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因為這樣,石頭娘才特意關照了自家大兒子多看顧幾分,好歹也是親戚不是。當初阿貝出事兒的時候,這買下阿貝家舊房子的就是他們家,其實他們家真心不缺屋子,只是尋了這麽一個借口,将錢給了阿珠,好讓阿珠好少點負擔,不用擔心欠債,不然就是起個新屋子也不過是多花費點時間,何至于買那麽一個已經十來年歷史,需要年年翻新的泥胚舊屋。

至于買下的那個空屋子,說是給石頭的弟弟将來成親用,實際上如今連二十歲的石頭都還沒有娶親,那十七歲的劉大樹要成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現如今也不過是家裏存放東西的庫房而已。

也是阿珠要強,不然就是繼續住在那屋子也不是不行,可她愣是帶着弟弟搬了出來,生怕自家姑媽難做。也因為阿珠這樣,劉家的人對着這姐弟兩個倒是越發的看重,覺得他們性子直,不虧不欠,不是那愛占便宜的人。平時劉白氏讓兒子多照看幾分,幫着做點事兒,就是石頭爹也點頭贊同。

“知道的,表哥,我姐說了,要買五斤棉花,一斤棉花做褥子,兩斤做棉被,還有兩斤給我們一人做一身棉衣。麻布要買十尺,還說讓我去舊衣鋪子買舊衣服,回去拆了好做被褥。”

阿貝記性還是不錯的,自家姐姐說的都記着呢,做被褥不用新布料,就是買舊衣服拆了拼起來也是可以的,不然太浪費。要是有補丁少的,合身的舊衣服,買上幾件也可以,可以穿在棉衣裏頭,到了夏天就不用再買衣服了。棉花要買次綿,這個價格便宜,才40文,要是一等的價錢太高,不是他們這樣的窮人用的,麻布也要買粗麻,這個最便宜。

“恩,打算不錯,不過我媽說了,要是霸王蟹價錢好,讓我和你說,多買兩斤棉花,你也大了,總不能老是和你姐一個被窩,男孩子也要有個自己的被子,放心,我看了,你今天的錢肯定夠,40文的棉花,就是買七斤,也不過是280文,粗麻布十尺200文,只是用舊衣服拆了做被褥有點不合算,阿海,要不一會兒我們去問問,有沒有庫存的舊布,就是不染色的也成啊,反正做被褥沒那麽講究。不染色的就是新的,十五文一尺應該也夠了吧。”

阿海正在收拾東西,聽到石頭問話,想了想不單給了答案還給了建議。

“應該是,不過舊衣服還是要去看看的,這個季節買舊的單衣最合算,30文到40文,就能買一身了,要是春夏,怎麽也要50文呢。石頭,你今天賣的也不少,有300文了吧,也去尋兩件吧。”

石頭家條件也不好,家裏父母加上兄弟姐妹三個,五口人就靠着石頭帶着二弟出海掙錢,沒法子誰讓他爹早年摔斷了腿呢,如今只能在家做點簡單的木匠活計掙點散錢。

“我這錢可是買米錢,就想買你說的陳米來着,要是還有,就能買100斤了,夠家裏吃好些日子呢。”

不單是石頭惦記阿海說的陳米,就是阿貝也惦記啊!昨晚他家已經做過米粥了,那米雖然看着泛黃,還有點黴味,可多洗上幾次,就聞不出來了,煮出來也一樣不錯。

“成,我帶大家去看看。”

陳米在窮人家那也是救命的東西,掌櫃的減價賣出去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等到阿海他們過去的時候已經不多了,阿貝看了看等着買米的村裏人,往後縮了一步,排在了最後,姐姐說了,他們都欠着村子裏人的人情,這一次家裏有了大收入,這樣的好事兒還是先緊着其他人吧,大不了就直接買糙米好了。他們人少,少買點也夠吃的。

“咦,阿貝,你怎麽躲在後頭了,趕緊的,你先來。”

“不用了大川哥,你們先買吧,我家就兩個人,吃的少,姐姐說了,買上100斤糙米,都夠我們吃三個月了。”

