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可親

正值四月初, 氣候還有點涼意, 好在今天天氣好, 日光明朗舒适。

顧文瀾一口氣走上來,身上出了點汗, 袖口挽着,他捋了下短發,往前面輕擡下巴, 問:“這都逛完了麽?逛完走吧。”

溪言:“……”

“那你上來幹什麽?”她問。

“找你。”他說。

溪言抱着他的西裝往前走, “再去其他佛殿看看, 你也順便上香。”

顧文瀾無奈, 只得跟上去。

他不太信奉這個, 或者說他沒有什麽宗教信仰, 他當醫生的, 科學觀念占據主導地位, 他也就過年的時候在家裏的佛堂上幾炷香。

人心敏感而脆弱, 那力量神秘而強大。

他們不是在尋找力量,他們求的是方向, 他們不是在尋找救贖, 他們求的是放過, 但其實信心和勇氣是自發的。

所以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而他不需要, 以前他只相信自己,而現在……

顧文瀾看着前面那女人的背影,現在的他找到了一處精神栖息地。

溪言卻覺得, 一切古老遙遠的正大信念都應該敬重,他們尚未能被探知,世人怎敢妄言。

所以她虔誠。

佛殿門口有人進出,顧文瀾站在檐內,摸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無聊地轉動,目光落在不遠處,銅香爐,香火鼎盛,雲霧缭繞,見她把手裏的幾炷香插上去。

Advertisement

溪言上了香,要進殿內,看見他閑适地倚着殿外的格栅木門。

她想起《二刻拍案驚奇》裏說道:那翰林生得儀容俊雅,性格風流,所事在行,諸般得趣,真乃是天上谪仙,人中玉樹。

她感覺這句話用在顧文瀾身上也合适。

溪言走過去說:“你在幹什麽?快進來。”

顧文瀾轉身随她入內,一眼瞧見那佛像,雍容莊嚴,慈悲祥和,再垂眼見那女人跪在軟墊上,雙手合十,沉靜,虔敬。

他手揣在西褲的兜裏,立于她身側靜待,鼻尖一縷香氣。

一會兒後,溪言睜開眼睛站起來,表情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他問:“跟菩薩傾訴些什麽呢?”

溪言:“不可說。”

她正要轉身出去,被他拉住,他一臉正經:“今天當着諸位菩薩的面,我問你一個問題,”說完又提醒她,“佛門重地,不打诳語。”

溪言覺得他又犯毛病了,反拽着他往外,“你別胡鬧了。”

顧文瀾沒動,把她拉到身前,直接問道:“你多愛我?”

溪言一愣,下意識去望佛像,仿佛那菩薩真的在看着他們兩個胡鬧,她趕緊把他往旁邊推過去,“你幹什麽?正經一點!”

顧文瀾說:“沒聽說過佛光普照麽?你到這兒來菩薩也能瞧見,不想打擾佛門清淨就幹脆一點,回答。”

溪言一顆心飄忽着,說:“我不知道……”

顧文瀾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她。

她只得豁出去,說:“很愛,好了走吧。”

“急什麽?”顧文瀾依然拽着她,“公平起見,輪到你問了。”

“我不想問。”

“問。”

溪言心裏一着急,直接複制了他的問題:“你多愛我?”

原是随口問的,但她問完莫名緊張起來。

顧文瀾望一眼佛像,再回來看着她,慢條斯理地笑笑:“你猜。”

溪言:“……”

她看着他走出殿門的背影,氣結。

顧文瀾來時沒吃午飯,剩下的景點他沒心思更沒精力再逛下去,拉着她出了景區大門,找到泊車位,上車,走人。

溪言心裏還覺得可惜,“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當運動多好。”

“再找時間吧,好好計劃一下。”顧文瀾調轉方向盤,将車開入主幹道。

“你抽得出時間麽?”溪言把他的西裝外套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腿上,想了想又說:“算了,就算有時間也別出門了,在家休息也好。”

顧文瀾莞爾,“你再這麽下去,我怕有一天自己會恃寵而驕。”

她聽得一笑,“你會有怕的時候?”

