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腳,光着半截的小腿,還有海水浸泡的有些發白的腳背,草鞋頭上微微露出的腳趾,猛然發現,似乎自從自己有了那個奇怪的能力之後,自己往日腳上,因為采珠在水下,因為踩到貝殼等尖銳東西劃開的細小傷口都不見了,凍瘡也沒有了蹤影,細嫩的有點不像話。

阿珠有些震驚,眼睛裏帶着幾分竊喜和不安,可臉上卻什麽都沒有露出來,只是低着頭不斷的做着手裏的活計。

”姑,做完了棉衣,我看了估計能多出好幾塊碎布來,一會兒您拿回去,給石頭哥湊湊,估計能出件新衣裳。“

”這是幹啥,給阿貝做就是了,難不成還讓姑占你們孩子的便宜?“

劉白氏不願意了,雖然她心裏也想讓兒子成親體面些,可用孤兒的東西,她還真是沒有那麽厚的臉皮。

”姑,就當是我和阿貝的賀禮好了,我們也沒什麽東西能拿得出手的,就這我還有點不好意,要讓您回去自己湊,自己做。“

前幾日她知道了石頭的親事後就在想這個事兒,昨兒給阿貝做衣裳的時候才靈機一動湊出來的,說是多出來,其實也不能算,其實是阿珠在裁衣服的時候,特意将袖口,領口這樣的地方,用往日的舊衣服拆了,選了好的,洗的已經柔暖不刺人的疊了兩層縫上,從而節省下的布頭,這一來是為了穿着舒服,還因為兩層,更加耐磨,二來也能省下點布頭當賀禮,這布料都是青色的,不管是男女做衣裳都能穿,湊夠一件衣裳的布料,在這村裏子絕對也是比較看得過去,算好的賀禮了,想來姑在婆家也能有臉。

果然聽阿珠這麽說,劉白氏細細的看了看手裏的衣裳,然後臉上也笑了,指着那舊布料的地方說道:

”你這妮子,如今也會用這些心思了,也好,是個過日子的好手,既然你這麽說,姑就厚着臉收下,也給你們姐弟張張臉。“

說着将裁下來的碎布看了看,比劃了一下,高興的說道:

”不錯,只要袖子的下半截用舊的,領口和你這一樣的法子,就能夠一件單衣了,姑這次給你哥成親做的衣裳正好是件棉襖,外頭是新布,裏頭卻是舊布,就是棉花也是拆了我的一件半新的襖子湊出來的,實在是有些委屈了,若是加上這一件,我也算是不虧欠了這孩子,讓他開春也不至于沒衣裳穿。咱們也算是給他備了一冬一夏兩季衣裳了。“

說到這個劉白氏眼睛都眯起來了,不過半響又悟了捂嘴,這可不是能說給小姑娘聽的,自己真是大意了,忙又尴尬的對着阿珠說道:

”你放心,以後你成親的時候,這些個姑再過來教你,成了,這衣裳也做的差不多了,趕緊的搭把手,把被子弄好,一會兒我還要去喊你姑父去。“

☆、暖

這一天阿珠忙的不可開交,就連原本想着去海裏在弄點能賣錢的東西的事兒都忘在了腦後,做完了被褥衣裳之後,就忙不疊的開始收拾屋子裏的東西,先将東西都搬到外屋,然後和來幫忙的人一起,将屋子裏阿貝費了幾天的功夫勉強搭起來的床給拆了,丢到了外頭。

沒法子,要起炕,就要有煙道,而這屋子原本就是有炕的,自然也是有煙道的,為了能省事兒,能弄得快些,自然要借用這原本的煙道來起炕。而原本該是炕的地方,因為早就坍塌了大半,所以被阿貝自己收拾成了如今他們睡的地方。所以喽,這床是一定要拆了,為了這個,阿貝臉色都不好了,只覺得自己的心血白費了,好在他的到底是個懂事兒的孩子,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收斂了情緒,開始跟着忙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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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又開始收拾那邊塌了的房間,将一些能用的上的土胚都收拾了過來,由姑父打頭主導,開始重新起炕,外頭還有幾個在收拾一根枯木,要在段時間裏将木頭變成炕沿用的方正木料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兒,好在村子裏的漢子多半都有點手藝,做事兒也算是利索。

