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兩人沿街走不過三五百米, 就見到一家綜合性體育用品店。

溫別玉問俞适野:“進這家買衣服嗎?”

俞适野覺得運動裝很适合今天的自己與溫別玉, 欣然答應,和溫別玉一同進了店鋪。

店鋪裏衣服不少,可能是因為開在大學附近的緣故, 款式頗為年輕,俞适野随意轉了一圈, 挑中一款深藍色帶帽兜,背後有個笑臉圖案的衛衣。

他一拿兩件, 自己一件,溫別玉一件,還挑了同款的褲子, 一起進更衣室準備試衣服, 不過這家店只有一間更衣室,兩人得輪流進去,俞适野讓溫別玉先換衣服, 差不多五分鐘的時間, 進去的人再出來,一身衛衣與運動褲的樣子讓俞适野仿佛看見了大學時期的溫別玉。

他挑挑眉,吹聲口哨:“很不錯。”

溫別玉:“你也試試?”

俞适野正有此意,他拿着衣服進了更衣間,剛剛脫掉身上的服裝, 換上新衣服, 還沒來得及整理,門簾一動, 溫別玉探了個腦袋進來。

俞适野愣了下:“……你是想要看我的肉體嗎?我是不是換得快了一點?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讓你先看一眼再說?”

“并不是。”溫別玉一臉正經禁欲,“我剛剛發現,我們挑的這款衛衣領口有點大,我進來看看,它能不能遮住你脖頸上的牙印。”

“哦——”俞适野明白了。

更衣室裏也有面小鏡子。他對着小鏡子整整衣領,直接将牙印露了出來,然後掀起簾子,往外走去,邊走邊說:

“就買這一套吧,反正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你是故意的吧……”

“對,沒錯,就是。”俞适野三重肯定。他沒有轉頭,所以也沒有看見,站在自己背後的溫別玉對着他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偷着雞了的微笑。

他們穿着衣服到服務臺前買單,旁邊的店員走過來,想用剪刀把吊牌剪下來,溫別玉制止了人,他接過剪刀,自己幫俞适野剪了,又讓俞适野幫自己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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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吊牌的過程中,溫別玉還看見了收銀臺上旁的貨架上放了些顏色各異的絲帶。他看了一會,挑了條咖啡色的,對俞适野說:“低一低頭。”

俞适野投給溫別玉一個疑惑的眼神,順勢低下了頭。

溫別玉将這條發帶紮上俞适野的發尾,還打了個蝴蝶結。絲帶有點長,綁了蝴蝶結的兩縷帶子垂下來,其中一縷,正好搭在俞适野的肩膀上。

俞适野感覺到了,故意轉轉脖子,讓絲帶尾巴掃過肩頸上的牙印。

溫別玉一眼看見,莫名有些臉紅,雖然只是絲帶碰上了,他覺得是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嘴唇碰上去,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他收回手,退後一步,此地無銀三百兩。

退後之際,不忘再從貨架上拿下同色絲帶,沒法綁頭發,就纏在手腕上,依然打個蝴蝶結,再擡起手腕,沖俞适野晃一晃:“……我也有,一對兒。”

進門一趟,換了全套情侶裝,出來再做情侶該做的事情,就很有儀式感了。

他們一起去路邊的攤子吃了頓簡單的午飯,随後逛到電影院門口,俞适野只是想和溫別玉一起看電影,并不在意看的究竟是什麽電影,所以他買了兩張最快開場的情侶座電影票,再拿了桶爆米花。

等電影正式開場,燈光暗下屏幕亮起,坐在俞适野和溫別玉左邊位置的情侶,抱上了,坐在俞适野和溫別玉右邊位置的情侶,親上了。

他們倒是很認真很正襟危坐的,一邊吃着爆米花,一邊看大屏幕上的故事。

也沒能看太久。

電影開場十五分鐘,劇情一轉,進入動作打戲部分,一盆血漿唰地就潑在屏幕上。

俞适野擡手,轉開視線的同時遮住溫別玉的眼睛:“血腥暴力,別看。”

溫別玉:“……我不怕。”

俞适野說得理所當然:“我怕。”

溫別玉嘆了口氣,扯下俞适野的手,再扯過俞适野的人,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明明有那麽多毛病,買電影票之前怎麽不拿手機上網搜搜劇透?”

