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親

溪言再去看許攸的時候, 她右腿上的支具已經拆了, 抱着一包開了封的薯片, 臉上的神情有一種別樣的惆悵以及滿足。

病床邊上坐的是對床的小夥,正眼巴巴地瞧着她。

隔床大媽說:“小夥挺好的, 丫頭,你答應他得了。”

許攸悵然一嘆:“我有過兩段感情,現在已經心如止水了, ”

小夥急忙表忠心:“我會對你好的。”

“你不懂, 這跟好不好沒關系, 只有願不願意, ”許攸瞥他一眼, 指着床尾說:“把那包燒烤味的給我拿過來。”

“啥意思呀?”小夥把東西拿過來, 還貼心地幫她拆了才遞給她。

溪言只走到大媽床邊站着, 不敢叨擾。

她手裏還拎着保溫盒。

許攸接過來, 眯着眼睛望着空氣, 幽幽地開腔:“對感情我竭盡所能,恨不得耗盡畢生愛意, 如今是心似枯槁……”

小夥很是激動, “沒關系, 以後我來滋潤你!”

許攸見鬼似的臉一抽,終是耐不住脾氣,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婉拒不懂麽?那我就直說了,你別費勁了!我不喜歡你!趕緊出院!”

小夥五雷轟頂般怔住。

大媽搖頭嘆息,不忍看。

許攸面上無情, 掖掖被角不說話。

忽然,小夥一把搶過許攸手裏的薯片,連同病床上沒拆封的幾包也收了回來,最後給許攸留下深情一眼,一手抓着行李扭頭走了。

Advertisement

許攸:“……”

溪言由衷佩服,住個院都能桃花照頂,果然是漂亮女人才有的待遇。

大媽忍不住說:“拒絕人還吃人的薯片。”

許攸舔舔手指頭,嘆道:“醫院的夥食清淡,看見別的一時就沒忍住。”

溪言拎着保溫盒過去,說:“我給你帶砂鍋飯了,不算清淡。”

許攸一臉驚訝,而後鎮定,“你……來多久了?”

溪言坐下來,“正好看完一出戲的時間。”

許攸讪讪一笑,打開保溫盒吃飯。

溪言說:“我下個月舉辦婚禮,最近打算去試婚紗。”

許攸咬着湯匙看過來,“什麽時候?我陪你去。”說完又笑,“順便我也試試。”

“你能出院了麽?”

“能,腿上還打着鋼釘,不過醫生說回家休養也行,定期過來複查就可以。”

溪言陪許攸說了會兒話,心不在焉的。

許攸心似明鏡,嘆口氣說:“想他就去吧,瞧你那點出息!”

“也不是……”溪言覺得很不好意思,“我想把飯先給他拿過去,而且他現在不一定有空。”

“現在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說不定就碰上了。”許攸懶懶道。

溪言坐着不動,許攸目光瞥過來直盯着她,兩人對視着僵持了半天,溪言站起來說:“那我過去了。”

許攸點點頭,揮手。

溪言每次過來不會事先知會顧文瀾一聲,因為知道他不一定有空和她見面,所以她都是拎着飯過去,放在護士站,讓護士轉交。

小護士表示羨慕,又問:“這回給顧醫生帶的是什麽?”

溪言說是砂鍋飯。

小護士豔羨地噢了一聲,“李老師你真賢惠。”

溪言不太經得住誇,只得趕緊走人。

她一走出來,迎面就碰見了顧文瀾,他笑着過來把手伸向她,溪言挽住了他的胳膊,問:“這麽巧?都忙完了?”

他帶她進來,“我估計這個時間你該來了,特地來逮你的。”

小護士趕緊把保溫盒拿出來,說:“李老師說是砂鍋飯,我聞着挺香,肯定很好吃。”

顧文瀾要笑不笑的樣子,“蓋子沒掀開是聞不到的,你偷偷打開了?”

小護士尴尬一笑,憨可愛的。

顧文瀾接過來,牽着李老師進了辦公室,問:“怎麽每次來都不跟我說一聲?”