等着這屋子裏大半都弄好了,外頭也差不多了,幾下子一搭手,這炕就成了。只是因為沒有幹,只能看,不能用,而有了炕,阿珠第一時間做的就是量尺寸,因為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立馬做出一個炕席來,到時候可以直接鋪上去,免得被褥蹭到土胚上沾了灰。

雖然這屋子很破舊,雖然不過是舊土胚重新搭建使用,可阿珠和阿貝瞧着大火炕的眼神卻分外的火熱,這是他們在家破人亡之後重新建起的東西,是他們日子越來越好的見證,怎麽可能不高興。

大家夥兒幫了忙,那麽自然按照規矩也是要管一頓飯的,雖然大家都客氣,可阿珠卻不肯白白使喚人,在看到天色開始有些暗了之後,不用人說,就已經開始做飯了,好在阿貝前一日已經買了糙米來,直接煮上,用早上摸來的海魚炖了,加上海菜湯,雖然簡單,可也算是實實在在的幹飯,半點不比其他人家差。

那些吃飯的人心下忍不住也暗嘆了幾句,這孩子年紀小小的,卻真是要強,就是這樣一點子幫忙,也不肯虧了大夥兒,生怕欠人情,生怕讓人覺得他們可憐,不過能折騰這樣一頓飯,也說明這姐弟兩個确實也有本事,這才多久啊,就已經有了立起來的樣子了。

”姐,有了火炕,咱們屋子裏這兩個土竈過幾天我就拆了,将土胚攢了,咱們修屋子的時候也能用,只是,以後天冷了,做飯肯定是要燒那個外屋的,那邊只有後面的牆還算是完整,這靠着西面的已經半塌了,實在是漏風的很,以後做飯豈不是很受罪?“

阿貝別看他人小,想的卻不少,這會兒火炕還沒有用呢,就開始想到了別的,當然阿珠也不是啥都不想的,聽阿貝這麽一說,就說了自己的想頭。

”這幾天咱們多弄點柴火稻草什麽的,紮好了就放在西屋,反正這些東西不怕那邊屋頂塌下來砸了,堆得高點,這樣外屋也能擋點風,還有這大門這裏,咱們也用樹枝紮上兩個高點的栅欄,綁在一起,然後靠着東面這面擺,這樣一來,就是前頭有風進來,好歹這栅欄先擋了一部分,外屋靠着咱們屋子這裏的地方也能暖和些。“

阿貝一邊聽,一邊看了看外屋,想象着按照姐姐說的這樣收拾了之後的樣子,臉上倒是放松了些,點了點頭,

”這樣倒是可以,确實能暖和不少,就是屋頂還差些,下雪的話,估計西面落下的不會少。“

”聽人說,城裏有賣那個啥油布的?就像是咱們做帆用的桐油糊過的一樣,你知道不?好像比咱們的帆薄些,也便宜些,咱們買一點回來,然後在屋頂上遮一遮,雖然估計不怎麽保暖,可好歹下雪下雨的就不用怕了,你說怎麽樣?“

能怎麽樣?肯定不錯啊!阿貝聽了就感覺不錯,如今這房梁不頂用,想要用稻草是不成了,布分量輕,不怕頂不住,确實是不錯的法子。

“恩,這個成,就是房梁不頂事兒,咱們用柴火堆扯也能壓的住。姐,這樣一來咱們這個冬天真的能暖和了,真好。”

阿貝的小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帶着孩子的稚嫩,讓阿珠看的很有些心酸,不過是破舊的需要想一切法子才能勉強不至于漏風漏雨的屋子,自家弟弟就能這樣的高興,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慘了點。想想當初爹娘在的時候,家裏的樣子,阿珠覺得,自己的路還很遠,很長。

“不是說要去賣東西嘛,怎麽沒跟着去?”

“我把東西都給阿海哥了,也和他說了,今兒家裏有事兒,讓他幫忙帶你要的東西回來,恩,錢就不用帶回來了,都換糙米就成。阿海哥也說了,多存點糧食總不會錯的,畢竟一個冬天呢,若是少了,吃幾頓幹飯,最後不夠了,去買也不方便。”

這也是個道理,想想今天做飯那用出去的米,阿珠就覺得心疼,若是他們姐弟兩個,做粥能吃幾天呢,不過這樣的事兒米絕對不能省,不然她心裏也過不去啊!

