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起眼睛,忍不住睡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天黑了。卧室裏灰黑蒙蒙,我有點恍惚,分不清時刻。我坐起來,感到身體舒服多了,就起身出去,一看前面,那牆壁的鐘正走到八點三十五。我簡直吓一跳,趕緊找到手機,打出電話,不等那頭說什麽,便道:“抱歉!我立刻過去了。”就挂斷了。
我急急忙忙地開車出去,半路上手機響了好幾聲,也沒有工夫看誰打來的。那電話響了好久才停住,不到一會兒又打,第二次只響了三聲。打了兩次,我一直沒有接,後面才不再打。我趁着等號志的空隙看了一眼來電,是檀誼沉,他另外傳了訊息。我不及去看,綠燈了。
幸好現在不太早了,路上車子不多,我車速不覺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診所。然而,還是過了九點。我在門口停車,匆忙下去,往前看,診所裏的燈已經關了大半,亮着兩盞燈,光線幽微。
我推門進去,玻璃門上的風鈴當當地響。檀誼沉正坐在櫃臺前一張單人沙發上翻雜志,他換下了白長袍,穿着他自己的外衣。他這時擡頭朝我看來。
我馬上開口:“抱歉……”一說話,馬上發現聲音沙啞。我清了兩下喉嚨,道:“我一時不注意時間,太晚打電話了。”
檀誼沉放下雜志,淡淡地道:“邵正也還沒有到。”
我松口氣,道:“太好了。”
檀誼沉忽看看我,倒有點打量的意味。我對上他的視線,心跳撲通幾下,對他笑了笑,道:“怎麽了?”
檀誼沉只道:“坐着等吧。”
我便過去坐在他隔壁的沙發。我聞到煙味,一看,扶手上放了煙灰盤,盤子裏有一些煙灰,還有抽完的煙,不過盤口又擱了一支點着的香煙,似乎剛才點上的。這煙味其實不怎麽嗆,我自己也有抽煙的人,大概生病的緣故,我忍不住咳了兩聲。
檀誼沉看我一眼,忽然把煙滅掉了。
我一怔,倒要有點窘,忙道:“我是因為剛才走得急,一時一口氣噎住,你抽煙不要緊的。”
檀誼沉正要說話,門又被推開,一陣哐哐啷啷的,是邵正。他一面抱怨似的道:“你不是說沒事了,我都回頭了,突然又要我回來,幸好我今天不必值班,不然哪可以說走就走,說來就來?”
我聽見,心裏不及想得深,先要對邵正不好意思,忙站起來。我道:“是我不對,我說過來之前會打電話的,不注意忘記——”說一半,突然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檀誼沉,每次見到他,會說你——你來了——你覺得……這種種的你,一次也沒有叫他的名字。也不是叫出口,可還沒有說,光是想到要說,就有種難為情似的。我霎時停頓。并不久,馬上說下去:“因為這樣,他才誤會了我不來。”
邵正看了檀誼沉一眼,他神氣緩了緩,對我一笑,道:“沒事,知道葉先生貴人事忙,這些天你公司有個新聞,官司的事不好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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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只是不好處理,不是不能處理。”
邵正微擡眉毛,又笑了笑,他徑坐到沙發的另一邊,道:“好,你想問我什麽?”
我便坐回去,單刀直入:“王小姐的病怎麽樣了?”
今天我吩咐謝安蕾與賀珍霖走一趟醫院,她們事前聯絡邵正,邵正同意她們探病。根據謝安蕾下午告訴我的話,王小姐鎮靜很多了,然而一談起生孩子的事,又隐約激動。
當時邵正立刻中斷那場面會。
聽見我問起來,邵正臉上正經。他的評估結果與檀誼沉昨天的差不多,有憂郁傾向,但是她懷孕,無法免除産前憂郁的可能,需要深入分析。她并沒有自殘的跡象,考慮她懷孕初期,他沒有開藥給她吃。
他也提起上午謝安蕾她們探病的事,她們離開之後,王小姐情緒又好了,本來他為她安排下午會談,還是維持原定計劃。他并沒有托出王小姐究竟說什麽,就說她對腹中的孩子懷有複雜的情感,她一方面不要孩子,畢竟一條人命,感到沉重的愧疚,一方面要是生孩子,光是想到生,她又覺得自己整個以後都是毀滅的。還沒有談到劉習清給她的暴力,談不了。
我便告訴邵正,今天我這邊會議的決定。我道:“我們不希望王小姐生孩子,打官司還是比較實際的負責的辦法,為了成全劉習清的名聲,逼他負責任,強行促成他們結婚,以後一定也有許多問題,回頭還是要打官司。”
我又道:“要是她決定生下來,那又另當別論。”
邵正道:“什麽意思?”