阿貝怎麽也不肯和衆人搶這樣的便宜,幾個大小夥子都感覺自己臉上燥的慌,可偏偏阿貝認死理,還一個勁的說他有霸王蟹的錢,要吃好的。最終還是如了阿貝的意。只是那買的米,阿貝都沒輪的上手,一切的搬運都讓大家夥兒給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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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布點,更是連幫着掌櫃翻庫存舊布的活計也一并做了,幫着阿貝翻出來好些舊麻布,雖然是散的,可拼湊一下,怎麽也有五十多尺,足夠阿貝家做四五床被褥了,而且雖然沒有染色,可當初沒有賣出去,就是因為下雨天和其他顏色混在了一起,這白布成了花布,染上了好幾種顏色,一塊一塊的特別難看,這才成了庫存。

可這樣的布做被褥卻沒問題啊,而且還去了忌諱,不會被認為是孝布多好,就是其他人看着也眼紅,手裏還留下點散錢的人忍不住又重新翻了一次,揀出來好幾塊更小的,準備回去做成裏衣穿,甚至幫着阿貝将價錢也講了,用十文的廢布價錢将這些全包圓了,五十多尺,居然只用了500文,至于做棉衣的布料,十尺青色的粗麻布,就是200文,棉花又是280文,就這麽兩個地方,阿貝就花出去一兩半的銀子,阿貝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只覺得自己花錢厲害,卻又不得不買。

“阿貝,還要買點針線回去,不然做衣服沒線可不成。”

“阿貝,去買舊衣服去,給你和你姐,一人弄上兩身,看看你們這穿的,都補了三層了,買兩身就是到了夏天,也能當單衣穿。”

“阿貝揀點碎布頭去,回去好做鞋子。”

。。。。。。

大家很熱情,幫着什麽都想到了,可阿貝的銀子也花出去了,舊衣服一人兩身就是150文又沒了,針線碎布頭,又是50文。

“都用了1680文了,這錢怎麽這麽不禁花呢,只剩下1520文了,姐姐還說開年要修房子的。修房子也要花錢的。”

“修房子不是還有我們嘛,大家搭把手就是了,你家不是房梁都有了?還愁啥!泥胚你要是弄不動,我們一人幫着做一天也足夠了。再說了,不是過幾天還要來賣蚝貝嘛,到時候還會有錢的。”

這樣一說阿貝也笑了,也是哦,這樣說起來他感覺日子好像也不怎麽難過了。當然要是再有一個霸王蟹就好了,那他一定給姐姐多買點東西,剛才他就看到有一整套的梳子很好看,比姐姐的魚骨梳子好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昨天欠的

☆、水世界

再說阿珠,一早上送走了阿貝等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将兩張兔皮用草木灰收拾了一遍,晾起來,随後就往海邊走,今天這裏人少,正好也方便她好生的琢磨一下自己這奇特的能力。

今天早上的海很平靜,安靜的就像是睡着的孩子,微微的風帶起層層的漣漪,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碎金般的亮光,讓人一眼望去就心生暖意,海灘上好幾個年雖不大的孩子正在撿海草,還有幾個年歲大的正在撿小蟹,每年這個時候,村中的老人都會撿好些小蟹回家做蟹醬,這是海邊的漁民們冬日裏最常見的就粥小菜。不遠處擱淺在沙灘上的漁船整個翻了過來,木匠們在清理船底,如今快要接近冬天了,好些漁民已經準備收拾漁船,不在出海。

看着衆人忙碌的很,沒有人注意自己,阿珠幾步疾走,就到了往日放置魚簍的岩石邊上,将自家的魚簍拎起來看了一眼,瞧着東西似乎不多,就又重新放了下去,然後繞到了岩石的另一邊,開始邁步走入海水中。

果然,那個感覺又來了,明明是涼透的海水,對阿珠而言,卻帶着暖意,甚至有那麽一種感覺,這海水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往裏走幾步,海水漫到了膝蓋處,依然沒有冷的感覺,反倒是讓原本因為天冷而有些發抖的身體多了幾分自如。

阿珠脫下草衣,将身上的衣裳紮緊,快步往海裏又走了幾步,直至海水漫過胸口,然後一個猛子下去,整個人都侵入了海中,這一次她感受越發的深刻,因為她感覺自己在海水裏睜着眼睛在沒有往日的刺痛,也沒有往日視線模糊的感覺,甚至鼻子,耳朵,也絲毫沒有進水的跡象,她好像成為了海裏的一條魚,清晰的看到海底砂石在陽光折射中變換的形狀,也看到了海草搖弋中不斷出入的小魚。