俞适野真的很無辜:“誰知道這片子是有血漿的?”

畢竟是在電影院中,為了不影響其他人的觀影感覺,俞适野和溫別玉交談的聲音一直壓得很低,這也就導致了……他們身旁的聲音很大。

俞适野抱了人一會,眼看着黑黝黝的周圍和幾乎把他們環抱的情侶座,覺得明明自己也有男朋友,實在沒道理光看着別人秀恩愛,于是手指一動,挑開衛衣,蹭到了溫別玉的腰。

敏感的位置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碰觸,溫別玉腰間一顫,差點跳起來。

“你在幹什麽?”

“我在做點情侶該做的事情。”

“……在這裏?”

“我可沒有親你,也沒有抱你,只是碰碰你罷了。”俞适野低笑一聲,輕攏慢撚。

“……你真是一個明明只能看PG-13的電影,卻做着N18事情的男人。”溫別玉的身體有點顫,聲音也有點顫。

“你不喜歡嗎?”俞适野問。

黑暗裏沒了溫別玉的聲音,只能感覺對方略略急促的呼吸和漸漸變熱的身軀。

好一會,終于傳來溫別玉微帶磨牙的聲音。

“喜歡。俞适野,你要是在這裏把我弄起來了,我就在這裏和你做!”

這是俞适野不能同意的,他立刻坐正身體,有點委屈:“我什麽都沒做,嘴上說的都比我做得多。”

“……”

然而一整本黃色的本子情節已經從溫別玉腦海中呼嘯過去了,接下去的時間裏,他完全看不進電影的任何畫面了。

暧昧在黑暗之中發酵了整整兩個半小時,等踏出電影院的那一刻,俞适野問溫別玉:“你還記得119分鐘的時候,男主角說了什麽嗎?”

溫別玉愣了下:“……你記得?”

俞适野挑眉:“我當然記得。”

溫別玉一直以為俞适野和自己一樣,什麽都沒看,沒想到俞适野居然在很認真地看電影。他虛心詢問:“他說了什麽?”

俞适野對溫別玉眨了下眼:“他說,‘我喜歡你’。”

溫別玉腦筋一轉,明白了,他心跳漏了一拍,卻不耽擱接話的速度:“那電影裏頭有說是幾點點喜歡嗎?”

俞适野的眼睛裏藏了點笑:“我記得男主角說,不是一點點,也不是兩點點……”

“是很多很多點。”溫別玉搶答,“男主角也算不過來的很多點。”

“嗯。”俞适野裝模作樣,“看來你電影看得還是很認真的。”

“你都認真了,我怎麽可能不認真?”溫別玉一語雙關。

對話到這裏暫停了,俞适野沒再接話,路過自助機的時候,買了罐冰飲,先放溫別玉臉上滾一圈,又放自己臉上滾一圈,全滾完了,才似乎正經說:

“剛才說太多了,有點熱,來降個溫。”

他們離了電影院,一時沒想到什麽太好的去處,索性沿街閑逛,當逛到一家電子産品店的時候,溫別玉進去了,買了一架手提攝影機。

“買這個幹什麽?”俞适野奇怪問,“你缺攝像機嗎?家裏有。”

“不缺,但現在需要。”溫別玉說着,打開攝像機,對俞适野晃了晃,“我想給你拍照片,今天這麽漂亮,适合入鏡。”

俞适野一聽這話,深以為然,主動拿起攝像機,沿着街道,走走停停,拍攝街道,互相拍攝,将一道道身影,定格在攝像機中。

等到天邊的太陽掉落地平線,柔美的月亮挂上漆黑的夜空,俞适野和溫別玉也來到了學校裏。夜晚的校園頗為寂靜,林蔭小路上幾乎看不到人,遠處的操場上還亮着燈,也有些渺渺的人聲,像是夜晚的歌聲。

