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信物

男女定親,在尋常人家其實真的不複雜, 雙方說好, 有長輩出面交換信物這事兒也就是定了, 所謂的三媒六禮,在窮苦人家,那絕對是屬于奢侈的, 能有個媒人, 能有個見證基本上禮數上不差也就是了。

至于什麽聘禮,多半也都是在成親錢半年左右送過去,不為別的,只因為很多人家家裏實在是都不富裕,想要弄點長臉的嫁妝實在是有些困難,有錢還不如留着給家裏置辦點好貨色, 留着以後兒子娶媳婦什麽的, 那才是大頭。所以一般嫁閨女都需要聘禮來置辦嫁妝, 好歹那人可從此是男方家的了, 做了嫁妝那也是陪嫁到了男方家,只要不是那種賣閨女的人家,這所謂的聘禮最後一樣還是肉爛在鍋裏。

或許也因為這樣, 所以很多人家都覺得這養大了的閨女是給別人家養的, 甚至謀求着将聘禮扣下些,好貼補這麽些年自家對這個閨女的付出,而夫家也覺得這媳婦進門就該順着自家過日子,因為自家是出了大錢的, 不多使喚就是虧本了,這就是個無解的循環。

只有那些真心疼閨女的人家才會想着給閨女多點東西,好讓閨女腰杆子硬些,想到閨女在家也是付出了不少,給家裏分擔了重任的,也只有慈善的人家才會對娶進門的媳婦真心疼惜,期待這個進了家門的媳婦能好好過日子,好好照顧自家的兒子,做到兩好和一好。

阿珠家就姐弟兩個自然不會是那種見不得閨女好的人家,所以當阿珠的婚事剛定下,阿貝就開始琢磨怎麽給自家阿姐置辦嫁妝了,不是為着林子看合适的木材,好早些砍下來晾曬了做箱籠,就是不時的去一切鋪子查看些首飾的價格,有時候還順帶會去問問別人家,一般這嫁妝都該置辦些什麽。

而阿海呢,也一樣,一個人過日子,聘禮什麽的那是規矩,他也不會多想,想的更多的是怎麽給阿珠增加點底氣,好讓她嫁過來的時候不至于被人看不起,所以一門心思的開始掙錢,開始一個人往縣城走動。

倒是村子裏的其他人,聽到說阿珠和阿海成了一對,即将過定親禮,一個個有些愣神,感覺好像有些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在他們看來,這樣人丁單薄的兩家人,成親怎麽也會往人丁興旺的人家裏找,好增加一下自家的人氣,不想竟然就這麽兩個人口最少的成了親家,實在是有些想不到。

最後還是二嬸嘴巴快了幾分,将阿海的想頭說了幾句,這才引來大家的理解贊同,确實兩個孤兒相互抱團取暖似乎也一樣能被衆人理解,不過這會兒阿海在幹什麽呢?

答案是阿海在花錢,是的,花錢,雖然說這定親禮沒幾個錢,而且二叔他們已經包了,不過阿海始終覺得,既然都要定親了,那怎麽的阿珠這裏也該有一樣自己親手送的東西才是,不然怎麽感覺不像是自己定親,沒有參與感啊!

不得不說阿海在感情上真的不像是個海邊的漢子,充滿了細膩的心思。他如今手裏到底還有幾個錢,可真說多也不多,所以選的自然不是什麽很值錢的東西,而是很實在,很有意義的東西。

一塊以前摸上來的紅色碧玺,顏色不算好,有些暗淡,形狀也單薄,有點扁,大小更不用說了,去了邊角的石頭,是所有摸到的石頭裏頭最小的一塊,因為一看就知道不值幾個錢,所以索性當初就沒有拿過去賣,留在了手上,這會兒倒是正好了,阿海将這碧玺拿到了巧致齋,花了三十文錢,請人将這石頭磨了磨,打磨出一個圓形的樣子,然後用二分的銀子裹了邊又留下個穿孔,套上根銅鏈子,這就成了個不錯的首飾,不說多值錢吧,好歹看着也像是那麽回事兒了。

這樣一個能藏在衣裳裏頭,貼身戴着,不顯山不露水的首飾作為阿海送給阿珠的定親信物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你想啊,常年往海裏走動的人,頭發上插上根簪子,這像是幹活的樣?簡直就是随時都有可能不見得節奏。要是耳環也一樣不靠譜,到了海裏,這東西不見了你估計都沒發現,所以這樣的東西,實在不像是漁家的人用的,就是村子裏那些有了首飾的人,平日裏也從來不戴,只有走親戚,或者有事兒的時候才拿出來顯擺一下家底。

