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一個一看，竟是檀誼沉。

我怔了一怔。那何大公子的神态殷勤，檀誼沉還是淡淡的，他們都不曾注意到這邊，一徑地走開。我想了想，就找一個借口擺脫宋太太，朝着那邊找去。可是過去有許多人了，也不能夠裝作不認識的，不免被絆住說話。我一面應付，一面在場中找起來。

很快看見了，檀誼沉讓何家大公子帶到何太太面前。何夢屏站在旁邊，冷着一張臉。大概她哥哥給他們介紹，兩人相互點了頭。何太太和何大公子說話，大概有意引着檀誼沉與何夢屏交談，那氣氛看上去倒是熱絡。

我不便一直盯着看，就掉開眼。

這邊正在說話的人說到起勁的地方，我耐煩地聽了幾下子，還是沒有忍住，重新看回去，那頭卻不見檀誼沉與何夢屏，連帶何太太與何大公子也不看見了。我一時心理有點悶，突然沒有什麽興致繼續待在這裏，就決定走了。反正我也不是何家正式邀請的客人。

我找借口脫身，沿着剛剛的來路出去。

走到一個岔口，另一邊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何夢屏，另外的正是檀誼沉。他們一面說話，這時與我相互看見，都是怔了一怔。

何夢屏先回過神：“你要走了？”

我道：“還有點事情。”可去看檀誼沉，微微一笑：“真巧。”

檀誼沉略一點頭。何夢屏道：“你們認識？”

我看看檀誼沉，他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我道：“是啊。”

何夢屏卻說：“檀先生正要走了，本來要叫司機去開車，既然你也要走，不然幫我送一送他吧。”

我馬上道：“當然好，只是不知道檀先生肯不肯？”就看他。

何夢屏同樣看過去。檀誼沉便開口：“麻煩你了。”

我微笑起來。何夢屏朝着檀誼沉一點頭，就掉過身走開。檀誼沉往我看來，我便道：“現在走了嗎？”

檀誼沉沒有說話，可是邁開腳，我随之跟上。聽見他道：“送我到山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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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到山下也不方便叫車子，不如我直接送你回去吧。”不讓他說話，接下去問：“之前你怎麽上來的？”

檀誼沉道：“坐朋友的車子。”

我說出何大公子的名字。檀誼沉便看來，那一眼讓我有點招架不住，馬上承認：“我看見你們走在一塊。”

檀誼沉道：“原來是這樣。”

我聽他口吻并不拒人千裏，有點交談的意思，便說：“倒是不知道你們認識。”

檀誼沉道：“他的一個朋友是我以前的同事，見過幾次面。”

我點點頭，看看他：“那你今天也收到了邀請？”

檀誼沉看過來。我道：“其實今天這是他們家裏為何夢屏特地辦的茶會，可能你不清楚意思，就是……”

檀誼沉道：“我知道。”

我頓了頓：“噢。”這樣他還是來了，就表示并不抗拒這樣的相親會。又聽見他說：“不過我事先不知道這裏正在舉行茶會，來了才知道。”

我心情又飛揚起來：“哦。”又說：“我來之前也不知道。”看他看來，就解釋給他聽：“我和何夢屏是朋友，她請我來，我以為只是普通朋友的聚會。”

檀誼沉道：“嗯。”

已經走到花園外面了，剛剛的中年男人看見我，便去叫車開過來。等着成叔開車來時，我和檀誼沉站着等，這時又是沉默。我看看他，今天是禮拜六，他出門也還是西裝領帶，一件不漏。不過不論他穿什麽，怎樣也會好看的。

檀誼沉這時拿出手機看起來。我霎時記起一件事，想了想，道：“我前天傳了訊息給你。”可是說出口後，突然要有點緊張。

檀誼沉聽見，看來：“我看見了。”

我頓了頓：“噢。”

檀誼沉又道：“現在這是新的手機。”

我呆了一下：“什麽？”

檀誼沉道：“之前那只手機摔壞了，打不開，我另外沒有你的電話，也沒有記住內容，抱歉。”

我怔怔地道：“哦，不要緊。”

車子開過來了。我連忙讓他上車，跟着坐上去。門一關，成叔問我：“葉先生，請問準備到哪裏去？”

我看看檀誼沉，說：“先往市區的方向。”