“也對,多買點,存着總不會壞,對了,那舊衣服下午就幹了,你趕緊試試,要不要改。”

下午剛收拾幹淨的衣裳被阿珠劃拉出來,姐弟兩個靠着那厚厚的草垛子,開始比劃,阿貝的臉上都是些笑,他高興啊,如今冬衣有了,被褥有了,連厚薄衣裳也各有了一套,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居然啥都有了,就和以前一樣。

“姐,看,就三個補丁,這衣裳真新,怎麽就能有人不要了呢,真是浪費,不會過日子。這最起碼能穿好幾年呢。”

“趕緊試試,只要不是大的不成樣子我就不給你改了,這幾年你正竄個子,就是大了,估計明年也差不離了。對了,今天這棉衣穿了合身不?我這袖子好像放長了點,不成就卷起來,到了開春估計就正好了。”

“好着呢,可暖和了,阿船看着都眼紅,說我沒過年就穿新衣裳。比他娘大方。”

“瞎顯擺,那不是你舊的沒了嘛,就這麽一件,不穿這個,出去挨凍啊!”

”呵呵。“

阿貝撓着頭傻笑,可不是,他就一件,不過真的很暖和,不單是身上,心裏也一樣暖。他們終于不用擔心這個冬天會凍死了,真好。

☆、冬日來臨

轉眼間,冬日就來臨了,呼嘯的北風将大雪帶到了這海邊的一角,一夜的紛紛擾擾,就讓這小小的村落到處都留下白雪的痕跡,阿珠家住人的那一邊雖然已經加固了屋頂,可在這樣的時刻卻絲毫不敢大意,一早起來,阿貝就馬上開始清掃屋頂。

“阿貝,你下來吧,我來弄。”

阿海遠遠的瞧着阿貝那小小的身影在屋頂上晃悠,心裏就是一緊,忙不疊的跑過來準備幫忙,那可只是個孩子,萬一不小心摔了咋辦,這可是老白家最後一根苗了。

聽到阿海的聲音,阿貝從屋頂上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笑着大聲說道:

”沒事兒的,阿海哥,我人小,也輕便,一會兒就成了,看大半都好了呢。你等着啊,我就下來了。“

他确實輕便,不過是三兩下,就将不大的屋頂給清理趕緊了,就是那油氈布遮蓋的部分,也用長掃帚掃了幾下,抖落下好大一堆雪。

見到那油氈布,阿海忍不住又看了看這屋子周圍,要說阿珠和阿貝兩個那真是有法子,明明是四面漏風的破屋子,愣是讓他們折騰的比一般的屋子還擋風些。看看那油氈布,雖然薄了些,未必能遮住寒,可今兒這大雪的日子就已經能看出好處了,最起碼那雪不會下到屋子裏頭,想來那當做廚房的外屋這會兒一定幹燥的很。

還有這木栅欄的門,看着簡陋的不像樣子,可兩三次那麽一紮,然後倚着東屋那麽一放,也不比木門差多少,還有屋子四周高高的柴火堆,人家都是堆在屋後頭,免得走路不方便,他們倒是好,都直接堆在了倒塌的西屋,還有這正門口不遠處,不用說,這一來又擋住了大半的寒風,經過這麽幾道關卡,能吹到屋子裏的,自然不會是什麽大風大雪了,屋子必定也暖和的很。

他還真是沒有猜錯,等到他被阿貝引進那做外屋的堂屋裏,就已經能分明的感受到一股子暖氣。竈頭處柴火正旺,四面還對着好些幹柴,讓這屋子顯得更小了些,也更暖和了些,還沒有遮住日光,這樣的地方,只要不着火,冬日就是住人也不會冷到那裏去。

等到了東屋,那更是暖和的不像是冬日了,火炕必定是暖的,這個不用說,另外靠着窗戶的地方,那原本的土竈依然還在,上頭放着瓦罐,煮着水,把=屋子熏得帶着一股子暖意不說還不幹燥。

”這屋子收拾的好啊,真是暖和。這窗口放土竈的法子效果不錯,回去我也弄一個,你是不知道,今兒一早我家那幾個小子就開始喊口幹,可見這屋子燒了一夜的炕是幹的厲害了。人都有點受不住了。“

阿珠正在炕上做針線,給自己做棉鞋,聽到阿海這麽說,也跟着搭話:

