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月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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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氏來與寧老太太說話的時候,言語間提及康平大長公主。

方氏道:“自打那件事之後,大長公主就長居先帝賜給她在滄州的莊子,鮮少回京。便是聖上親請,也拿身體不适避開了。如今回來,也不知是何緣故”

寧老太太停下手上的碧玺珠串:“大長公主端木皇族的女兒,身份貴重,但性子極烈。這點從她年輕時的作為便可見一斑。我若是沒有猜錯,大長公主這次回京,應該是為了她那個小孫兒的婚事。”

“謝廷景嗎?”方氏沉吟片刻,恍然大悟。

都說這謝廷景是大長公主的心頭肉,疼的沒邊。如今他也已經十七歲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滄州再好,也沒有京都人傑地靈,貴胄雲集。怪不得昨日,大長公主特特叫他到永安公主面前請安,在一衆夫人面前露了臉。

“你見到了?”寧老太太見方氏的神色,問道。

“見到了。”方氏道,前幾日她還還與臨川說什麽時候也見見這位拔刀相助的謝公子,可巧,昨日就見到了。“昨日在沐陽侯府,大長公主特特叫了他與永安公主請安。”

“哦?是個什麽樣的少年?”

方氏思量片刻,道:“見了真人,我便明白,傳言确實不可信。”

傳言?寧老太太想起那些關于謝廷景的傳言,唇邊漾起一絲輕諷:“這倒也不難猜測,這些年公主在滄州,他倒是沒少往京裏跑,不過回回住的都是公主府。你當他那個後娘能自在?再說她現在也是有兒有女的了,這謝廷景自然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這謝廷景的傳言來自哪裏,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話到這裏,也就不必再往下言說了。寧老太太惦記起心頭的大事,問方氏:“怎麽,昨日你看的如何?”

“倒是有幾家夫人對芳姐兒挺有好感,但我瞧着不是什麽庶子,就是家門不清的人家。這樣的人家,是斷斷不敢與之接親的。”

“這個是正理,無論如何,咱們不能委屈了自己個兒的姑娘!”寧老太太點頭,對方氏的行為很是贊賞:“雖說芳姐兒很快就及笄了,但畢竟離她出嫁還有兩年多,慢慢挑,總是有合适的。”

“只當是好事多磨吧,誰讓咱們之前看上的幾個,不是家裏不幹淨,就是自己立身不正。不怕母親笑話,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了!”方氏苦笑道。

“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也說了,好事多磨。芳姐兒是個有後福的,前頭受點苦不要緊,只要以後平安順遂。”寧老太太開解方氏道:“對了,前幾日你和我說宋家那個小子的時候,我也沒來及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氏既然有相中的少年,自然不會不讓寧老太太過眼。前兩天過來請安,隐晦的表達了一下宋洺泊被踢出了候選女婿行列。因着當時下頭的管事上來回話,寧老太太也沒多問。只是一直把這事放在了心上。

宋洺泊?方氏想起來,便把那日臨川與她說的細細與寧老太太說了。末了道:“原本我瞧着他是個頂好的,只是不曾想外表看似謙和,實則內心狂妄,且是個善于僞裝之人,如此這般,我才與母親說這個宋洺泊,以後也不考慮了。”

“少年人對未來有想法,本無可厚非。步步為營也好,善于隐忍也罷,他若是能裝上一輩子,那也無妨。只是你看他,今日酒後吐真言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失去了一門婚事,來日到了官場之上若是這樣,焉知失去的不是腦袋。咱們要的是女婿,不是門客,否了也就否了,無甚大礙。”寧老太太沉聲說完,又蹙起眉毛:“若是聽臨哥兒這意思,這裏頭還有謝廷景?”

“是啊,許是少年心性,也覺得宋洺泊太過放肆,所以才出手教訓的吧!”

“這事的确不好大張旗鼓的道謝,若是以後有機會,再尋着機會慢慢致謝吧!”寧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謝廷景會這麽快找上門來。

不過是睡了個午覺的功夫,寧老太太看着下首站着的兩個少年,嘴角的抽搐怎麽也抑制不了。

這人啊,果然是經不得念叨。早上她們關起門來說了兩句有關他的話,下午就上門來了。

南川湊到寧老太太面前,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熱烈的向寧老太太推銷他身邊的少年:“祖母,祖母,這是廷景哥,今日若不是他,我可是都沒有機會再回來見祖母了!”

他唱念做打,惹得寧老太太伸出一手指頭戳向他的額頭:“什麽回來不回來的,好生說話!”

南川嘻嘻笑,又折回謝廷景身邊,給他介紹:“廷景哥,這就是我祖母!”