檀誼沉卻說出一條路名，我只好吩咐成叔照辦了。車子向着山下走，我道：“其實我沒有寫什麽，唔，只是問候的話，不回複也沒什麽關系。”

我又說：“現在知道你是手機摔壞了，所以才不能回複，不是直接删掉，當作沒有看見就好了。”雖然他剛剛那樣說，可其實是一面之詞，他本來手機是不是真的壞了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把他的手機搶過來看。

我看着他說：“你說不要打診所的電話，我記得。可是沒有看見回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你見面。”

檀誼沉沒有說話，過一下子才道：“我沒什麽好找的。想要聊天的話，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我微笑道：“能見到你就好了。你不說話不要緊，你可以聽我說。”

檀誼沉默了默，說：“我喜歡安靜，不喜歡旁邊的人太吵。”

我道：“……噢。”可是聽他主動說喜歡什麽，感到機不可失，并不願意安靜：“那你喜不喜歡看電影？我們不聊天的話，可以去看電影。我很喜歡看電影的，我覺得最好的約會就是去看電影，時間允許的話，可以連看好幾部，有的還要看第二第三遍……”

檀誼沉仿佛嘆了口氣，就看過來，倒是問：“比如什麽樣的電影？”

我便說近來上映一段時間的一部片。我道：“這不是我公司制作的電影，不過好看，我已經看過兩次。啊，對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放映。唔，不然你今天有時間的話，我們一塊去看？”

檀誼沉說：“你請我去看嗎？”

我點點頭：“當然。”

檀誼沉轉開臉，卻道：“那走吧。”

我呆了呆，立刻感到高興。可是還記得他上回裝作過答應，又遲疑。我道：“等等，你的意思是……現在我們真的去看電影？”

檀誼沉口氣還是淡淡的：“是，現在去看。”又頓了頓，朝我看來：“還是其實你有事？”

我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說：“沒有沒有！”

就算有，也會沒有了！

車子已經走到市區，我馬上吩咐成叔改道。已經是最後的上映了，上片的電影院就剩下兩三家，也并不位于熱鬧的路上。當然是正規的電影院，但是規模小，其中有一家放映廳位子少，可是維護十分幹淨，就去那裏。

只是答應了看電影之後，檀誼沉就仿佛更沒有談天的興致，其實我問什麽，他還是回答，然而那态度完全不熱烈。照理不會這樣的氣氛，好像他對看電影并不期待，然而是他親口應下。突然我感到悶起來，向來會說的話一時很困難出口。我向後靠在椅背，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

可是我馬上就振作了。至少現在他答應了我一次，也不算完全的失敗。

電影院在一條巷子裏，車子停在外頭，我和檀誼沉走路過去。巷子兩邊是一路的房子，那高度不高于三層，大概附近有電影院，有的充作店堂用了，賣水果及小點心，當作看電影的零嘴。我是看電影不吃東西的人，可是別人喜歡，也不會阻止去買，然而檀誼沉就這樣走着，完全不看那些東西，倒要我引他去注意，他淡淡的，通通婉拒。

到了電影院，今天禮拜六，這時間卻沒有什麽人。其實通常會到這邊看的客人本來也不多，又是上映一部冷門的即将下檔的電影。我上前買票，正可以趕上下午四點的那場。我與檀誼沉一塊進到放映廳。

廳內總共十排的椅子，差不多要開演了，一個人也沒有。我按着票根找到位子，是中間一排靠中間的位子。檀誼沉在我右手邊坐下。沒有一會兒，廳內的燈光暗下來，通道的門就關了。

前方大屏幕上出現畫面，準備放映了。

這部電影是舊片翻拍，舊版本的女主角之一是我媽。照理這電影怎樣也該引發媒體的注意，然而從選角開始到拍完了的新聞寥寥可數。上映以後，宣傳也不足夠，以及演員都是新面孔，大家認識不深，更不會提起興趣。其實演員表現不俗，都是一時之選。

這電影我看了兩遍，雖然知情全部細節，每次看還是喜歡。然而今天半點不能專心在看電影這件事上，只是注意檀誼沉動靜。這裏只有我與他，其實說話并不用擔心，假如今天換成別人，大概已經忍耐不住與我談天起來了。他是始終靜悄悄的，完全不會坐立不安，似乎對這電影情節發展緩慢也不覺得無聊。

我還是朝檀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