嘗試着往深處在潛了下去,沒有絲毫水的壓力,就像是在淺水中一樣,即使她分明能感受到這地方海水已經開始幽暗,陽光的直射已經無法照亮周圍,可她依然毫無壓力,游動自如,甚至還能沿着海底,往深處再繼續潛行。

此時阿珠的心是極度震驚的,對于一個采珠女來說,能在海底自由的穿行,無視深度是何等的奇跡,這樣的本事,什麽養的珠貝尋不到,什麽樣的珠子采不到?阿珠這一刻,甚至有那麽一種沖動,再往深處去,将往日聽說的最容易尋到極品珍珠的地方去探尋一遍。趁着這奇怪的能力在,将家撐起來,免得未來那一天要是突然失去了這本事後悔。

不過最終她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這一個念頭,不是時候,這會兒真的不是時候,雖然她是村子裏數一數二的采珠女,每年總能采集上一些珍珠來,可如今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絕對不是取珠的好時候,采上來了她該怎麽說?又能怎麽賣?這都是問題!

更不用說如今她還是孤女,一個只帶着弟弟,無依無靠的孤女,若是真找出什麽好東西來,換了大錢,誰知道會不會惹得人眼紅,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世道,從來都是財帛動人心的。

她要好好的想想,恩,對回去好好謀劃一二,該怎麽樣才能不動聲色的将自己日子過好,既不會太顯眼,又能讓自家過上舒坦日子給弟弟未來攢下足夠的家底。

阿珠準備往回游,想回家好生想想,可一轉身,看了看這海底的世界,又是一陣的慌神,她從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這樣清晰的海底,五顏六色的海底世界真的很美,粉色的珊瑚,青綠的水藻,紫紅的,褐色的海菜,銀白的,灰色的小魚,還有張牙舞爪的海蟹,帶着環紋的海蛇,紅色的海星,褐色的海膽,這斑斓的世界比岸上更加的熱鬧。

不過是在近海最靠近岸邊的地方就已經是如此的美麗,那麽深海中呢?是不是還要多姿多彩?阿珠覺得自己往日似乎小看了這大海,只顧着采珠,只顧着想大海索取食物財富,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看看這海底,這紛紛擾擾的水世界,只有看到了這些,你才能明白,世界的奇特無所不在。

或許,自己這水中暢行的本事也是這世界的奇特之一,甚至有可能是神仙仁慈,給與她的額外生路,她讓她這個漁家的女兒,大海的孩子,不至于餓死,所以她不用太過恐慌,也不用刻意重視,只要像是這魚一樣,自由自在,将這大海當成家,愛護它,親近它,那麽她就一定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想到這些,阿珠感覺自己似乎一瞬間整個人都通透起來,心中自從得到了這本事以後,一直凝結在心的塊壘也消失了,甚至她能感覺,她和這大海更加的親近親和。放緩速度,阿珠沉下身子,将腳踩在海底,想象着自己正走在沙灘上,然後慢慢的開始往淺水的地方走。

“咦,這是,鮑貝?”

不過是幾步,阿珠就感覺腳下有什麽東西隔腳,開始還以為是專門住在沙子地下的海蛇,生怕被咬,還吓了一跳,等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弄錯了,是一個個或青或紅褐色外殼的鮑貝,這可是好東西啊,和魚翅齊名的海中珍品,即使是淺海附近半個巴掌大的也能賣出5文一個的高價來。

阿珠這會兒立馬忘了剛才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忙開始撐開腰間随身帶着的網兜,開始撿鮑貝,足足收取了這一片的近半,大概三十來個,這才收手,漁家的孩子從小就被灌輸一種道理,海裏的東西也是有數的,不能竭澤而漁,要給大海留下種子,太過貪婪,海龍王會收回大海對人們的恩賜。

若說往日這樣的道理阿珠或許會聽,卻不一定心悅誠服,可自從得到了這奇特的海中的能力,阿珠對于這些個說辭卻深信不疑,她覺得,她能得到這樣在海裏尋求食物的生存能力,那是海龍王可憐他們姐弟生存不易,特意借給她的,所以她要惜福,要聽海龍王的話,要時時記住給大海其他的生靈一絲生機。

撿取了三十多個鮑貝,回去的路上阿珠又收了五六只大小不一的花蟹,腰間兩個網兜已經滿了,甚至已經很是沉重,阿珠再不敢停留,匆忙的從原來的地方上了岸,一上岸,那冷風一吹,阿珠身子猛地就打了一個寒顫,這天真的很冷啊,将草衣披上,拿回了魚簍,阿珠忙往家裏趕,她要回去立馬喝上一碗姜茶才是,不然只怕是要生病了,如今他們家可生不起病,花不起那個藥錢呢。

“阿珠,阿珠,你怎麽了?怎麽渾身都濕了?死孩子,你該不是下海了吧!你不要命了,這個時候哪裏是能下去的時候,你要是病了,讓你弟弟怎麽辦?”

