許,沒有比愛人溫暖的懷抱更讓人舒心的地方了。

“夕園,林氏的周年慶快到了……”

汪只惜咬着薄荷味極強的炫邁,在地上手舞足蹈轉圈圈,偶爾晃到擋光的地方,會被申晨一巴掌拍開。

楊禹桓則是趴在桌上細心地畫着圖紙,一副非專業人員請勿打擾的模樣。半晌,他放下手中的筆,悠悠的說了句完工,衆人才呼啦啦的圍在他跟前。

“前些天申叔和陸老爺子在交通上發現了蛛絲馬跡,”他指着一張類似銅錢的圖案說,“這張是林家貨車上的特殊标志,你們且記一下。”

衆人接過,一一傳看。

“這個是本市地圖的概況,其中幾處用紅筆圈起來的,是林家的各個據點。”楊禹桓又發出一張地圖。

“這裏還有一份他們內部人員的肖像圖,待會我會再發一份我們內部人員的照片給你們,你們仔細記得,到時候不要傷了自己人。”

衆人點頭應下,拿了東西出去了。

申晨眼巴巴地看着楊禹桓,“咱們什麽時候幹這最後一票?”

“大概……”楊禹桓翻着桌上的臺歷,然後指向了畫圈的那一天。

陸毅則驚得跳起來,“周年慶?”

“是的”

“為什麽是這天?”汪只惜好奇道,“你不準備出席了?曉曉她們問起來怎麽辦?”

“當然要出席的,我們見招拆招即可。”

“是啊,免不了一場血的洗禮……”申晨感嘆着,目光落到了那張地圖上,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楊禹桓,我申晨敬你是條漢子!”

“他本來也是條漢子!”汪只惜道。

“靠!老子就不能抒個情嗎?你們這群人有點情調好不好?活該你們讨不到老婆!”

“我可是有婦之夫!”

“申晨,你這麽說話容易挨揍啊!我爺爺那還有收藏等着你呢!”

“……”

申晨這個郁悶啊,他都交了一幫什麽狐朋狗友,就知道拆他的臺。不過這被拆臺的感覺,好像也沒那麽壞哈!是吧?哈哈!

林氏集團的商業信譽忽然大打折扣,很多合作和訂單一夜之間就杳無音信了,林夕園一連幾天頭疼的要死,郭深的安慰和開解雖然令她心安,卻也不能解決實際性的問題。

何曉和沈沫沫倒是忙得七葷八素,老秦也跟着她們共同進退,最近幾天将加班的時間延長到了晚上十點。三個人最後離開公司的時候,有好幾次都忘了關電源,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開門營業時發現燈還開着,或者茶水間的制冷設備還在運作。

比起沈沫沫回家後還要自己燒水洗澡來說,何曉就幸運太多了。楊禹桓每天都在客廳的沙發裏等她,有時候一起吃宵夜,有時候一起煮個熱奶,過着如平常夫妻般的幸福生活。

當然,還不包括那個。

這天晚上,何曉依舊加班到深夜,開門時發現楊禹桓已經裹着睡袍窩在沙發裏睡着了,臉色微紅,像是喝醉了酒,一旁的茶幾上還有半杯殘留餘溫的咖啡。

何曉沒忍心叫醒他,而是輕手輕腳的泡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從浴室出來後,她發現楊禹桓依舊睡着,于是,她脫了鞋子蹲坐在他跟前。

她隐約記得大學裏有次幫同系學妹填調查問卷,其中有一道題目是:“把一個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接你電話的朋友,設置為你的緊急聯絡人,你會寫誰?”當時的她想都沒想,大筆一揮就寫上了楊禹桓三個字,後來才發現那道題目的解析是:“請你好好珍惜這個人。”

如何才算好好珍惜?何曉不懂。或許可以說,她是故意不想讓自己懂。有時候,懂得未必就會快樂,懂得未必會有結果。

何曉覺得,她和楊禹桓之間的默契定位已經足夠抵擋未知的風雨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竟然生出一種“如此過完一生甚好”的感覺?

何曉越來越覺得自己奇怪起來,那奇怪仿佛如鲠在喉,攪得她難受。

“曉曉,你回來了。”

鼻音頗重的男音在何曉的身旁想起,何曉瞬間回過神來。

“你醒啦,回來時候見你睡着,就沒叫你。”

“也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

“恩?”何曉終于察覺到不對,将手探向楊禹桓的額頭,果然是燙的。

“你怎麽發燒了?鼻音這麽重!你有吃過藥沒?”何曉着急了,将楊禹桓從沙發上拽起來拖進卧室,一把塞進被子裏,然後又是量體溫,又是吃退燒藥的,把她照顧何奕陽的那套方法照搬上來。

折騰了近二十分鐘後,何曉就滿身是汗了,“诶喲我去,我感覺我兒子都沒你麻煩!”

此時,楊禹桓正頭頂冰袋,身裹棉被,眼神怨毒的看着何曉。

“曉曉,你就差把我綁起來了。”

何曉搖頭,“你乖一點,我樓下還煮着姜湯呢,等下給你祛祛寒,保你明天一早就生龍活虎,虎虎生威,威……威猛先生……”

得,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何曉端了姜湯上樓時,發現楊禹桓開了空調正在吹冷風,她這氣不打一處來。

“好你個楊貴妃,老娘我工作一天累的頭暈眼花,現在還要辛辛苦苦照顧生病的你,你居然還在這吹空調?!我是不是借你倆膽了?”

楊禹桓想到之前自己被摔,頓覺驚悚,趕忙關了空調,連滾帶爬的鑽回被窩裏,端起那碗姜湯三口兩口送下肚子。

何曉不是Hello Kitty,也不是病貓,但她發威起來猛如虎,吓得楊禹桓抖三抖啊。

“曉曉,嘿嘿,你看,喝光了!”

楊禹桓将碗倒舉起來拿給何曉看,秒變無辜小綿羊。何曉瞬間無奈,對他剛才的舉動竟再也發不出火來。

這一來一回中,夜已經深了,何曉爬進被窩時,大約淩晨兩點的樣子。她明明很累,卻因為惦記着楊禹桓半夜再燒起來,竟然失眠了。而楊禹桓也未曾消停,夜裏發了汗,所以睡得極不穩當,經常将被子踢掉,何曉便耐心的一次又一次将被子給他蓋回去。

直到天朦胧的亮起,楊大少爺才安靜下來,穩穩地睡了過去。當他醒來時,發現何曉正昏沉的趴在他床邊,眉頭緊皺着。他輕輕地将何曉抱起,卷進了被子裏,兩個人就沉默的睡了下去。

周六的太陽緩緩升起,陽光穿越層層雲朵,躲過幢幢高樓,悄無聲息的貓進人們的眼眶,然後随着時針和分針的舞蹈,告別一天的匆忙旅程。

下午三點鐘,何曉終于恢複意識和氣力了。她爬起來,原本躺在床上的楊禹桓不見了,接着,樓下響起了水流的聲音。她洗漱後下樓,發現某位家庭婦男正在等她吃飯。

“你身體怎麽樣了?”何曉夾了一塊顏色奇怪的魚香肉絲送到嘴裏。

“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楊禹桓恢複元氣後,繼續他的扯皮事業。

何曉不以為意,只是點着頭繼續吃飯。洗碗的時候,她才忽然驚嘆,“楊禹桓你大爺,你是不是又把我紅糖拿去用了?”

樓上突然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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