今天的天氣很好,走在這裏仰頭看着,居然能看見幾顆星星穿透雲翳,懸挂在天空上,其中有兩顆星星,湊得很近,幾乎閃在一起,像是對從出生就擁抱的雙胞胎,又像是對難舍難分的小情侶。

俞适野擡頭看了一會,感慨道:“兩顆孤立的星,因某次意外被對方的引力場捕獲,在糾纏的力的作用下,從此更變了彼此的軌道,相繞旋轉,就像愛情一樣。可惜……”

他頓了一下。

“宇宙太遠了,引力也不可見,這樣的浪漫有些觸不可及。”

溫別玉看了俞适野一眼,突然換了個前進的方向,拉着俞适野來到學校內的一棟實驗樓前。

俞适野看了一會,記起來了:“我在這裏上學的時候,這棟大樓才剛剛開始施工,如今已經建成了嗎?”

溫別玉嗯了聲:“已經建成滿七年了,算不上新建築了。現在學校裏還有兩棟比它更新的,其中一棟是去年才完工的。”

他說完便帶着俞适野進入大樓,一路來到一間放置展覽品的教室,沒鑰匙開門,就推推窗戶,正好有一扇窗戶沒有關嚴,溫別玉直接翻窗戶進去,來到其中一個玻璃櫃子,取出擺放在裏頭的展覽品。

自後邊跟着進來的俞适野剛想說這樣不太好,再定睛一看,展覽品前的制作人标簽上,正寫着:

49屆建築系溫別玉

俞适野壓低了聲音:“這東西是你做的?”

溫別玉:“對。”

俞适野看着溫別玉手中的東西,一時沉吟,那是一個很奇怪的模型,一個木頭的底座,上邊牽很多魚線,魚線又串聯着許多尾指粗細的鋼管,鋼管彼此還不相碰……

“這是什麽?”

“這叫張拉整體模型。”溫別玉回答,“是我們建築學上的一個概念,解釋起來有點麻煩,我們待會再說。”

拿了東西,他們又從窗戶翻出來,然後一路到達這棟實驗樓的天臺。

打開天臺的門,涼風一下倒灌入內。

他們走到天臺上,再度仰頭。

人類來到了高處,天空的群星也就低垂了。

溫別玉舉起手中的張拉整體模型,他告訴俞适野:“在建築上,這些不相觸的構件就相當于宇宙裏孤立的星。這些線和構件一起組成了一張如同萬有引力的平衡張力網,失去任何一樣都不可以。這是因星星的相遇而誕生的概念,卻由人手親自搭建完成的模型。”

“哪怕曾經因為意外被暫時拆開,彼此分離,高明的建築師也可以将線重新續上,甚至用計算來優化結構,讓它們更加牢固的組合在一起。”

一路說到這裏,溫別玉将手中的模型交到俞适野手上。

分開的九年是你我都無法抹消的九年。

但是也許,斷裂的意義,只是在于讓你我之間,更加穩固,更加堅牢,更加的,不可拆分。

天上的浪漫來到了掌心之中。

俞适野看了半天,握着模型将溫別玉抱入懷中,抱得有點緊,他勾起嘴角,語氣調侃:“別玉,你會寵壞我的。”

這句話後,俞适野又開口,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将心中的悵然藏在風裏。

“這樣子,我會想要強求的……”

作者有話要說:“張拉整體”(Tensegrity)概念是美國著名建築師富勒(R.B.Fuller)的發明,這指“張拉”(tensile)和“整體”(integrity)的縮合。這一概念的産生受到了大自然的啓發。富勒認為宇宙的運行是按照張拉一致性原理進行的,即萬有引力是一個平衡的張力網,而各個星球是這個網中的一個個孤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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