我道:“要看她對劉習清的感情,沒有感情的話,我們可以提供一些生活的幫助,假如她對他有感情,自願結婚,那麽,以後兩方感情出問題,責任完全不在我們這裏。”
邵正一聽,便沉思不語。
檀誼沉更不說話了。事實上從剛剛開始,他一直沒有表示過意見。我需要面對邵正說話,并不便去看他的神氣是怎樣的——聽見我說這些現實的話。王小姐的遭遇,十分引人同情,使她痛苦的是我公司藝人,責任公司免不了,但不是沒有底限,以公司的立場,最好兩全其美。王小姐能夠得到重生,獲得補償,日後不會怪罪到公司頭上,劉習清被解約丢出去,此後也不關公司的事。
法律問題本來也要交由法律解決,只是一告發,劉習清這輩子真正是完了,他才二十幾歲。然而,他這樣的人,半點不用同情。我并不怕報社趁機利用打擊我這裏,既然曉得那背後的人,反而容易想到對付的辦法。
今天我與邵正一談,除了關心王小姐病情,一方面也是要請邵正用點辦法,使王小姐坦白對劉習清真正的想法,讓她快點做出決定。
邵正很快想到了,他道:“照她的情形,不容易。”
我道:“不容易也要談,不然,繼續拖下去,她就是不想生,也要生了。你也知道她是因為什麽懷孕,要是生下來,小孩子一定不會幸福,她也不會幸福,不能等的。”
邵正皺着眉,他苦思了很久。最後他沒有說出打算怎麽做,只道明白了。
我們坐在診所櫃臺前的沙發說話,越晚溫度似乎越低下來,雖然玻璃門緊閉,還是有些微的風從縫隙透進來。我出來匆忙,根本也沒有想起來加衣服穿,就是下午穿回去的一套西服。我忍不住抱住手臂。之前吃的藥效八成退了,又不停說話,喉嚨再一陣陣地疼起來,頭也有點暈。
邵正要回去了,檀誼沉站起來送他出去。
其實我順便也可以走了,并不動。我向後靠在椅背,閉一閉眼睛,又張開,頭暈才緩解了一點。我掉過頭,看見剛剛檀誼沉坐的沙發擱着一本雜志。在我進來前,他手上拿的就是這一本。我怔了怔,原來他一直在看。我拿過來,有點意外,是那報社出刊的爆出劉習清事情的雜志。
這時檀誼沉走了回來,他一眼看來,我放下雜志,站起身。我笑道:“原來你們診所也會放這一類雜志給病人看。”
檀誼沉并不搭我的話,他淡淡地道:“外面很冷了。”
我點點頭,道:“我也覺得了,剛剛你們開門,吹進來的風真的冷。”
檀誼沉道:“那你只穿這樣?”
我一怔,道:“我出來太急了。不過我的車就在外面,車上也不太冷。”我看他在看表,忙道:“拖延你休息的時間,不好意思。”
檀誼沉道:“沒什麽。”
我想了想,笑道:“你今天開車來了嗎?不然搭我的車子就好了。”
檀誼沉道:“我開了車。”
我道:“你停的遠不遠?我送你過去。”
檀誼沉道:“不遠。”又道:“我要收拾這裏了。”
我道:“那我等你一塊出去。”
檀誼沉看我一眼,沒有說什麽。他走開了,似乎往後面診間去,那邊走廊已經關了燈。我沒有跟過去,因頭又暈起來,眼前花了幾下,好在站在沙發前,身體一松,向後摔在沙發上。我便摸了摸額頭,皮膚的溫度有點高。
忽響起檀誼沉的聲音:“怎麽了?”
我忙放下手,擡起頭。檀誼沉站在我面前,他套了中午看過的風衣,手上提着公文包,靜靜地看着我。我頓了頓,忙道:“沒事。”就要站起來,可是一晃,又要往後摔下去。
幸而檀誼沉拉住了我。我扶着他的手臂站好,道:“謝謝。”
檀誼沉放開我,卻又伸手過來。我眼睜睜地看着那只手摸了我的面頰,又輕觸了我的額頭。他的手有點涼,我忍不住哆嗦。臉上仿佛更燙了一點,我聽見心跳撲通撲通的。
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