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我起不來,沒讓人叫我,反正我不管珠寶行的事,也不必我做嘉賓。今天請來份位很重的女明星周琳生,是我媽的好友,她一直沒有退下來,拿過兩三座的獎,這幾年才閑下來。聽見說過有對象,她沒有結婚。我沒有問過我媽,她也不是我公司的人。
正在發呆,我忽然對上一雙眼,剛剛一怔,那張臉馬上低下去,眼睛跟着垂下。倒是表弟也擡頭了,朝我揮手。花園裏不知道何時剩下他們兩人。
我笑了笑,揚起一只手揮舞。難得到槟城一趟,我不用着浪費時間沮喪,況且住在姨婆家,一個人悶在房間,十分不禮貌。
我換了衣服下樓,姨婆家的一個老媽子來請吃早飯。我十分不好意思,姨婆因為是老人家,通常早起,但是表舅他們似乎也是早起習慣,就剩下我沒有用飯,老媽子們不便收拾。
吃完早飯,我到客廳去,并不見半個人。一問,我媽帶姨婆一塊去珠寶行看看,又記得今天是禮拜一,表舅夫婦需要進公司,表姐當然也去。表弟表妹應該在家,老媽子們不知道他們去向。
我徑到花園去,這花園種了棕榈芭蕉,還有好幾蔟粉白的花,沿着一路盛開。在紅磚道邊擺了好幾個綠葉的大盆栽,與走廊柱子下一樣。也不知道是什麽葉子。我正在看,聽見一個聲音道:“那是旅人焦。”
我掉頭,見到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不同昨天,小唐換掉了襯衫,穿上一般年輕人會穿的上衣及牛仔褲。他穿涼鞋,露出的腳趾膚色也是黑亮亮的。他站得有點拘謹似的。
我伸手去摸了一下葉子,道:“這是芭蕉的一種?”
小唐道:“是。”
我點點頭,看看他,道:“你是小唐?”
他看着我。我問:“你的名字叫什麽?”
他道:“唐朝。”
我微笑起來,道:“這名字大氣。”
唐朝不說話,可看上去有些腼腆似的。背後有人叫我,是表弟。表弟看見唐朝也在這裏,笑道:“都在這裏,那正好,可以出門了。”
我道:“去哪裏?”
表弟道:“出門走走。難得來一趟,我也還不用到學校去,我媽讓我要帶你出去玩。我們叫小唐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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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便道:“好。”
表弟把一串鑰匙抛過去,道:“車鑰匙我拿來了。”
唐朝去接住了,率先往外走。表弟偕着我出去,我道:“你妹妹呢?”
表弟道:“早不知道跑去哪裏。不用擔心,她會在我爸媽回來前到家。”
唐朝已經把車子開來了,是一部舊車。我跟表弟坐上去,他先帶我游車河,繞了一圈停車,徒步走在老街上,一些房子的牆壁上有圖畫,十分有趣。我們在一間只賣海南雞飯的店吃過午飯,表弟又帶我到新街小巷子裏的茶檔吃吐司喝咖啡。一路唐朝都跟着我們走,并不多話,通常是表弟在說,對我介紹這個那個。
仔細走下來很有意思,但是游客衆多,又頂着大太陽,空氣悶,走不了一半,就有點頭昏眼花。天空又暗灰灰起來,眼見要下雨了。
表弟告訴我,這陣子算是雨季,下午就要下雨,不過下一陣子會停了。他讓唐朝找地方坐坐。不知道為什麽唐朝把車子往海邊的地方開去。我覺得很熱,一身的汗,不過也不說回去的話。
我看得出來,表弟其實有個地方要去。
車子走到了一幢帶着英式風情的白色房子,是一間酒店。看上去很有年份。我們三人下車,表弟咳了咳,道:“這裏的下午茶很有名,等等也可以躲雨。”
我故作訝道:“你還沒有吃夠?我們不是才吃過下午茶。”
表弟仿佛局促似的,道:“不一樣的……”
我道:“這裏有什麽特別的?”
唐朝忽開口:“人。”
表弟好像一慌,道:“小唐!。”
我笑了笑,道:“這個話聽起來才象樣。”便問:“是什麽樣的人?”
表弟還沒有開口,唐朝忽然不會沉默了,又道:“女孩子,是我的高中同學。”
我看了表弟一眼,他的膚色也比較黑,臉紅還是看得出來。我笑道:“哦,她住在這裏?”