還沒有到家,在家門口阿珠就遇上了劉白氏,他家的堂姑姑,一看阿珠的樣子,頭上的頭發濕漉漉的都快要結冰了,立馬就是一陣的數落,不過手腳卻也快的很的将阿珠往屋子裏拉,還幫着将屋子裏幾個土竈都點上,給阿珠熬上了姜茶,

“将衣裳脫了擦幹,然後趕緊烤火,這衣服我幫你去洗,等幹透了再穿,放心,阿貝他們要到下午才回來呢,就是沒穿衣裳也沒人看見。用草裹一裹就是了。”

到底是親人,劉白氏實在是見不得阿珠這樣的拼命,好一陣的忙乎,一直到阿珠重新穿上衣裳,頭發也烤幹了,這才有功夫說起自己的來意。

“我家石頭定下了錢田頭家的米妹,準備過年前辦喜事兒,所以啊這幾天就該收拾屋子了,我呢就是來和你說說,讓你去幫忙的,到時候你們姐弟也正好在我家吃。可不許在犟了,都是親戚家,也不知道你那裏學來的生分。”

若是以往,阿珠生怕以後還不上人情,自是怎麽不麻煩人家就怎麽來,可如今她已經看到了希望,知道以後自己不至于一點子都拿不出手,自然是不會死犟,忙笑着點頭。

“知道了,姑,對了,姑,今天我撿到鮑貝了,有三十多個呢,還有好些個花蟹,改明兒一定能賣上好價錢的,姑,撿幾個小的花蟹拿回家吃吧。”

聽到自家侄女居然還學會走人情了,劉白氏立馬笑了,高高興興的拍了下大腿說道:

“這就對了,當家就該這樣來,不過那花蟹我就不拿了,你這幾日運氣好,就不該将運氣送出去,這些都賣錢才是正緊。”

說完這幾句,劉白氏還特意往網兜魚簍裏看了看,越看越是高興,這娘家堂兄弟家的孩子長本事了這對于劉白氏來說,只有替他們高興的份,不但沒有絲毫的妒忌,還幫着将東西分類放置到了妥當的容器裏。

“這下好了,再弄上幾回,你家日子就能過起來了,你爹媽也能放心了。”

☆、希望

阿貝回家的時候,整張臉都帶着笑,就是傻子也知道這一次出去,必定是收獲不小,可真看到帶回來的東西,阿珠還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淚,終于不用在擔心了,就在前幾天,她還以為這一個冬天會很難熬,甚至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沒有被子,沒有棉襖,沒有糧食,什麽都沒有,甚至有時候半夜會被驚恐吓得醒過來,感覺自己再也熬不住了,以為姐弟兩個很可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個冬天,可是如今不會了,她再也不用怕,有了這麽一袋子糧食,足夠他們吃到開春。有這些棉花,能讓他們不會凍死。

“先做棉襖把,這天越發的冷了,對了,阿貝,你把兔子皮拿出來再曬曬,弄好了到時候直接縫到棉襖裏頭,有皮毛在裏頭最是擋風,就是棉花薄些也不妨事兒。”

阿珠手腳很快,本就是做慣了活的人,裁剪自然很是利索,只是她才拿起針想要趕制衣裳,就被阿貝拉住了手,遞上了那些舊衣裳。

“姐,這裏有兩套,是你的,我瞧着這綠梭布的挺厚實的,就是手肘這裏有兩個補丁,穿在外頭比你這身上的好多了,趕緊穿上吧。”