“怕,”顧文瀾看她一眼,“有了你以後,我怕的東西就多了。”

“怕什麽?”她倒盯着他問。

“最怕你不管我了。”他口吻平靜,也不見一絲平時的玩笑意味,“我有了你以後,就不再有絕對的安全感。”

溪言仔細品着這句話,說:“你是不是說反了?”

顧文瀾笑笑,“沒說反,就是這樣。”

顧文瀾選了家中式餐廳吃飯,溪言這才想起同行的向醫生,顧文瀾說他先回酒店休息了,兩人吃完又回到度假酒店。

溪言以為是回來收拾東西退房走人的,沒想到他一進屋,興致一來就調風弄月,尤其他剛吃完飯,更是有使不完的勁。

完事以後他抱她進浴室洗澡。

向醫生睡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回程的一路上和溪言胡侃,說的還是醫院裏的那些事,溪言逛了一上午景區,剛才又被折騰一番,累得随時會睡過去,卻強撐着和向醫生說話。

顧文瀾對後車座的人說:“你歇會兒吧,影響我開車了。”

向醫生啧一聲,“又沒跟你說話。”

顧文瀾說:“你的聲音我們李老師聽着犯困,”

向醫生這才發現李老師似乎精神不濟,心裏似乎想到什麽,想揶揄他兩句,但當着女士的面又不好開不正經的玩笑,只得乖乖閉嘴。

到了地方,顧文瀾先送老婆回家,他接着還得回一趟醫院。

溪言開了車門,又回頭問:“晚上回來麽?”

顧文瀾猶豫片刻,說:“回來。”

她笑笑,“那我做好飯等你。”

顧文瀾看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露出愉悅的神色,“好。”

她下了車,看着顧文瀾把車開走。

車上,向醫生有些羨慕,“新婚夫妻就是膩歪,對了,以前沒問你,你們倆什麽時候辦的婚禮?怎麽也沒宴請一下我?連婚貼都不給。”

顧文瀾一愣,想起來婚禮的事,他說:“年前領的證,婚禮沒來得及辦,估計也快了。”

向醫生聽完覺得好笑,“估計?”

顧文瀾也有些無奈,“最近忙的昏頭轉向,你剛要不說我也忘了。”

“你真夠可以的,你們家李老師怎麽沒提醒你?”

“她啊……”

她的秉性,大概是看他忙,不想給他再添事做。

顧文瀾覺得這小女人太會抓心了,抓得他心裏軟乎乎。

溪言等顧文瀾的車開遠,她沒上樓,走出小區去了超市買菜,買完回來把食材準備好了才去沙發上躺着睡一覺,再醒來天黑了,趕緊去廚房把飯煮上,炒了三個菜,做完這些才進浴室洗澡。

她洗完澡出來,給魚缸換水,一邊打算着換個生态魚缸放在電視旁,再買個過濾器,多養一些魚……

她在家裏忙活了半天,顧文瀾回來的時候她就在陽臺上給盆栽翻土,他走過去敲敲玻璃門,她忙一回頭,接着沖他笑笑,“你回來得這麽早?”

顧文瀾倚着門看她忙活。

溪言發現他還在,說:“你去洗澡,我把菜熱一熱。”

顧文瀾過去蹲在她跟前,看她弄得滿手的土,他手伸過去握住。

溪言吓一跳,“诶,你別碰,把手弄髒了。”

他抓着她的手重重壓在自己心口上,深情款款道:“李老師,你真好。”之前他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但那時的心境比之今日,又有些不同。

溪言把手抽出來,說:“你知道你這件衣服有多難洗麽?這是綿料的!”

顧文瀾:“……”

她又說:“就知道給我添麻煩。”

顧文瀾一臉悻悻,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土,起身去洗澡。

她在陽臺上樂得咯咯笑。

晚上在卧室裏,顧文瀾一邊做俯卧撐,一邊和她說起婚禮的事,又道:“盡快辦了吧,別拖了,擇日完婚,趁早了事。”

溪言正在翻教材,聽聞這話看過去,“什麽叫趁早了事?”