“廷景見過老太太,老太太福壽瑞安!”謝廷景恭恭敬敬道。

今日謝廷景腳蹬祥雲紋樣雲靴,身着天青色銀線團福如意長袍,五官秀麗耀眼,眼睛澄澄透明的厲害,讓歷經世事的寧老太太也不禁贊嘆一聲,好個耀眼幹淨的少年。

“好孩子,”這麽想着,不免就多了幾分喜歡。寧老太太忙招呼他們坐下:“今日若非你出手,咱們南哥兒可是要吃大虧了,讓我這個老婆子怎麽謝你喲?”

“老太太言重了,本就是小事,哪裏當得起您這麽說。”謝廷景猛地站起來,急忙道:“再者說南川兄弟也不過是一時不慎,才着了那幾個人的道。如果不是我,他也必能順順利利脫身的!”

其實今日的事情很簡單,總結出來一句話就是南川遇上碰瓷的了!

這幾日他讀書讀的用功,武寧侯府秉着賞罰分明的胡蘿蔔加大棒政策,給他放了半天的假。然後他就開開心心的出門去了西市。然後正當他沉迷于西市的景致不能自拔的時候,一回身不小心撞到了人。然後那人就倒地不起了,旁邊一擁而過五六個人把他團團圍住,說他撞出了人命讓他拿銀子賠。

南川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入了別人的圈套。只是自己一拳難敵四手,再加上那些人高聲造勢,一時之間他也不能脫身。就在這時,謝廷景出現,身後跟着五城兵馬司的人。

結果很明顯,這是一群訛詐慣犯,五城兵馬司盯了他們很久了,這回正好,二話不說把他們逮捕,扭送至大牢。而寧南川,作為一名知恩圖報的好少年,當即對謝廷景表示了發自肺腑的感謝,然後就邀請他至府中做客。

對于謝廷景來說,今日遇上寧南川,純屬意外。而這意外卻帶來自己一直求而不能得的意外驚喜,假意推脫了兩下,便跟着寧南川到了武寧侯府。然後就有了剛才松柏堂內拜見寧老太太這一幕。

寧老太太看謝廷景,可是越看越滿意。漂亮的少年本就讨人喜歡,更何況少年長的漂亮又懂禮貌:“好好好,咱們不說謝,你們少年意氣相投,往後裏要多走動才是。”

“只要老太太不嫌棄我愚笨,往後我必然常常來叨擾老太太!”謝廷景覺得自己這話接的實在太過美妙:“不過今日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老太太了,與祖母說好,要陪她一起用完膳的。”

啧啧啧,可真是個貼心的好少年,寧老太太笑的格外慈祥:“大長公主長居滄州,我與大長公主算起來也是數年未見了,大長公主身體可好?”

謝廷景:“祖母身體康健,勞煩老太太問候。只是祖母長居滄州,京裏世事變遷,常常生感慨之意。”

“是啊,這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也都老了!不過大長公主身邊有你,想必也甚是寬慰。你既與大長公主約好,我自然也不好留你在府中用飯。這裏我讓家裏的丫頭給你準備了點各色點心,雖說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勝在味道新鮮,你拿回去嘗一嘗。”寧老太太笑眯眯道。

謝廷景看的真切,也明白寧老太太必然不會只給他準備幾盒子點心,連忙推辭:“來府上叨擾承蒙老太太不嫌棄,哪裏還好拿了東西回去。”

“不過是一些子點心,不值得什麽。我只把你與南川一般當做自己的孩子,你也不必推辭!”寧老太太道:“等你下次過府,可不能就這麽匆匆就走了,必是要在府上用飯的!”

見寧老太太這麽說,謝廷景也不再堅持:“多謝老太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端和背着小書包邁着四方步回松柏堂的時候,正好看見南川送謝廷景出門的背影。她停下小短腿,瞧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總覺得那個高一點的在哪裏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回到松柏堂正好看見白術帶着幾個小丫頭撤下明堂裏擺放的茶具,她沖到次間撲進寧老太太的懷裏,眨巴眨巴眼睛問寧老太太:“祖母可是有客人過來了?”

“是啊!”寧老太太把她摟進懷裏:“你三哥哥帶了個小友過來,留着說了幾句話。”

“看祖母這麽開心,想來三哥哥的這位客人很是得祖母喜歡的喲。”

“你個小滑頭!”寧老太太刮了一下端和的小鼻子:“是個好孩子。”只是可惜,被那些流言絆住了!

莫名的,寧老太太心頭一動。只是很快,又将這個想法甩在了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姐夫上線了,二姐夫還遠嗎?!嗯,遠,挺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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