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時間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它給人帶來了很多傷害, 也給人帶來了很多可能。

他們曾在這裏分離過,中途路過很多風景,走過很多岔路, 還翻越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但他們最終在命運的指引下回到這裏, 見着最初的人。

一開始是俞适野抱着溫別玉,後來是溫別玉回抱俞适野。

溫別玉說完了過去, 也沒有松開手,他依然用雙手扣着俞适野的腰,将自己的臉埋在俞适野的頸, 這樣無聲地站了好一會, 溫別玉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擡起頭來,慢慢說:

“直到現在還和你談這個, 我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這些解釋還有沒有意義,是我太自私了……俞适野,我能再自私幾分鐘嗎?我還想要再……抱你幾分鐘。”

俞适野看見了溫別玉的臉。

對方的臉還沒有幹,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宣洩情緒的緣故,一旦開始, 就停不下來。他一邊說話, 一邊掉眼淚,滾圓的淚水如同人魚的珍珠。

俞适野的喉嚨緊了幾秒, 他的雙手突然用力,将溫別玉抱起來,放在旁邊的小床上。他俯下身,慢慢的,輕柔的,吻去對方的淚水。

俞适野的吻是魔法。溫別玉眼中不再有淚水,只有水洗過後明澈的雙瞳。

對着這雙眼睛,俞适野刻意輕松:“這樣說來,當年的我們都是小傻瓜。要是當時我直接踹開那扇門,可能就什麽事也沒有了。我們也不會——”

他不太輕松得下去。

溫別玉爺爺死亡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分手的準備,後來他更接受了這些,接受了這個刻骨銘心,歷歷寫在生命中的分別。可是忽然之間,另一種可能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他們其實可以不分開。

渴望來勢洶洶,如巨浪一樣自他心底翻卷起來,他開始耿耿于這分開的九年,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假設,每一個假設都通向他和溫別玉沒有分開的那個可能性。

随後他的腦海擠進很多快樂,很多虛假的快樂。

俞适野猛地閉了一下眼。

快樂之後是更多的不滿足。它們如狂飙的車,在他體內橫沖直撞,讓他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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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一只手撫上他的臉,溫別玉向他貼近。

溫熱的身軀将他擁抱,清晰的話響在他耳旁。

“小野,我在這裏。抱住你了。”

恍惚裏似乎有什麽在體內炸開,俞适野睜開了眼睛,他的吻落在溫別玉唇上,像一道火焰,倏然燒了起來。

……

雲收雨散,所有結束的時候,俞适野攬着溫別玉,一同倒在狹小的床鋪上。

溫別玉已經徹底累了,俞适野還沒有。他正緩緩放松着緊繃的身體,還沒徹底放松下來,屬于溫別玉的一只手探了過來。

俞适野及時抓住:“你想幹什麽?”

溫別玉臉上猶帶着紅暈,很是無辜的看了俞适野一眼,仿佛在疑惑俞适野為什麽要問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

俞适野繼續警告:“差不多了,不要鬧,再繼續你要受不了了。”

溫別玉:“你确定要忍着?”

俞适野是真的怕自己忍不住,索性将人整個拴在懷中控制住。

灰面的素色床品帶着些皂角和陽光的清香,像是才洗過沒有幾天,俞适野确定了床上用品的幹淨後,扯過被子,蓋住兩人。被子也是素面的,灰白相拼,俞适野看了好一會,感覺自己的記憶被模糊喚醒了:

“這是我們當初買的嗎?”

“不是。”溫別玉掙了兩下沒掙動,也放棄了,乖乖趴在俞适野的懷中說話,說完,又仿佛不經意似的補充一句,“是同款。”

俞适野低笑一聲,将溫別玉抱得更緊一些。

他的呼吸灑在溫別玉的頸上,聽見對方跳動的心音,一下一下,都跳在自己的胸膛裏。

這樣安靜地擁抱一會後,溫別玉低聲問:“在想什麽?”

“在想你藏的秘密真多。”俞适野說,“除了這個,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瞞着我?”

懶懶靠着俞适野的溫別玉瞬間一僵,他的目光忍不住瞟向手上的戒指,又若無其事地挪開……說謊的時候不做考量,等到可能被揭穿的時候,各種問題就輪番上陣,這事兒怎麽解釋怎麽尴尬,溫別玉決定……

“沒有,就這些了。”

“真的?按照你的性格,你這邊藏了一點,那邊還會再藏一點,簡直是活體倉鼠症患者。”俞适野不是特別相信。

溫別玉有點被說中了的惱羞成怒,他化被動為主動,直接出擊:“別光談我的,你就沒有秘密了嗎?”

“……”

這句話像枚釘子,一下穿透俞适野的心。

正如在今天之前,溫別玉始終将這九年來的所有事情對俞适野守口如瓶……俞适野也有一件從頭到尾對溫別玉守口如瓶的秘密。

關于溫別玉爺爺死亡的秘密。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将這個秘密帶入墳墓,但是在這個瞬間,在聽到這麽多過去的今天,他還是……還是動搖了。

動搖也只是一瞬,感覺着懷裏的人,他的心又慢慢堅決起來。

他也搖頭:“沒。”

溫別玉瞅了俞适野一眼:“你騙我。”

俞适野:“……”

溫別玉發出警告,一口咬在俞适野的脖頸上:“我覺得你最好說實話。”

俞适野倒抽了一口氣,不痛,很躁動。未免擦槍走火,他立刻投降:“我知道了,等晚上回家跟你說,可以嗎?”

