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可親

顧文瀾也就休息了兩天, 年初二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下學期的教材溪言已經拿到了, 這幾天就在家備新教材的課程。

而周禹那邊還沒給她消息, 她不想把這孩子逼得太緊給他壓力, 但這件事不定下來她的心始終挂念着, 顧文瀾常說她愛操心,她自己也承認, 好像閑不下來似的。

是不是當老師當出後遺症來了?

溪言在書房裏,拿着教材發了會兒愣,忽然又想起許攸的事來。

過年期間許攸回老家了, 年初三的時候溪言給她打了電話,兩人聊了一陣, 她感覺許攸的心态有些消極,但許攸覺得自己這是看破紅塵, 只想隐居山林。

年初六, 許攸從老家回來上班, 溪言去接她,兩人在一家火鍋店裏吃東西。

許攸刷着羊肉說:“我真有辭職的打算, 然後回我老家開一家花店, 偶爾也接一些婚禮策劃的業務, 也算沒有荒廢老本行。”

溪言說:“你這是逃避麽?”

“溪言,我真沒勁折騰了,那兩個人我都不要。”

“你這樣會開心麽?放得下了?”

許攸有些煩躁,又有些無奈,“不然能怎麽樣?那小屁孩煩死了, 天天打電話過來,我過年在家我媽以為我被人追債了都!”

溪言笑了笑,“不是挺好的麽?他對你這麽執迷不悟。”

許攸這麽一聽,也笑了一下。

溪言忍不住問:“那路鳴呢?”

許攸的笑容淡下來,“溪言,我和他不可能了,我不恨他,但我心裏有根刺,你知道的,那件事對我傷害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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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言那時候是極度佩服許攸的勇氣,許攸嘴裏說要和路鳴斷得幹淨,但她自己根本做不到,所以每天想方設法偷偷地去見路鳴,那段時間她跟魔怔了一樣,看他和他女朋友說說笑笑,恩恩愛愛。

溪言覺得許攸那時候像是在絕自己的後路,也絕了今天她和路鳴的後路。

而她自己看似果斷,和顧文瀾說斷就斷,但她就沒有膽魄再去面對顧文瀾,甚至有點刻意避着他,當然他根本也沒想起她來。

她是怕傷心,所以寧願難受。

溪言說:“你沒有放下他。”

許攸說:“太深刻了,忘不了的,如果沒有小朋友,我可能會帶着刺和他湊合得了,互相傷害嘛,誰不會?但是我碰到了小朋友,如果我和路鳴在一起,我會覺得對不起小朋友,可是和小朋友在一起,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所以她誰也不要。

所以溪言覺得她根本不是看破紅塵,她是找不到出路了。

許攸心情不好,吃完火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溪言去了酒吧街進了一間酒吧。

包廂裏,許攸點了一紮啤酒。

送啤酒的男孩進來的時候,溪言和他一對視,兩人皆是一愣。

周禹一慌,放下東西就跑。

溪言追了出去,喊道:“周禹!站住!”

周禹不敢再跑,猛地剎住,靠着牆垂着腦袋。

溪言走到他跟前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打工。”周禹垂着臉看她的雙腳,牛仔褲,小白鞋,褲腳折起來一些,兩邊露出小小的一截細細的腳踝。

“那你跑什麽?”溪言的語氣溫和了些。

“……”

“你吃飯了沒有?”溪言問。

“現在是下午5點。”周禹說着斜着眼睇着她,“你問的是午飯還是晚飯?”

溪言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周禹總給她一種不會自理的感覺,所以她總操心他的溫飽問題。

溪言趕緊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下班?”

周禹對上她清瑩的目光,捏着手心抿了下嘴唇,他兩只黑玻璃似的瞳孔深沉似海,低聲說:“你想要我什麽時候下班?”

溪言心裏跳了一下,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她幹笑着道:“什麽?”

周禹說:“你不是要請我去你家吃飯麽?你說個時間吧,我這裏什麽時候下班都可以。”

原來是這個意思……

溪言暗松了口氣,問:“那今天可以麽?”

她說完就有些後悔,應該先跟顧文瀾确定時間的,也不知道他幾點回來。

同時她也意識到,她不能再一味地把周禹當成小孩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他18歲了……但她再看過去時,周禹仍是一副無害的高中生模樣。

“可以,”周禹心情不錯的樣子,“我現在就可以下班。”

“好,”溪言指指前面,“你弄完了過去找我,對了你餓不餓?我給叫點東西吃?”