溪言拉一把凳子坐下,“我是來看許攸的,順便給你帶飯。”

“喲,”顧文瀾笑笑,倚着診桌面向她,“她還住着院?看來傷得挺嚴重。”他伸手把自己喝水的杯子挪過來遞給她。

“好像快出院了,就這幾天。”溪言喝了水就把杯子放了回去。

他一臉若有所思,“那可惜了。”

溪言問:“……為什麽?”

顧文瀾說:“她出院了我怎麽沾她的光,吃你的飯?”

溪言沒搭腔,不太有殺傷力地橫他一眼,站起來說要回去了,讓他吃完飯好好休息。

那一眼顧文瀾看得猶如百爪撓心,伸手把她拽到跟前,“過來,我親親你。”

溪言顧忌着人多眼雜,一邊往門口望,一邊推拒,“你別這樣。”

顧文瀾會意,過去把門關上,攬着她抵在診桌前就吻,他舌尖鑽入時,溪言感覺嘴裏含了一團火,口齒唇舌皆是熱辣辣的一片。

溪言任他親了半天,逐漸有些心力不從。

最後他放開,她靠在他胸前喘氣,“總是這樣……”

他擡着她的下巴給她擦着嘴角,似乎想到什麽,笑着低語:“食色性也。”

溪言試婚紗那天也是周日,那時候許攸已經出院兩天了,之前在醫院病床上待了一個月,現在整個人圓潤不少。

顧文瀾給溪言拿了張銀行卡,特別豪氣地說:“喜歡什麽樣式的就買下來,”

溪言說:“租一套就好了。”

顧文瀾摸摸她的臉,說:“別開玩笑。”

許攸就是幹婚慶這一行的,了解行情,他們公司的市場定位決定了目标客戶的消費水平,所以許攸帶着她直奔一家中高端婚紗店。

這是他們公司合作商之一,熟人,價格好說話。

溪言出門前給顧文瀾發了信息,到了婚紗店之後依照他的意思把地址也給他發了過去。

婚紗店面積頗廣,每個格子一件婚紗,淺淡的黃灰調燈光照下來,件件顯得流光溢彩。

溪言轉了半天,許攸已經抱着一件進了試衣間,出來之後對着全身鏡搔首弄姿,溪言說:“要不我婚禮那天,你穿着婚紗給我當伴娘?”

許攸擺弄着站姿,“到時候那情形,外人一看還以為我搶婚呢!”

“對了,”許攸問:“伴郎是誰。”

“好像是他高中同學。”溪言說完看她的反應。

許攸笑着回頭看了過去,“我多怕他把路鳴叫來當伴郎。”

溪言遲疑一下,“伴郎是不會,但路鳴肯定會來參加婚禮。”

許攸過了瘾,出來一看她還溫溫吞吞地沒個主意,幹脆自己給她選了幾套,讓她一件一件地試,兩個女人磨蹭了半天,這件不錯,那件也不錯,一起竟然沒有定個所以然來。

直到顧文瀾從醫院趕來,溪言還站在鏡子前猶豫。

許攸見他來了,也不作聲,拉着店員一塊兒偷偷走開了。

溪言還在說:“你覺得露肩的好,還是一字肩的好?這裙擺會不會太大了?拖着地不好走路。”她看向鏡子,身後的椅子上沒了人影,她一回身才看見他。

他把手裏的西裝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走過來摟住她,親她的額角,“真好看,真漂亮,我收回之前那句話,現在開始,我很期待也很在意我們的婚禮。”

溪言笑着一想,說:“因為我的色相征服了你?”

顧文瀾黑眸裏泛着細膩的弧光,“你的任何一處都能征服我。”

“又開始哄人。”

“把你哄幸福是我畢生的使命。”

“你氣我的時候也不少。”她轉過身看着鏡子,目光又瞥到他那裏。

“你那麽好欺負,我總有情不自禁的時候。”顧文瀾抓着她的手随意地把玩,見她還盯着他,他湊到她耳邊,“你啊,就是太欠收拾。”

“我看你是色|欲熏心。”

“一看見你就神魂颠倒,意志不堅則色|欲猖狂。”他笑笑,“這怪誰?怪你過分迷人。”

溪言提着裙擺走開,“說不過你。”

他問:“上哪去啊?”