”可不是,燒一夜人都烤幹了,可不燒,大半夜的冷醒,也容易做病,對了,你們家也用了樹樁?“

一般的柴火不禁燒,就是再結實,一般到了下半夜也該熄了,到了早上最多留點餘溫,能燒到早上的,必定是粗壯結實的木頭。往日這樣的好木頭都是靠着砍一些手臂粗的小樹來燒的,不過如今有了新的來源,就是那河灣出的樹樁子,像是阿珠家就是,拖回來的樹将樹根處鋸下來,剁開就是最好的幹柴,或是去林子裏刨點樹根,樹樁回來曬幹用,都是冬日最好的柴火。

”恩,下雪前我又帶着幾個小子去了一回,從更深點的地方拖了兩顆枯樹回來,還挖了點樹根,不過肯定沒你們多,看看這屋前屋後的,阿貝,你十天的功夫就拉了這麽多,厲害啊!“

入冬前,因為家裏存夠了一百多斤的糙米,還有近二兩的銀子,阿貝對自家從冬日到開春的吃食已經不發愁了,就開始一門心思的尋摸怎麽過好冬天,想來想去,覺得多存點柴火是個不錯的主意,不說旁的,他們家一個女子,一個孩子,比壯年漢子都怕冷些,說不得白天也斷不了竈頭,這樣一來用柴也一定多,所以比這別家三倍的量開始存柴火。

這家夥也是個狠得,愣是用了足足的十天,從早到晚一刻不停的就往家裏拉,堆得滿院子都是,也因為這樣,這姐弟兩個才想出了用柴火堆堆起來給屋子擋風的主意,沒有這樣的數量,也想不出這麽牛掰的法子來。

當初多少人說阿貝這孩子瘋了,這麽多的柴火,都夠用大半年了,誰家沒事兒堆積這麽多柴火,可如今看着卻一個個忍不住點頭,法子雖然蠢了點,卻實在是不錯的法子,最起碼對阿貝他們這樣的破屋子是十分有用的。

阿海看着阿珠手裏的棉鞋,轉頭又看了看阿貝腳上那雙,眼裏閃過了一絲羨慕,只是随即又轉頭不再去看,反而出去在外屋的幾個缸裏看了一眼,這才回到東屋對着阿貝說道:

”瞧着糧食也夠,海菜存的也足,這幾日正是寒風最厲害的時候,就別出門了,一會兒門口的雪我會幫你掃好,你就在屋子裏陪着你姐姐,下次下雪也不用你忙乎,我會過來掃屋頂的,你還小,萬一摔下來可不是玩笑,這屋子的大梁都不頂用了,可要小心着。“

阿海這樣的替他們着想,阿貝高興的很,小臉都笑的分外蕩漾,只是性子卻和阿珠一樣帶着幾分倔強,不肯輕易的欠人人情,只是一邊點頭一邊說:

”阿海哥,知道你想幫我,若是我不會幹,沒法子幹的自然是會喊你的,不過這些個小事兒就不用了,你瞧,我棉襖裏頭還有兔皮呢,不冷的,還有棉鞋,可暖和了,我自己能幹的就讓我自己幹吧,不然這一個冬天下來,我還不得變懶了啊!“

聽見他這麽說,阿海也有些無奈,想了想又說道:

”既然你不想變懶,那這樣,這幾日我們要準備砍柴去城裏賣,你要是有興趣就一起吧,一擔柴能這個天能賣十文,雖然不多,卻也是這冬日裏難得的收入,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那是再好沒有了,家裏存銀雖然有二兩,可他和姐姐可是想着多存錢,以後好去上學認字的,自是越多越好。聽到阿海這麽說忙點頭。

”好好,我去的,一天掙十文,十天就是一百文,一個月三百文,等着開春,那可就是一兩銀子了。“

”想的倒是美,要是砍柴這樣掙錢,那咱們還打漁做什麽,一天的柴錢都能買兩斤糙米了,不過是今年冬雪來的早,這幾日下雪又下的急,城裏必定是有不少人家沒有存夠柴火的,趁着這個時候乘機賣個好價錢而已,等着過幾日,山路好走些,大半的人家就會自己去砍柴了,有錢的,也會從別的地方弄點碳回來,到時候哪裏還有咱們掙錢的機會。“