再說了,若是阿珠平白多了一件看着有些價值的首飾,在這個幾乎沒有什麽秘密的村子裏,她能戴出來顯擺?那不成了私相授受了嘛,這會兒可還沒成親呢。這時候的規矩可不小,萬一惹出什麽風波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所以阿海在決定送點什麽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幾個條件就是第一。不顯眼,第二,帶着不容易掉,這麽一來,可不就是這種能戴在衣裳裏頭貼身藏着的東西就成了唯一的選擇嘛。就這還是他看了不少首飾之後才有的靈感,他們這樣不怎能見識這些奢侈東西的人一般還真是轉不過這個腦子,不然你看看村子裏那些買了藏匣子裏抹灰的首飾就知道了。

東西既然已經買了,那麽自然送出去也就快了,在劉白氏和阿海二嬸選了個日子,正經過了定禮之後,阿海偷偷的在一日早上,天色微亮,阿珠去海裏的時間,在海邊的岩石邊上截住了阿珠。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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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的,我自己摸的碧玺,請了人做的,那些定親禮多半都是我二叔他們張羅的,他們是長輩,我也不好說什麽,不過這畢竟是我自己的親事,我自己總該也有點表示才是,所以。。。反正這是我給你的定親禮,權當是信物了,你收着就是。“

天色太暗,阿海覺得阿珠應該看不太清楚自己的臉,所以即使感覺臉上有些燒的慌,也能勉強定住了神,盡力讓自己的口吻沉穩些,把東西給送了出去,可他不知道,阿珠的眼睛可不是尋常人的眼神,早就将阿海那帶着微紅的臉色,略帶緊張的眼神,還有遞出東西後,偷偷在衣裳上擦手心汗漬的樣子都看了個一清二楚。順帶在心裏還有些好笑,恩,還有些羞澀。

東西是肯定要收的,不收有點說不過去,畢竟是定親的人了,太矯情不好,所以阿珠即使也感覺有些臉紅,羞澀,到底還是大方的接了過來,只是才接過來她就感覺自己好像漏了一樣。

”我這,那我是不是也該給你一樣東西?“

所謂的信物自然不可能是單方面的,可自己好像沒有準備啊!

”二嬸說,定親禮之後,你不是要做鞋子做回禮嘛,那個就行了,畢竟那也是你親手做的,其他的,你有功夫有閑錢還不如多準備些嫁妝東西呢,咱們人少,可也不能讓人小看了去。“

阿海平時雖然好說話,可關鍵時刻卻也有些個要強,這話已經透露了幾分,也算是露出了幾分本性,也就是如今和阿珠關系不一樣了,不然這些話他多是存在心裏,放在行動中,卻從不會說出口的。

阿珠聽了阿海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她一樣,也是差不多的性子,自然理解阿海的想法,他們是孤兒,是苦孩子,可他們不需要憐憫,他們能靠着自己過上好日子。

”知道了,阿貝已經在找樹了,說是要做嫁妝箱籠。“

我也不是沒有家底的,你放心,不會丢臉,為了老白家也不會丢臉,甚至阿珠心裏還有那麽一股子氣,你能拿的出手東西,我怎麽可能沒有,一定也能有,只是這樣的話這會兒阿珠沒有說出口,在東西沒有準備好,送到阿海手裏之前,她什麽都不想說,從來說不如做。

微微垂頭的阿珠露出的幾分倔強阿海沒有看到,他只是能感受到那還保留着自己體溫的吊墜這會兒被阿珠牢牢地握在了手裏,就像是他的心被阿珠抓住了一樣,讓他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那麽劇烈,那麽厚重,這種感覺讓他忍不住有點不敢呼吸,好半響,看着阿珠有要走的架勢,這才憋出來一句:

”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阿貝也一樣,有我呢,都會好的。“

對于男女來說,也許最濃厚的感情不是訴說衷腸時候的濃情蜜語,不是你侬我侬時候的戀戀不舍,而是這一句,有我呢,最是打動人心。現在阿珠就有些被打動了,在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之後,這一句有我呢,是那麽的珍貴,那麽的暖心,就好像她從此有了新的依靠,新的依仗一樣,所以阿珠忍不住擡起了頭,重重的看了阿海一樣,然後鼓起了勇氣,在阿海的面前,将那吊墜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這一個舉動很明确,就是在告訴阿海她對于這份感情,這份親事的回應,她也一樣全心接受,坦然面對,努力配合。這是阿珠無聲的承諾。阿海懂了,所以他也笑了,那麽燦爛,那麽高興,那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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