她說:“我再換另一套。”

顧文瀾只得坐到邊上的單人沙發上等。

最後溪言還是挑了件露肩的款式,而顧文瀾的西服因為先前沒有太上心,現在來不及訂制,只得讓店員給拿了配套的男士西裝。

兩人趁着當日拍了婚紗照,忙活下來又是天黑。

籌備婚禮一堆事宜,朱木蘭同志不願假借他人之手,每一道程序都得自己監督着進行,顧雲微對這事也很熱心,經常給朱木蘭打電話讨論細節,偶爾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比如喜柬的樣式。

朱木蘭喜歡民俗一點的,熱鬧紅火,顧雲微喜歡西式的,白色清新。

朱木蘭:“這是結婚,白色不好。”

顧雲微:“阿姨,改革開放40年了,思想要與國際接軌,婚紗都還是白色的呢!”

朱木蘭:“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我的思想就願意禁锢在傳統裏怎麽了?傳統有什麽不好?改革開放40年?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至今,中華上下可是有五千年!”

顧雲微:“這跟盤古和三皇五帝有什麽關系?”

最終,朱木蘭同志的意見獲得了顧院長等諸位長輩的支持。

姜還是老的辣。

再比如喜柬上的字體。

顧雲微:“我喜歡行書,我哥就會,他以前模仿過王羲之的《二謝帖》,筆勢清勁飄逸,縱擒有度,我爸老偷摸着誇他。”

朱木蘭:“你哥這麽忙,別打擾他了,找個寫字好看的人代筆就行了。”

顧雲微:“阿姨,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至今,中華上下可是有五千年,喜柬都用了傳統樣式,字體是不是也要呼應一下?”

朱木蘭沒法,只得應了她。

這邊婚禮正在熱熱鬧鬧地籌備,那邊顧文瀾在醫院裏風風火火地忙碌,回到家還得安安靜靜地寫喜柬,溪言怕他累得慌,拿着筆幫他寫了幾張。

于是那喜柬就有了兩種字體,一個清勁,一個隽秀。

周一,溪言把喜柬帶到學校發給了平時來往較多的同事。

何老師拿着喜柬,無不感慨,“這個月第二枚炸彈了,祝你炸得漂亮,炸的吉祥,炸得美美滿滿。”

溪言道了謝,抱着課本去上課。

上午的課結束,午休時周禹找了過來,說:“我沒有麽?”

溪言笑笑地,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了一早準備好的喜柬給他。

周禹接過喜柬翻開,上面的字體,一筆一劃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樣,他低聲問:“這是你寫的?”

溪言嗯一聲。

其實她覺得不用給也行,小孩子沒成家,沒那麽多講究,但是那晚她寫喜柬的時候,覺得也許周禹收到會更開心,于是就給他寫了一張。

周禹的目光描摹着喜柬上的字跡,半天才說:“我會去的。”

溪言趕緊道:“不用給禮金。”

“為什麽?”

“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帶上你下次月考的好成績,就當給老師的婚禮祝福。”

“嗯。”

“好好加油。”

其實那晚她給周禹寫喜柬的時候被顧文瀾發現了。

他看了一眼,說:“你對他的這種區別對待,你們班裏其他學生沒有意見?”

溪言說:“意見最大的一直是你。”

顧文瀾別有深意地看着她,“這麽說你承認對他區別對待了?”

“我對他沒有區別對待,每個老師都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好好學習,最後可以選擇自己向往的那條道路。”她如此真誠地說道。

“你真是……”他靠向沙發,“正直得很。”

她還寫着字,“你當醫生,難道不是希望自己的每一個病人都康複出院麽?”

他沉默片刻,說:“我不會追着不願意就診的病人住院治療做手術。”

“……那不一樣。”

“也不太在意。”

溪言擡頭看過去。

他說:“我們這一行,接觸的多,體會得多,見識有了,眼界廣了,再面對衆生百象也就成冷眼旁觀客,沒閑暇多愁善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各行其志罷了。”

溪言一直琢磨他這話的意思,思來想去她覺得,顧文瀾去當演講家多好?

歪理一套一套的。

==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來有什麽話要說的,依然忘了,下次得備個小本本把要說的話記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