聽到阿海的解釋,阿珠忍不住又擡頭你看了一眼,這人腦子倒是活絡的很,不過是一場雪,他也能看出好處來,這樣的人将來只怕日子不會差。

阿貝聽着也跟着眼睛亮亮的點頭,

”也是,十文一天,就是咱們往日趕海的時候,也未必日日有,一籃子昆布幹也就是這個價錢,那可是要曬好幾日的東西呢。“

阿貝從小就跟着學掙錢,自是知道海裏掙錢的艱難,聽到這些也明白方才所以自己想的太好了,不過也不要緊,能掙點是點,姐姐說了,積少成多,總能存夠錢的。

阿貝從屋子的一角巴拉出自己的砍柴刀,拎着往外屋去,準備好好的磨一磨,絲毫也沒有想到,他這一出去,那屋子可就只剩下自家姐姐和阿海哥這兩個孤男寡女是不是可是,還是阿海看着不像,忙跟着走了出去,一邊幫着收拾屋子裏的東西一邊和阿貝說話。

”這竈頭裏柴火還塞不?“

”塞呢,撿細的塞,粗的留着晚上用,這屋子漏風的厲害,不燒着,一會兒那屋子就涼的沒法子待人,姐姐做活,屋子不暖和,就沒法子做了。“

”這鞋子暖和不?“

”恩,暖和的,雖然沒什麽棉花,不過我裏頭塞稻草了,也一樣很好,以前爹教的。“

”恩,這法子是不錯,我這裏頭也塞了,不過用的是蘆花,秋天存下的,明年你也存些,比稻草好,軟軟的,貼腳的很。“

一大一小兩個說了好半響的閑話,等着阿貝磨好了柴刀,這才和阿珠打了一聲招呼出門,阿珠從那土竈上頭的小窗往外看,只見自家弟弟和阿海貼的很近,心裏倒是有些算算的,自打自家爹沒了之後,阿貝只能自己學着長大,身邊缺了個男性長輩做榜樣,成長的很是有些艱難,好在他如今自己尋到了一個可以學習的榜樣。

阿海雖然年紀不大,可在村子裏也是數一數二有本事的,阿貝能跟着他,阿珠心裏還是放心的。只是沒有爹,還是苦了他,看着阿貝不自覺的對阿海露出的依賴,阿珠心疼的厲害,她的弟弟啊!太過孤單了。

☆、蝦虎

阿貝去砍柴了,阿珠将手裏的棉鞋收了口,也開始往外走,如今的海灘在沒有往日的熱鬧,大多的人都縮在家中,開始過冬,畢竟沒有什麽人願意在大雪天裏光着腳踩在冰冷的海水中。只有幾家家中存糧不夠的,不得不在海灘繼續努力,不求旁的,只求這時節海味減少,揀點扇貝海蟹什麽的,賣出個不錯的價錢換米糧,當然若是到了最冷的時候,就是再缺錢,也不會有人出來了,畢竟生病用的錢更多,不劃算了。

阿珠出門看了看四周,看着少少的幾個都在海灘最淺的地方,不會注意到自己,立馬就快步往岩石邊走,她在那裏放了好幾個魚簍子,用來遮掩她在海裏的收獲,也是這些時日每日都有進項的最大借口。

至于她自己到底去了哪裏?這個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就在那岩石不遠處,一個凹洞裏,阿珠放置了一身破舊的衣裳,這是她下海時的裝備,每天都和今天一樣,阿珠先去那裏換上舊衣裳,将棉襖在洞裏用油氈布裹上放好,然後從邊上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下水,就在近海處四處查看,撿一些海灘或岩石邊能尋到的價值相對高一些的東西,像是今天,阿珠就在下海不久就看到了一群正在遷徙的大龍蝦。

最讓人驚異的是那個領頭的龍蝦,怎麽看都大的吓人,光是個腦袋,就有西瓜一般大小,連上身子,足有承認手臂那麽長,只怕足有五斤上下,這樣的龍蝦,在這裏已經可以被稱之為蝦虎,是龍蝦之王,賣到城裏,只怕不會比那霸王蟹便宜了。這樣的東西怎麽也不能放過。

阿珠心中激動,可卻不敢貿貿然上去,那可是一群龍蝦,足足有上百只,若是不小心進入他們的攻擊範圍,那些大鉗子足可把人給撕碎了,可讓她放棄那也絕對不可能。

阿珠圍着那龍蝦群轉悠了好久,見着這群龍蝦向着南面越走越遠,都快到了海灘了,而且還深入到了更深的海域,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手,只怕就沒有了幾回,那個放向可是有不少海藻群的,龍蝦進入了海藻森林裏,她尋找起來可就不方便了。忙将身體浮了起來,從上方往下去抓那巨型龍蝦,阿珠在水裏幾乎就沒有任何的阻力,簡直就是一抓一個準,只是這一下子卻打亂了這龍蝦群遷徙的步驟,一下子那龍蝦都亂了起來,朝着四處張開大鉗子,準備攻擊,阿珠心裏有點毛毛的,忙将手裏的龍蝦用随身帶着的草繩綁了綁,塞到了網兜裏,然後又在附近捉了兩只一斤左右的龍蝦,随即立馬離開了。