溫別玉這才滿意。

兩人繼續躺了一會,俞适野望着房間與窗戶,摸着溫別玉的發絲,忽然嘆氣:“感覺浪費了好多時間,還賺不回來,接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得精打細算了。”

“精打細算我是能手,存着存着,時間就變多了。”溫別玉接上話,可能因為埋首俞适野的胸膛,他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嗯。”俞适野微微一笑,“那以後就都聽你的安排。”

“……俞适野。”

“嗯?”

“我們待會去約會吧。”溫別玉擡起了眼,兩人說開了,他也不再回避過去了,“之前因為爺爺,我們周末也沒怎麽認真約過會;後來你又走了,我連想和你走走校園裏的小路,都沒有機會了。”

“在我答應你之前,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叫我小野,這樣聽起來親密些。”

“……”

“快叫,我就想聽你這麽叫。”俞适野在溫別玉唇角偷了個吻。

溫別玉慢了半拍,回應這個吻,回應的同時,悄悄的,藏着蜜,說出那個親昵的稱呼。

“……小野。”

***

兩人在床上好好的膩了一會,俞适野望了眼散落一地的衣服,發現剛才過于粗暴,導致溫別玉襯衫的扣子全被自己扯掉了。

自己搞的破壞,自己彌補。

俞适野對溫別玉說:“你在家裏,我下去買套衣服上來。”

“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

“剛才不是還說時間不夠要好好珍惜嗎?我們出去買了衣服換好,直接去約會。”

“好吧。”俞适野總是很輕易地就被溫別玉說服,他決定帶溫別玉一起下樓,下樓之前,他先把溫別玉帶進了浴室。

當時租的這間房子确實小,無論卧室還是廚房都小得可憐,最寬的走到也不能容納兩個人一起通過……但這間屋子的浴室意外挺大的,裏頭還放了個浴缸。

出于某種不好表述的暢想,當年的俞适野拍板租下了這套房子,後來果然使用了次數不少的浴室,并一路惠及到現在的自己。

他把溫別玉放進浴缸裏,加滿了熱水和沐浴露,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把人洗得香噴噴之後,又在熟悉的位置翻出吹風機,試試還能用,對着溫別玉的頭發吹起來。

溫別玉裹着浴巾,晃晃腦袋:“不用這麽麻煩,下去走走就幹了。”

俞适野掃了一眼溫別玉。

才洗完澡沒有多久,溫別玉的發尾還濕着,一兩縷的頭發黏在他的脖子上,半滴水珠,要掉不掉;他臉上還帶着紅暈,像是泛起來就消不下去;他的嘴唇也有點紅,像是挂在枝頭剛剛成熟的果子那樣紅……

“不可能的,怎麽可能把這樣的你放出去呢。”一不留神,俞适野把心頭的話說出來了。

“你說什麽?”溫別玉迷惑看人。

“我說——”俞适野用吹風機給人吹了個造型,最後俯下身,看着鏡子裏的溫別玉,微笑說,“事後美麗的你,只能被我私藏。”

話音落下,俞适野如願獲得臉色更紅的溫別玉一只。

他把人帶出浴室,撿起衣服給人穿上。

襯衣沒有了扣子的舒服,原本規規矩矩的衣擺胡亂探出毛衣的下邊,跟拼接毛衣似,讓溫別玉瞬間減齡十歲,變回了高中生。

俞适野心頭有點怪怪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又很在意地看看身上的衣服:“怎麽感覺我像在老牛吃嫩草……待會去買運動衫吧,我們都穿運動衫,配一對。”

“好。”溫別玉縱容俞适野,他們準備出門,這時候,他問俞适野,“有帶鑰匙嗎?”

“帶了,怎麽?”

溫別玉從屋子裏翻出了備用鑰匙,再接過俞适野手中接過鑰匙串,将樓上屋子的開門鑰匙串入其中:“好了。”

鑰匙遞回俞适野手中的時候,彼此撞擊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懸挂在窗戶上的透明風鈴,在陽光下,微風裏所發出的悅耳輕吟。

出了小區就是繁華的馬路。

畢竟九年沒有回過這個地段了,俞适野也不知道要去服裝店該往哪裏走,但溫別玉知道,他握住俞适野的手,帶着人挑了個方向,慢慢往前。

走着走着,總有些行人會朝他們看上一眼,看着他,或者看溫別玉。

俞适野注意到了這些視線,再看一眼溫別玉,身旁的人在被自己整理着裝之後,雖然沒有了那種成熟的果子正散發香氣的感覺,但還是——

他扯了下溫別玉的手。

“嗯?”溫別玉側頭看了眼俞适野。

“就是這樣。”俞适野小聲對他說,“你的眼神太撩人了,只能看着我,不能看別人。”

“……”

“那是我眼裏有你。”溫別玉也小聲回答。

有了你,才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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