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完結前夕

太醫早在王府等候多時,一番診斷之後,只道是夜裏受涼,這才一直發燒。由于心思重,憂思多,病中身體虛弱,因此有些夢魇。

幸好寧正就算生病也是乖乖地,喂藥也不同費勁。喝了藥寧正出了一身汗,狀态明顯比剛回來好了很多,至少不說胡話了。

再醒來的時候,寧正先看到的就是淩沉床上的絲錦金絲帳頂,一時懵懵的,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淩沉見他醒來,心裏一喜,剛想問他感覺如何,就見小孩又閉上了眼睛。

淩沉話到嘴邊不得不咽下去,摸摸他的手心和額頭,放下心來,只要退燒就好了。

寧正長長的睫毛,一下一下輕微地顫動,淩沉不知為什麽就想到了寧正從誨學院走出來的那天,看到自己驚訝到不敢相信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俯身輕輕親在他臉頰上...

嘴唇接觸到寧正臉蛋的那一刻,寧正猛地抓住淩沉的手,借着淩沉的力就坐了起來。寧正抓得緊緊地,低頭怔怔地看着兩人交疊的手掌,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淩沉的手背上。

這麽些天,夜裏醒來被窩總是涼的,沒有淩沉在身邊,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廢人,又委屈又害怕

可是這麽醒來,又看到淩沉,感受到他的溫度,寧正所有的小委屈都沒了。

他甚至覺得只要淩沉好好的,就算不再讓他醒來他也甘願!

淩沉被這滾燙的眼淚一路燙到心裏,手忙腳亂地抓起被子就要給他擦淚,卻越擦越多,索性将他整個人抱在懷裏。

兩月未見,寧正更瘦了,之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小肉又消失不見了,肩上的骨頭硌得淩沉心裏一陣一陣發疼,不住地親吻他的發頂,一手撫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寧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完好無損的淩沉,寧正才放下心來,現在仿佛要把自己這兩個月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淩沉心疼的無法,一直低聲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告訴他自己在他身邊。

半晌兒,懷裏的小孩兒終于哭夠了,頭還埋在淩沉懷裏,不肯擡起來,像小奶貓一樣輕聲嗚咽。

淩沉怕他憋氣,将人從懷中挖了出來,小孩兒眼睛紅紅的,睫毛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珠,嘴唇殷紅,微微紅腫。淩沉皺眉,小孩兒這一哭起來就喜歡咬嘴唇可不是好習慣。

寧正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擡手推他一下就想躺下,沒成想病了一場手軟綿綿地沒什麽力氣,推他一下就像是小貓在撒嬌,沒什麽殺傷力。

推一下沒推動,還沒收回手呢就被淩沉抓住了手腕,低頭親了下他的指尖,寧正瞬間感覺自己腦子裏嗡嗡的,就像有只蜜蜂在他耳邊亂轉。剛想說話,淩沉又親了一下,這下連他手指的關節都照顧到了,寧正這下連抽手都忘了。

淩沉虔誠一般地将他的十指都親了一下,盯着他蜷縮起來的手指,輕聲道:“最後一次。正正,我給你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寧正這麽久以來的擔心和委屈全都被驅散開來,眼眶熱熱的,可又不想這麽快就原諒他,別別扭扭地“嗯”了一聲,抽回手窩進了被子裏。

淩沉也知道這次是真把人惹毛了,也不急着讓他表态,給他提了提被子,命人去取點吃的。

少年人的發燒就像是生活的調味劑一樣,寧正很快就好了,就是江成寬不住地嘆息“生一場病就會少長幾天”,吩咐廚房多琢磨新菜式,勢必要把瘦了的這幾斤全給他補回來。

老人家的心意寧正不想推辭,每一次都把廚房專門給他做的補品喝得幹幹淨淨。

終于在一天下午,在寧正又被撐得哼哼唧唧癱倒在貴妃椅上的時候,淩沉看不下去了,吩咐廚房以後滋補的湯三日一次,其他時候做成點心,讓小孩兒想吃就吃,不想吃也不為難。

寧正圓溜溜的大眼睛冒着感激的光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淩沉挑眉,小孩兒這幾天一直在跟自己鬧別扭,不肯好好和自己說話,這下倒是願意給自己個好臉色了。