那龍蝦被驚動後眼見着再也尋不到領頭的,忙不疊四散開來,往着海藻密集的地方鑽,阿珠也不想做的太過分,生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一路往回游,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她眼角不知道看到了什麽,身子又頓了頓,往深海處又游了一會兒,果然,那裏有她需要的東西,那是一片巨藻森林。

巨藻這東西大得讓人覺得不像是海裏的東西,肥厚的葉片,最寬的能有成人手臂那麽寬,就是窄的,也有一尺多,這東西長在海裏,吃的人基本沒有,就是動物,很多也只作為栖息地,而不是食物來源,沒法子,實在是不怎麽好吃,纖維很粗,要是曬幹了就像是木頭一樣,不然早就作為漁民們的蔬菜來源了。

可即使這樣,巨藻依然逃脫不了被人類砍伐的命運,因為它還有另外一個很實用的作用,那就是作為建房的材料,成為海邊漁民們最好的屋頂材料。在建房子的時候,将巨藻一層層的鋪在屋頂上,鋪上兩三層,那屋頂就不用擔心漏雨了,因為這些巨藻即使幹透了,只要稍微有那麽一點水,就立馬能分泌出一種粘性的物質,讓巨藻相互之間黏連在一起,密不可分,這樣的特質不做屋頂,那才是暴殄天物,若是在這巨藻屋頂上再加上一層稻草,那更好了,連暴曬有可能引起的幹裂都免去了,所以一直以來,海邊漁民若是想要建個能伫立三五十年的好房子,大半都會想着尋一些巨藻來鋪屋頂。

開春後阿珠就有心要将屋子重新收拾,特別是西屋,需要重新起,屋頂自然也要重新鋪,這個時候看到巨藻自然是萬分的歡喜的。建房子的土磚不去說,她已經想好到了春天慢慢弄了,房梁有了,如今連巨藻也尋到了,只要到時候自己過來割就成,可以說除了人力,她家準備建房子的所有材料都有了着落,還是能建起三五十年的好材料,你說阿珠多樂呵吧。

從海裏探出頭來,阿珠四處看了看,确定了一下這巨藻所在的位置,暗自記下,随即又開始往海灘方向游,等到了岩石附近,再将手裏的龍蝦往幾個魚簍裏放,看着三個龍蝦,已經放好,她又去看了看昨天放下的幾個魚簍,四個魚簍裏頭只有其中一個裏頭有一只手掌大的海蟹,看樣子今天的收獲是不會好了,也是這如今天已經冷了,就是海中的魚蝦都知道往相對溫暖的地方去,怎麽可能還有海味往海灘走呢,那不是受罪嘛。

清點完畢,阿珠回到了那山凹中,将濕漉漉的衣裳脫下,半個身體浸在水裏,用海水和自己的異能盡力的保持身體的溫度,然後哆嗦着将油氈布中的火石打起,點燃一堆篝火,開始烘衣服,順帶開始暖和身體,烘幹頭發,等着衣裳半幹,小小的山凹中溫度也上來了,頭發也幹的差不多了,這時候阿珠才一下子起身,用幹布擦拭了身體和頭發,開始穿衣裳,等棉襖什麽的都穿戴好,阿珠小心的探看外頭,見着沒有人,馬上将這裏重新清理幹淨,将火堆熄滅,快速的竄了出去,跑到那岩石邊上,将魚簍提了起來。

到了這會兒,她才算是不在怕見人了,大方的将收獲往家裏運。

“阿珠啊,這樣的天怎麽還出來?小心別凍着了。”

劉大娘遠遠的看到了阿珠,大聲的打着招呼關心,這海邊的人因為地域和工作的關系,都習慣了大聲的說話,這一聲喊得,估計全村子裏的人都能聽到,阿珠如今六識比以往敏銳許多,猛地來了那麽一下,差點吓到,好在反應不慢,忙跟着喊了幾句。