“不用,你等我,我很快。”周禹說。

“不用着急。”溪言笑了一下。

溪言沒有立刻回包廂,而是在走廊裏給顧文瀾打了個電話,她有些緊張,怕他在忙,無法接電話。

所幸手機響了兩聲那邊就接起來了,“溪言?”

溪言怕他是百忙之中偷閑,所以直奔主題:“你幾點回來?”

顧文瀾默了片刻,問:“怎麽了?”

“周禹今晚要到家裏吃飯……”溪言說完這麽一句,停下來等着他回應。

“知道了。”顧文瀾也沒多餘的話,“我早點回來。”

“幾點啊?”

“……”

溪言終于深刻意識到,顧文瀾說的,女老師和一個成年的男學生獨處一室的不合适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周禹的眼神……太具體了,具體到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她不是認為周禹會做什麽,她就是覺得顧文瀾在場會比較好。

顧文瀾沉默了半晌,說:“8點之前。”

溪言:“好。”

周禹的動作很快,許攸的啤酒才喝到第二瓶,被兩人帶出來了。

許攸有些喪氣,打了個車回自己公寓了。

溪言帶周禹去商場買菜,一買菜就跟進入自己的主場似的,簡直有些忘俗,興致勃勃的帶着周禹挑菜挑肉,目光精準。

她還考慮到周禹在長身體,所以多買了幾份肉。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6點半。

溪言給周禹泡了杯薄荷水,然後進廚房把菜拿出來洗。

周禹拿着杯子進來,“我幫你。”

“不用了,你去看電視。”溪言說完發現身後的人沒動靜,扭頭就看見他還站在那裏,手裏拿着個玻璃杯,有一口沒一口喝着。

“我不喜歡看電視。”周禹解釋說。

聽他這麽說,溪言抽了張廚用紙把手上的水擦幹淨,兩只手背在身後,靠着流理臺,說:“周禹,老師問你一個問題。”

周禹暗暗吃了一驚,手捏緊了杯壁,“問什麽?”

“如果……”溪言作思索狀,“如果有機會,你可以不去考慮任何對你有阻礙的因素,你會好好學習麽?”

“什麽意思?”周禹看着她。

“就是你不需要操心生活上的問題,比如那8萬塊……”

“為什麽會這麽問?”

溪言也看着他,認真道:“你告訴我,如果這樣,你願意努力學習麽?”

周禹的瞳孔很黑,注視着某樣東西時,蓄着一股子力量,他說:“我願意。”

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努力學習,由于他自身的特殊情況,他從來沒有,也不會去考慮讀書的意義,所以他對讀書沒什麽想法。

但他知道她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于是他願意這麽回答,讓她開心。

溪言笑開了,“那你相信老師麽?願意接受老師的幫助麽?”

周禹還注視着她,點了下腦袋,“嗯。”

溪言有些激動,她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她更沒想到今天周禹會這麽乖。

他要是一直都這麽乖,她到能省心不少。

“……讀書,有那麽好麽?”周禹看她很高興的樣子,以為話題就要這麽結束了,于是迳自問了個問題。

“有,當然有了!”溪言激動過後,冷靜下來說:“周禹,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對這世上很多東西的概念比較模糊,不知道這個的意義,不知道那個的意義。”

其實她早在幾天之前就想過要和周禹談談這個話題,為了這個,她還專門在書房裏認真寫了一篇發言稿,準備到時候給周禹講講道理。

她不太會勸導人,當時她當班主任之前在學校參加過心理輔導的培訓,理論她是懂了,但實際操作還是個問題。

那天她寫了滿滿一頁,修修改改過後拿給顧文瀾看。

她覺得顧文瀾歪理多,應該對她有幫助。

當時顧文瀾拿着她的稿子一目十行掃了一遍,直擊重點:“觀點重複,廢話太多。”然後拿着筆給删去了一半,再還給她。

溪言重新讀了一遍,嘀咕道:“這些我想了很久的,覺得很動之以情。”

顧文瀾說:“他要是有心,你不需要那麽多廢話,語言精簡有力,方能抓取人心。”

“可是人家如果對我說得太少,我很難抓到重點。”

“那你為什麽會這麽笨?”