阿貝回來就看到了家裏魚簍裏頭的鮑貝,都不用旁人說什麽就知道自家姐姐必定是下海了,想想外頭的天氣,一陣的心疼,這樣冷的天,這樣冷的海水,就是壯漢都不下海了,姐姐卻依然往海裏去,為了什麽?還不是想多掙錢養活自己!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沒用,明明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是未來的家主,卻什麽能力都沒有,可真要他做什麽,他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太小了,不說做得到做不到,就是姐姐也一定不會讓他去冒險的,所以只能想着多關心姐姐幾分。

擡頭看到自家姐姐還有些潮的衣裳,下意識的就将自己為姐姐買的舊衣裳拿了出來,急切的想要告訴姐姐些什麽,可他這麽一遞,倒是反而遞出了笑話來,阿珠放下手裏的東西,細細的看了看衣裳,一套綠梭布的,一套是細麻布的,确實很不錯,一套厚些就是春天也當外衣穿,一套薄些,夏天應該正好,就是阿貝給自己挑的也一樣是這樣厚薄各一套,看着補丁不過二三處,雖然只有六七成新,卻比自家如今的衣裳好了很多,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即說道:

“這舊衣裳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收來的,原來的主人是不是有病,所以啊,阿貝你要記住了,凡是舊衣鋪子買來的,那都是要用大鍋的開水煮過,然後在太陽下暴曬,最後才能穿身上,不然說不得就會得病,就是這衣裳都是好人家的,那也是一樣積了灰的,貿然穿上很容易起紅疹子。”

阿珠這話一出口,阿貝的臉馬上就紅了,只覺得有些燥得慌,自己太沒用了,連着也想不到,要是姐姐真的聽了自己的,穿上了出了事兒可怎麽辦?這樣一想,阿貝的頭越發的低了,阿珠一看這樣,忙又拉了阿貝的手,溫柔的說道:

“阿貝疼姐姐的心,姐姐知道,這是看姐姐衣裳潮濕怕姐姐的病,這才想着讓姐姐換的對不對?阿貝真是個好孩子,會心疼人,不過你放心,今天姑姑來過了,給姐姐熬了姜湯,還替姐姐洗了衣裳,這都已經烘幹了,不妨事兒的,再說了,我一直在屋子裏,也沒吹着風,暖和的很呢。來,幫姐姐将棉花收拾一下,一會兒好做棉襖,你幫着搭把手,姐姐也好做的快些,咱們也能早點穿上新衣裳,這可比舊衣裳更暖和更好呢。”

“那先做姐姐的。”

“那可不成,要先做你的,不然家裏這些東西怎麽辦?姐姐還想着你去問問明天有沒有人去城裏,讓你跟着再去賣一次呢,三十多個鮑貝,再加上七只花蟹,那可是近200文錢,回來再買上一斤醋,一斤肥肉,一斤豆油回來。肥肉咱們拷大油,油渣滾豆腐吃,其他的存着過年用,你說咋樣?”

阿珠一邊說話,一邊手忙個不停,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給阿貝的棉衣就已經裁好了,阿貝适時的将适量的棉花鋪好,一邊看着阿珠開始裏外縫合,一邊想着阿珠說的過年的事兒。

大油啊,這葷油做菜最好吃了,恩,油渣也很香,不過滾豆腐似乎有些浪費了,要不還是留着包餃子好了,白菜油渣餃子過年,以前娘做過的,可好吃了。醋确實也很需要,有了醋,過年的時候蒸上幾個螃蟹,那也是大菜。

“今年過年一定很好。”

“可不是,如今咱們阿貝都能掙錢了,那蚝貝可是三文一個呢,都靠阿貝去撬多本事。”

阿珠哄孩子本事還是不錯的,就這麽一句,就讓阿貝的小胸脯立馬挺高了幾分,分外的高興,看的阿珠也樂呵呵的咧開了嘴。即使只有姐弟兩個,他們好像也一樣能過的很高興。

“對了,姐,看,這裏還有1兩銀子,520個錢,都是今天賣東西剩下的。”

看着一件棉襖已經完工大半,棉褲也封上了棉花,阿貝突然想起了什麽,忙不疊的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破舊的荷包,将裏頭的東西倒了出來,給阿珠看,那亮閃閃的眼睛,怎麽看怎麽財迷,而阿珠看着這銀子也高興的丢下了針線,小心的捧着看了半響。随即立馬從一個包裹裏尋出了一個木頭匣子,将銀子裝了進去。

“這是娘的錢匣子。”