“我穿着棉衣呢,不冷的,不過是去岩石那裏取魚簍,挺快的。”

“這樣的天氣能有什麽收獲?連花蟹都不會上岸了,你家如今也不缺吃的,好孩子,聽我的,別太拼命了。”

年紀大的人總覺得吃苦的事兒自己來就好,小輩就該珍惜身體,這樣的關系愛護真的是很讓人暖心,所謂尊老愛幼,大概也因為老人總是忘記自己的緣故。阿珠這會兒心裏就暖的不行,所以即使她并不需要,也還是很耐心的解釋。

“知道了,這不是想着開春起屋子嘛,能多攢點是點。”

“你啊,就是太要強,村子裏大家一人幫一手啥都能辦了。對了,阿貝呢?”

“去砍柴了,聽說鎮上如今柴火挺好賣的。也掙錢去了。”

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人,阿珠知道,劉大娘家因為孩子多,日子過得也有些緊巴,所以說了砍柴掙錢的事兒,不過這畢竟是阿海先尋到的生計,她也不好平白做好人,讓阿海難做,所以說的有些模糊,不全然解釋,也不努力慫恿,若是劉大娘家心思活絡,那也不多她們家一個,若是看不上,或是不想走出去,那也不至于怪她多事兒。

劉大娘對掙錢的事兒還是很敏感的,聽了阿珠這話,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确實,這天冷的有點突然,估計好些人家柴火沒存夠,是要買的,就是我家也有點不足,你幾個兄弟也都去砍柴了,等着家裏的存夠了,也讓他們去看看,能賣一點是一點。”

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就在這裏了,若是他們家當家的在,也許會将掙錢放在前頭,而作為母親,操持家務的主力,她卻将家庭的需求放在了首位,阿珠也不去說這到底哪個好,不過是各人自己的需要而已,聽了劉大娘這麽說,也不過點了點頭,然後一路快步往家裏趕。

她如今最首要的就是趕緊将那蝦虎在家裏安置好,然後等着明天去賣個好價錢,想來阿貝回家看到這麽大的龍蝦一定會很高興的。

☆、冬日出海1

阿珠在海裏弄了一只蝦虎的事兒是瞞不住的,特別是在這蝦虎被賣了足足五兩銀子的情況下,更是一下子點燃了整個村子的情緒,劉白氏第一個上門了,不過不是來問這銀子的事兒,而是來罵人的。

“你個妮子,不要命了,這是什麽時候,冬天,居然還敢下海?。。。別和我說你是在海邊撿的,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是那些內陸的人,不知道這蝦虎往常在啥地方出沒,不是姑姑要管你,你也該清楚,這家如今就你們姐弟兩個,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兒,你讓阿貝怎麽辦?就那麽小一個孩子能一個人活着?就是為了你弟弟,你也該自己當心些,怎麽就這麽沒心沒肺呢!要是得了風寒可怎麽好?”

阿珠都插不上話,只見這劉白氏的嘴一張一合的就說出了一咕嚕的話來,好半響,等着她喘氣的時候,才堪堪的□□話去:

“姑,我都知道,那,真的只是意外,這不是去撿魚簍的時候,不小心飄走了一個,我着急尋回來,這才下了海,不想就遇上了龍蝦遷徙,這見着了不趕緊的捉上幾只,那才可惜呢。”

“別騙我了,我都問過了,有人看見你回來的時候衣裳都是幹的,要是沒有準備,能知道換衣裳?能烤幹了頭發?”

劉白氏簡直能當捕快了,這都知道先調查了!太讓人側目了些,阿珠抿了抿嘴,低頭想了想,示弱的說:

“姑,且不說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家如今的情況在這裏擺着呢,銀子是再不嫌多的,就這麽一間屋子,如今看着冬日勉強也能過,可到了夏日呢?到時候暴雨一來,這屋子只怕是頂不住的,所以怎麽的,在春日也要想法子将屋子重新翻新一遍,我這木頭是存着了,可建屋子需要的東西太多,不說旁的,單單是這泥胚,我們姐弟實在是沒有那個本事自己打,勢必是要買的,那就要好些銀子了,在一個請了人來做活計,買糧食請飯是一定的,工錢即使大家幫忙不用給,給大家做點肉吃也不能少不是,再說了,這屋子倒了大半,光是修到了的一邊是不成的,為了以後結實些,就要推到重來,這樣一算,這屋子要弄起來,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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