淩沉感嘆,這幾天自己連他最喜歡的話本都遣人買來給他看了,就得到人家一句“還行”的評價。

睡覺的時候也不跟以前一樣往自己這邊蹭,不是平躺着,就是往裏面側身,又回到了以前自己隔着被子抱他睡的日子。不一樣的是,以前自己是主動地,現在啊,是被動地。

沒有例外的話。睡到半夜寧正都會纏上來,整個人窩到他懷裏,手還抓着他的衣襟,經常把淩沉可愛得難以自持,恨不能明天寧正就長大。

不過,第二天早晨小孩兒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也是真的。

相比之下,現在這幅機靈的小樣子真是難得,淩沉欣慰,早知道讓江成寬多欺負欺負他,自己再出來幫他解決,說不定寧正早就不氣了...想歸想,淩沉也不舍得欺負他...

趁着他不注意,淩沉偷偷握住他的手,還沒摩挲幾下呢,寧正小眉毛一皺,立馬抽回去了。

得,這是還不行,看來得祭出大招了!

晚間休息的時候,淩沉拿出一直放得好好的小燈籠,對着燭光用手絹将它仔仔細細擦着,邊邊角角都不落下,神色認真地就像是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寧正納罕,放得好好的,幹嘛要拿出來?抿了抿嘴,愣是忍着沒問。

淩沉擦拭完之後沒急着放回去,放在手心端詳了一番,輕嘆一口氣:“唉,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小燈籠,我說過不舍得拿出來用的...”

寧正心裏無語:所以呢?

“分開的那兩個月,我每晚實在是睡不着,就拿出來點亮,看一會兒...”

寧正有點心疼,因為他也那麽想他,想得沒辦法的時候,就握着玉佛默念他的名字...淩沉看燈籠的心情應該和當時的自己差不多吧...

淩沉繼續:“當時我就想着以後不管什麽情況,哪怕是一起死呢,我也不能再和你分開這麽久...”說着說着,聲音還有些許沙啞。

“不許你這麽說!”寧正跪坐在床上,手指抓得被子緊緊的,身子微微向前,想看清淩沉的神色。

淩沉擡頭深深地看他一眼,眼神三分坦然七分深情,說出的話卻讓寧正難受的不行,“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讓你跟着回來趟這個渾水。”

燈籠已經被他收起來,淩沉直起腰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于我而言,沒什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寧正咬咬嘴唇,被他咬住的地方泛出青白色,又很快因為因為牙齒的離開而充血,“對不起...這兩個月我很擔心你,每天都做噩夢,醒來很害怕,還沒有你的消息,對不起...”

寧正的話說的沒什麽邏輯,淩沉卻能明白,拇指慢慢摩挲他細嫩的手背,安撫着他...寧正抽出自己的手,圈住淩沉的脖子,靠在他肩上,輕輕地拍打他的後背,笨拙又真摯的表達自己的愛。

淩沉挑眉,雖然自己說得都是真心話,但是小孩兒這麽乖到讓他有些愧疚,不過愧疚轉瞬即逝,淩沉從善如流的攬住他,坦然接受了小孩兒的愛與依賴。

睡覺的時候自然你侬我侬,傾訴兩月的相思,不過...

淩沉用強大的意志力強迫自己撐起身子,身下的小孩面色緋紅,嘴巴紅腫,衣服淩亂,自己一起身還哼哼唧唧的不滿,眯着眼往他懷裏鑽。小手一點都不老實的摸向他的腰,擊得淩沉想罵人。

毫不客氣地把他的手拽上來****,小孩兒這才微微睜眼,不解地看着他。

淩沉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乖,今天就到這,睡覺!”