“……”

周禹發現她有點愣神,而且還輕輕笑了,他道:“然後呢?”

溪言一下回神,慢慢說道:“如果你很迷茫,那請你一定要抓住眼前唯一能讓你前進的東西,不要去思考這樣東西的意義,不要糾結為什麽讀書,你要專注的是如何讓自己優秀起來,你只有優秀了,你才能撥開迷霧,你才有選擇權,人生一旦有了選項,就有了目标。”

人生當然不止讀書一條出路。

但她是老師,她只能盡力勸自己的學生攀登學崖。

溪言高二的時候,語文老師曾問過一個問題:你們覺得讓一位老師最欣慰的事情是什麽?

當時教室裏什麽答案都有,但沒有一個說對了。

最後老師說:“桃李滿天下。”

周禹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但他給溪言的目光十分堅定,最後他說:“我知道了。”

溪言覺得她已經看見了桃李芳菲的場景。

顧文瀾是7點半回來的,正好菜上桌。

他進屋脫了鞋,看見李老師在陽臺收衣服,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個小朋友,他挑眉道:“周禹?”

周禹站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眼前的人,所以保持着沉默。

溪言聽見裏面的聲音,抱着衣服進來,見兩人面面相觑,她說:“周禹,叫叔叔。”

顧文瀾聽得眉心一跳,不敢置信:“叔叔?”

溪言經過他時,說:“你自己想想你和他相差幾歲。”說完拐去了卧室。

顧文瀾看向小朋友,見他要開口,趕緊道:“你不用客氣。”

他不想聽。

顧文瀾跟進屋,順手把門關了一下,然後站到她身後,“相差幾歲?十二?”

溪言站在床尾,把衣服收到一邊,“十三。”

“相差十三歲你就讓人喊我叔叔?”

“那怎麽辦?我是他老師。”

“那你讓他喊你阿姨試試。”

“……”

溪言轉過來,似乎有些理虧,于是硬生硬氣道:“你別幼稚!”

顧文瀾嗤笑,“你看,你自己也不願意。”

溪言無話可說,于是懶得和他計較,弄完衣服就要出去,卻被他抓過來摟着親了好些會兒才放人。

溪言出來的時候,見到周禹坐在沙發上垂着腦袋掰手指頭,她招呼人過來,“周禹,過來吃飯了。”

周禹這才過去,拉着椅子坐下,接過溪言遞過來的碗筷。

顧文瀾洗澡去了,他洗澡不花個15分鐘不出來。

這期間周禹已經快把第二碗飯給吃下去了,就是特別男孩子氣的吃法。

溪言一直給他夾菜,“你慢點吃,吃這麽快對胃不好。”

他這才慢下來,過了會兒說:“我很久沒吃過家裏的飯菜了。”

餐桌上一時安靜,溪言想了想問:“周禹,你住在哪?”

周禹戳着米飯,“你今天去的那家酒吧,他們包餐,也提供住宿。”

“你……家人呢?”

“我單親,從小跟着我爸,但我不知道他現在跑哪去了。”

溪言沒再多問,不知道又安靜了多久,她說:“過幾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周禹嗯一聲,繼續吃飯。

溪言微笑道:“你就這麽答應了?不怕我把你賣了?”

周禹低聲說:“我答應過要相信你。”

顧文瀾站在浴室門口,擦着頭發。

他站了一會兒,轉身進屋,把頭發吹幹了再出來。

周禹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而顧文瀾在餐桌這邊,面對着沙發的位置坐着,目光在周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直到周禹有所察覺,往他這邊望過來,和他的視線對上。

顧文瀾不緊不慢地問:“電視好看麽?”

周禹說:“還行。”

顧文瀾又問:“李老師做的菜好吃麽?”

周禹回頭繼續盯着電視,道:“好。”

顧文瀾撇嘴,收回視線,卻猛然發現李老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哪冒出來,已經站在了他邊上,他扭頭,“看我幹嘛?”

溪言說:“你才幹嘛?”

她坐下來,小聲道:“你盯着他做什麽?別把他吓壞了。”

顧文瀾睨着她,“你告訴我,他和含羞草是什麽關系?”

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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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之前我就想問個問題了,文沒完結,但已經有人下載了,這是為什麽?

還有,營養液是拿來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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