唐朝笑了一下,道:“不,她在這裏上班。”
我道:“噢。”
表弟自始自終不說話了。我們走進酒店,一到大廳,表弟便心不在焉似的,到處看。吃下午茶的咖啡廳分明在大廳左邊,十分顯眼的位置,并不必找。他才支支吾吾的:“你,你們先過去。”
我笑了笑,讓他放松。我走向咖啡廳,唐朝在後面跟着。咖啡廳很寬敞,一概米褐色調,鋪着木地板,各式座席,放沙發的位子另鋪了地毯,十分舒适的地方。這邊向外好幾面玻璃門,看出去的走廊上沿着石欄杆排了桌子椅子。再外頭是整個遼闊的海景。望出去的海上灰蒙蒙的,海的顏色也是夾着灰的琉璃青色。
一面玻璃門半開着,帶有潮濕氣味的風吹了進來。
服務生看我在看,道:“外頭可以吸煙。”
唐朝上前一步,對我道:“外頭會比較熱。”
我想了想,道:“坐裏面吧。”
服務生便帶着我們到沙發座。方的矮桌邊放着兩本雜志,我要了一杯茶,就拿起來看,那唐朝忽開口:“葉先生,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我點點頭,繼續翻書。突然有說笑聲從那開着的玻璃門傳來,兩三個外國男女一面走進來。我看了一會兒,就起身過去。我站出去,發現外頭的走廊非常長,其實客人不少。外頭也不太熱了,很涼快,自然的風吹在皮膚上十分舒适。
我望着海一下子,掉過頭,便與坐在斜過柱子下位子的男人對上眼。我霎時怔住,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注意過來的。是檀誼沉。他坐在那裏吃煙,斜對着門的這邊,大概這樣才看見我的。
我與他互相注視,他沒有掉開視線。就這麽看着,不知道是天氣或者什麽的緣故,我仿佛可以看穿他眼裏的情緒,似乎他對這突來的見面也非常意外。
我微微一笑,走過去。他還是看着我,我看一眼桌上,只有一杯黑咖啡。就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下來:“這樣巧。”
檀誼沉卻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脫口:“我也想問你!”看他神氣一怔,馬上轉口:“陪着我一個表弟過來的,他來找一個朋友。”怕他不信,又道:“這是真的。”
檀誼沉淡淡道:“我也沒有不信。”
我沉默了一下,道:“這次會來,是我媽在這邊開珠寶行的分店,今天剪彩開幕,剛好姨婆生日,她要我一塊來,大概住上一個禮拜才走。”
檀誼沉垂下眼睛,吃了一口煙。他道:“我知道,你在訊息裏提過了。”
我看着他,還是瞧不出他究竟怎樣想法,又不便問,甚至有時候問是白問的,最後就是自己悶。繞來繞去的,沒有意思。這樣一想,我忽然有種坦然了。
我問出來:“為什麽你不答應見面?”
檀誼沉看來,他口吻平靜道:“我沒有不答應,我是沒有回複你。”
我頓了頓,改口:“那你為什麽不回複?”
檀誼沉卻問:“為什麽我們要見面?”
我忍不住道:“因為我想見你。”
檀誼沉看着我,道:“你想見我,就一定要見面?你沒有想過,如果我并不想到見你。”
我怔了怔,不覺問:“那你真的不想見到我嗎?”
檀誼沉沒有回答。他微低了眼睛,端起杯子喝咖啡。我有些癡癡似的看着他,忽然這麽一見,這半天耗掉的精神全回來了。之前的振作倒是一種假裝,現在是真正精神一振起來,心裏好像才得到了滿足。
我開口:“你不想見我,我還是見到你了,就這一次,總該算是巧合了吧。”
檀誼沉不出聲,放下了杯子,看過來。我對他微笑。他神情也沒有變,可看上去仿佛不像先前那樣的冷淡。
他輕聲道:“那又怎麽樣?”
我笑了笑,道:“是不怎樣。”便岔開來:“這裏的咖啡好不好喝?不然你特地過來?”
檀誼沉道:“我不是特地來的,我住在這裏。”
其實我也該要想到的,這裏是酒店,距離市區有點遠,不住這裏,特地來喝一杯咖啡,有點說不過去。我道:“你怎麽不住在……”
檀誼沉淡淡地看來。我一頓,笑了兩聲,道:“我是說,醫學會議也是這裏舉辦嗎?”
檀誼沉道:“不是,會議辦在G-Hotel。本來房間也訂在那邊了,臨時換到這邊住。”
我馬上問:“為什麽?”
檀誼沉把煙灰撢在咖啡盤上,道:“我姑姑正好在這裏,她覺得這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