寧正眉毛一皺,剛想說話,就被淩沉搶了先:“等明年,明年你就十六歲了...”

“可是你...”寧正羞赧地往他身下看看,眼珠一轉,鼓鼓嘴,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其實我不小了!”

淩沉失笑,“不小了?”寧正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哪裏不小了?”

寧正嗔怒:“又來!”擡眸瞄了一眼淩沉,仰頭去親他,沒夠着嘴巴,寧正小牙一呲,咬在了淩沉喉結上。

“咝,”淩沉抽氣,這小孩說是咬,可是對他來說和調情有什麽區別呢?忍無可忍的嘬住他的嘴,讓他知道什麽是咬!

淩沉還是沒做到最後,頂多是用點別的方法發洩出來,小孩兒還是太小,真做的話,自己和禽獸有啥區別...

淩沉還是像往常一樣,上午出門處理公務,寧正在府裏聽夫子教導。誨學院不能再去,淩沉怕寧正自己看書效果不好,專門請來了以前教過自己的夫子來專門教他。下午淩沉就陪寧正在府裏下下棋,看看書。

張家這麽一倒臺,朝中風向自然是瞄準了淩沉淩霄兄弟二人。不過淩沉沒有和誰特別親近,也沒和誰不對付,對于別人的拜見一律以“身體不适”推脫了。

那些人無法,轉而向淩霄示好。

淩霄煩不勝煩,好不容易有點時間想去看看張鳴隅,總是被這些人打擾。自己從皇宮藏書閣裏找到送去他府上的那些兵書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天氣慢慢暖和了,不知道他身體好些了沒啊,每次上朝只能遠遠地看幾眼,都不能去打招呼。

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問一問,淩霄暗想!

誰知,他還沒機會問呢,就聽說了張鳴隅辭官的消息!!

淩霄雖然一直在跟着朝中做事,可還是個壓不住脾氣的性子,命人牽來馬就去裏張鳴隅府上。

張鳴隅的家看上去和他本人一樣,不喜奢華,門口只有灑掃的仆人,淩霄下馬,在門口站了會兒,躊躇不敢向前。

本來有一腔話想問他,可是到了這,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就在淩霄猶豫徘徊,甚至想回去的時候,仆人認出了他,着急地報給了張鳴隅。

沒一會兒,張鳴隅披着大氅就出來了,嘴唇有些發白,看上去更瘦了,可是清清瘦瘦的一個人站在那,還是讓淩霄移不開眼。

兩人門裏門外,臺階上臺階下,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先開口、

淩霄走上臺階,皺眉,現在已經三月份,張鳴隅竟然還披着厚厚的披風...

“你...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張鳴隅無奈地笑了一下,搖搖頭,“也就這樣吧,不過,最近你應該很忙吧,怎麽有空來我這?”

陽光灑在張鳴隅身上,明明是那麽歲月靜好的畫面,可淩霄就是覺得很難過...

“我給你送的補品,你用了嗎?”淩霄答非所問

張鳴隅一怔,笑道:“當然,你送來的書我也都看了,謝謝你,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等我再找到新的書,還送給你!其他好的東西物品也都給你,”淩霄有些着急,“你能不能別走?”

“走?”張鳴隅不解,“走去哪?”

“...你不是要辭官嗎?”淩霄讷讷

張鳴隅失笑,淩霄來一次,他笑的次數比以往每一日都要多,“辭官只是覺得自己力不能及,想在家好好休養而已。”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張鳴隅都來不及叫住他,淩霄就上馬跑掉了,只剩下張鳴隅無奈地搖頭。

知道張鳴隅不會走後,淩霄放下了心,每日變着花樣的找珍貴的藥材派人送到他府上,一開始還隔幾日去看一次,慢慢得恨不能一天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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