那個木頭匣子已經很久了,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長時間被摸搓,裏頭除了剛放進去的銀錢,就十來個銅板,這就是這個家原本所有的家當,真是窮的叮當響啊,好在如今有了那麽一個碎銀子,這才看着有了錢匣子的樣子。

“咱們将掙得錢都放進去,就和以前娘在的時候一樣,等着銀子存到五兩,就送你去學認字,以前娘總這麽說,說你聰明,不學認字可惜了,将來要是能學會了認字,去城裏做個掌櫃,賬房,就能過上好日子,再不用做苦哈哈了,咱們老白家也不用總是人丁不旺,阿貝,即使娘不在了,咱們也要聽娘的話。老白家就剩下你一條根了。”

說起爹娘,總是能勾起姐弟兩個心裏最深處的痛,不過即使是痛其實也是不一樣的,往日那是一種絕望的痛,似乎沒有了爹娘之後,他們的世界就徹底崩塌了,而今天說起爹媽,雖然依然心裏不好受,感覺鈍鈍的難受,卻比以往多了幾分輕松,好像他們的生活充滿了希望,只要他們努力,就能開始慢慢的實現爹娘對他們的期望。

甚至阿珠有那麽一種感覺,實現爹娘以前的願望就是他們如今表達對爹娘思念的最好方式,只要他們沿着這樣的期望去走,就一定能讓爹娘的在天之靈高興一樣。

阿貝的眼睛裏已經開始冒出淚花了,可他卻顧不得擦,重重的點頭。

“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讓爹娘都高興。”

☆、起炕

阿貝一早起來,看到的就是自己枕頭邊上一整套新做好的棉衣棉褲,伸手一摸,那背心胸口的地方,還有手肘和膝蓋,都已經在裏頭縫上了兔皮,雖然不大,可卻位置恰好,肯定能檔不少的風。海邊的人,十有八九到了四五十歲就會得風濕,沒法子都是海風吹的,又是常年在水邊呆着,這樣的病症幾乎已經普及的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每一個人都不能例外,不同的不過是保養的好壞造成的病症的輕重和發作時間的早晚而已。

所以很多人家為了能讓自己多幹幾年,不至于成了家中負擔,都會想法子弄點皮子縫在衣服裏,護住關節,或者弄點祛濕的湯藥,每年大風大雨的時節裏喝上幾口,這些生存的技巧,海邊的人誰都會,就是阿貝這樣的孩子都明白,只是他們家以前窮,能賣的都賣了,這些往年置辦的也都不在了,這才會弄得只能草衣遮寒,如今家裏有了兩只兔子的兔皮,阿珠第一時間就給了弟弟,這讓阿貝很暖心,也很不好意思。

自己是男孩子,卻占了大便宜,姐姐比自己幹活多,本該先顧着姐姐的,可看看這衣裳,比姐姐的小了很多,就是他讓給姐姐,這會兒姐姐也穿不上了,心下忍不住想,不行自己過幾日在尋了小夥伴們去林子裏一趟,試試能不能在弄幾只回來,到時候讓姐姐也給自己縫上。

将屋子裏燒了一夜,已經都是灰的土竈清理了一下,看着邊上還有着餘溫的熱水,阿貝擦了把臉,穿上衣裳就準備出門,這會兒姐姐不在,必定是去海邊了,他也要趕緊了,趁着早上去弄點蚝貝來,然後和姐姐昨兒弄來的鮑貝一起賣了,好多掙點錢回來。

才出門,就見到自家姑姑拎着個籃子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幾分喜色,看樣子是有什麽高興事兒了。在看到阿貝的那一瞬間,眼睛還那麽一亮。

”阿貝啊,你姐呢?“

”啊,姑,姐去趕海了。“

”這麽早,你這是你姐做的,她這手腳可夠快的,比你娘當初都強些,姑還想着今兒過來幫你們做衣裳呢。“

劉白氏昨兒晚上聽到兒子說自家侄子賣了好價錢,買了不少布和棉花回來,心裏那個高興啊,她前幾日還發愁呢,不知道這兩個孩子這冬天的日子怎麽過,不想不過是一轉眼,立馬這問題就解決了,當時她那個高興,那個自豪,甚至還帶着幾分羞愧,家裏沒有什麽銀錢,實在是幫不上這兩個孩子多少,讓這兩個孩子小小的年紀就要靠着自己掙命,只覺得自己心酸的很,不過好在銀錢沒有,她出力總是成的,這兩個孩子如今沒爹沒娘的,這布買了回來只怕做被子什麽的不一定能做好,自己這個當姑姑的,這會兒不來幫忙那才是真的說不過去。

所以了,一大早的趕忙的收拾了家裏的針線就往這邊趕,不想一來就看到自家侄子身上的新衣,這心裏那個歡喜啊,自家侄女實在是個有本事的,這才一晚上,就讓她弟弟穿上了,別的不說,就憑着這一手,将來說親,就是大本錢,誰家不想要個手腳利索,能幹的媳婦?