“趁早了我心願。”他微微喘息。

“可是你有時間麽?”她說:“其實不着急的,等你有空了再說。”

“等我有空,”顧文瀾停下來歇一口氣,“渺茫。”

“你不是說過兩年評副高麽?”溪言看著書,漫不經心地說。

“我等不了兩年,你父母也等不了,”他起來又舉啞鈴,不知是累還是怎麽,他咬着牙,“誰都着急,就你沒良心。”

“……”

他說:“辦個婚禮也就兩天的事,我能請假。”

溪言說:“知道了,”

隔天溪言就打電話問朱木蘭,最近的黃道吉日是什麽時候。

朱木蘭樂得頭頂開花,馬上查日歷,說:“有的有的,這個月……嗯……倒是有适合嫁娶的日子,但都不算太好,下個月6號挺好的。”

溪言說:“我和他說說,多一點時間準備,辦起事來也從容一些。”

朱木蘭又說:“下個月6號這天還适合求嗣。”

溪言:“……說這個做什麽?今年沒時間……明年也是。”

朱木蘭:“我知道,我就是太想了,看見了就想過過嘴瘾。”

溪言:“哦。”

又是晚上,溪言跟顧文瀾說了婚禮的日期。

顧文瀾一聽,皺着眉道:“這個月不行麽?這才月初。”

“這種事要擇個良辰吉日的嘛。”溪言知道他不耐煩這些個傳統習俗,趕緊安撫道:“婚禮是人生大事,是要講究一些的,讨個吉祥。”

“嗯……”他懶洋洋地靠着床頭,翻了兩頁文獻。

溪言準備躺下時,說:“你急什麽?之前也沒見你這麽放不下。”

他把文獻扔到一旁,“之前沒想起來還行,現在這事既然都提上日程了,當然時刻挂念。”

她伸手把自己這邊的床頭燈給關了,剛躺下就被他抓入懷裏,腦袋往她頸窩湊了湊,聽見他低聲說:“我對辦不辦婚禮倒不太在意,主要是你,女孩子都向往。”

溪言摸他的耳朵,“其實我不着急……”最近學校裏她也挺忙的。

“故意跟我唱反調?”

“真的不着急。”

顧文瀾不想跟她讨論着不着急的問題,他坐起來說:“你抽空去試試婚紗,到時候我有時間就陪你,我如果沒時間你就拍張照片發過來我看看。”

她還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模樣,“嗯……”

他抓着她的雙腿提起來,往她屁股拍了兩下,“聽到沒有?”

“聽到了……”

“你就是欠收拾!”

==

作者有話要說:  閑着沒事我唠兩三……四五六七八句。

到了這裏我才發現,顧醫生是個沒有太多同情心的人,心腸挺硬的,當初他決定結婚的時候,完全沒考慮到徐園,徐園從高中開始愛慕他,十幾年時間,他沒有表現出動容,一點沒猶豫地選擇了讓自己覺得舒服,并且适合過日子的李老師。

一開始他對李老師的種種親昵,大部分出自于夫妻關系,因為把李老師娶進門那一刻開始,李老師就成了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他必須和這個人真正親密起來。

……

他的身邊只有李老師是自己人,其他都是外人,他那些生氣的表現是身為一個男人以及一個丈夫的占有欲作祟。

他會愛上李老師,有至少一半原因是他自己願意接納這個女人,另一半原因是因為李老師溫暖純良的秉性恰好合乎他的心意。因為顧醫生前面30年體驗過溫暖又被剝離溫暖,所以他渴望溫暖。

當親密成了習慣,他自己說不準是愛還是親,所以他更喜歡“至親”這個說法,因為至親至疏夫妻。

只能說,這是個懂得對自己好的人,并且目标明确。所以李主任才會說他是個有心人也是個聰明人。

……

顧醫生是個薄幸的人,而這種人一旦有機緣表現他的專情,會更淋漓盡致。

這要是個商場文,這種薄幸和專情會更迷人。

——以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