劉白氏腳步飛快,一邊讓阿貝去喊阿珠,一邊走進屋子,一點不見外的就開始将那個簡單的床榻邊上擺着的布,棉花給翻了出來,還看到了阿珠做了一半的衣裳,不用多瞅,扯過來就繼續縫制。

等着阿珠進屋,那衣裳已經縫上了近半了,阿珠一看自家姑姑那飛針走線的模樣,嘴角微微一動,眼神有那麽一絲閃爍,當初娘在的時候,也和姑姑一樣,就着一點子天光都能做出好些活計來,只可惜,那畢竟不是娘,她再也沒有了可以依靠,可以撒嬌的人。

”姑,放着我自己做就是,家裏不是要辦喜事兒嘛,肯定很忙。“

”這是什麽話,難道還差這半天的功夫?都說了不要和姑客氣,你就是不聽,早點給你做好了,你也好早點穿上,如今外頭多冷,不過你也是能幹的,我瞧了,阿貝身上的那件做的不錯,你如今是真的大了,你娘也能放心了。“

說話間又是一個袖子上去了,劉白氏扯了扯邊上的那點子舊布,指着棉花對着阿珠說道:

”你有這個客氣的功夫趕緊做被子吧,蓋着草能抵什麽用,對了,阿珠啊,姑問你,聽你表哥說,這次阿貝還帶回來點錢了?“

阿珠聞言擡眼看了看,見劉白氏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不斷的走針,就知道估計沒有旁的意思,就點頭嗯了一聲。

”要我說,既然你有點錢,那趕緊的先把這床榻給收拾了,做個結實的火炕吧,雖然要用到土磚,大料,不過你那邊半塌的地方土磚也能用,舊了點糊上泥和新的也沒啥不一樣,外頭的枯樹讓你姑父收拾一下,一根也能用了,起個大點的火炕,這一個冬天比什麽都強,看看如今這個,那裏是個人睡的樣子,碎石頭糊泥,睡到一半塌了可怎麽好。“

這倒是正經事兒,往日阿珠還真是沒想到,只覺得是翻新屋子的時候一并弄,忘了這可以分開來,先将屋子裏頭弄好也是可以的。

”那,姑,人工錢多少?“

”要啥人工錢,村子裏的孩子都會糊泥,讓你姑父來幫着當個把頭,一天的功夫就能弄好,不難,就是若是起了炕,最起碼兩三天你這床是沒法子睡了,誰讓這會兒是快入冬了呢,幹起來慢了點,不過你這屋子裏兩個土竈倒是弄得不錯,暖和的很,靠着邊上将就幾天應該不妨事兒。“

确實,阿珠都記得,那天拉木頭回來累壞了,就是這麽睡的,感覺也挺暖和,等着火炕起好了,到時候鋪上新的被褥,想來會更舒坦。

”成啊,這事兒我聽姑的。“

這話實在是讓人聽到舒心,劉白氏臉上笑容都起來了,擡頭看了一眼自家倔強的侄女,只覺得幾日不見,倒是越發的懂事會說話了,讓她幫都幫的心裏舒坦。

”一會兒我幫你做完了活計就去和你姑父說,對了,聽說阿貝還買回來好些舊衣裳?“

”恩,在外頭煮着呢,等着有太陽了,好好曬曬。“

”是要好好弄幹淨,這可不能大意,不過阿珠,既然這衣裳不缺了,那你沒事兒的時候,就把家裏那些縫補的不成的都拆了,糊起來,到時候好做鞋,看看你們姐弟兩個如今這腳上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是草鞋将就着,這可不成,萬一傷了腳可怎麽好,咱們海邊的人家,這腳可是要緊的地方,傷了以後咋下海?“

阿珠聽着劉白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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