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發表

兩人靜靜靠了一會兒, 傅回鶴整理好情緒,擡手從自己的眼角抹掉一絲微濕的痕跡,表情古怪。

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動, 他不由開口道:“這顆心好像有點問題。”

花滿樓的表情遲疑了一下。

傅回鶴正看着花滿樓呢,哪裏會錯過他的表情,憋了一會兒,沒忍住:“是真的有問題, 不是、不是我不好意思。”

花滿樓嘴角忍不住上揚,為了顧及到某人的傲嬌, 還微微側過頭避了一下, 再轉回來的時候面上已經恢複了溫和淡淡。

“是之前的那些交易品有什麽問題?”

花滿樓想到之前傅回鶴“造”心的過程,眉梢輕皺, 眼中浮現出擔憂。

雖然傅回鶴同他說的時候十分輕描淡寫, 但花滿樓之後從爾書和其他花草口中聽到那日離斷齋如同狂風席卷過境的描述,哪裏會想不到傅回鶴是承受了多大的風險。

“……倒也不是。”傅回鶴想了一會兒, 側首趴在花滿樓膝上,語氣頗有些糾結,還帶着一種十分少見的不确定的遲疑, “那些興起的情緒的确都是我自己的,但好像……唔。”

傅回鶴皺着眉,終于從腦袋裏拽出大概能準确概括的描述:“就像是原本我手裏只是一簇小火苗, 然後到了一間滿是火油的房間裏,火苗驟然間就被連成了大火燒起來, 一點征兆都沒有。”

如果是尋常人, 或許并不太能理解傅回鶴的說法, 但花滿樓卻是若有所思:“我幼時初初失明時, 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雙眼的黑暗上, 之後才慢慢習慣将心神放在其他的四感上,這幾日複明,眼睛看到的距離和東西反倒會影響我其他感覺的判斷,就像是一種同時存在的矛盾感一樣,視感反而被擴大了許多。”

傅回鶴皺起的眉心乍然松開:“嗯,對,就是這樣。”

花滿樓的眸光閃爍了一下,手指卷了傅回鶴的一绺發絲在指間輕輕繞啊繞:“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在這段時間多刺激一下你的情緒,這樣應該有助于解開你的其他封印吧?”

傅回鶴眼皮一跳,立刻想起某位公子前段時間的那句“怎麽還不開花”,整個人從花滿樓膝上彈了起來。

“嘶——!”

花滿樓來不及放手,手指間的發絲因為傅回鶴的反應劇烈而拽下來了零星幾根霜白色,只不過在離開傅回鶴之後,那幾根長長的霜白色發絲很快便化作靈氣消散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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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擡手揉了揉頭皮,面上有些心有餘悸。

若是從前,他是沒有半點感覺的,但是自從觸欲回來之後,他莫名其妙就有了各種各樣消失了千百年的感覺,疼也是其中一種。

花滿樓卻是垂眸摩挲着指腹,想起了夢境中小團子和少年傅凜的銀色長發,之前他未曾發現,傅回鶴的發絲顏色其實是有微妙變化的。

從前是一種類似最上好綢緞的流轉着月華的銀白色,帶着一種令人目不轉睛的美意,但現在傅回鶴的發絲更偏向失去生命的霜白色,乍一眼看上去更多的是一種蒼涼的冷意,蕭瑟寂然。

傅回鶴見花滿樓的視線久久停留在他的發絲上,想了一下便知道花滿樓在研究什麽,笑了笑,道:“如果不是因為種子,我現在就是個死人,這具身體其實是靈力所凝,并不算是活人,發絲自然也沒什麽生命力。”

“更何況……”傅回鶴頓了頓,還是老實道,“從前我的發色與我本體的毛發相同,現如今我的本體早已化為蒼山境的天地靈氣,自然也更趨近于魂魄的特性。”

——現在要更貼近白蓮的顏色。

傅回鶴将後半句話擋在了喉間沒有說出口。

“本體?毛發?”花滿樓看着傅回鶴的眼睛一亮。

傅回鶴後退了一步,被花滿樓看得有些脊梁骨發麻:“現在變不了,那是神獸,規則不允許出現的。”

“……哦。”花滿樓失落地垂眸,嘴角向下彎了一下。

傅回鶴見花滿樓少有的失落遺憾,猶豫了一下,輕咳了一聲,眼神飄忽到一邊的瓷瓶上,小聲道:“這裏看不了,夢裏……夢裏變給你看。”

傅回鶴在每次花滿樓進入封印時都會有一些模糊的感應,他相信就算是曾經的傅凜,在面對花滿樓的時候,也是不會拒絕花滿樓的任何請求的。

花滿樓唇角一勾,擡起頭時面上已經是清淺的笑容:“那就說好了哦。”

傅回鶴:“……”

眼神探究地在花滿樓身上繞了一圈,傅回鶴摸了茶壺過來倒了杯茶水,喝了好幾口之後幽幽道:“七童,你是不是在诳我?”

剛才那種微妙的感覺要是調換過來,可不就是他平日裏忽悠別人時候的行為。

花滿樓的眼神越發柔和,自唇間發出一個微微上揚的音節:“嗯?”

傅回鶴:“。”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看着花滿樓,終于從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身上嗅到了一股腹黑的味道。

從前花滿樓的一些狀似無意的話語和動作在腦中飛快閃過,傅回鶴的表情越發古怪,欲言又止了好半晌。

見花滿樓坐在那,氣質溫潤和雅,笑若春風,背後是窗外陽光晴好,只是一言不發的笑模樣就令人怦然心動。

傅回鶴心中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種可以稱之為惡劣的,想要去欺負面前青年的欲望。

“聽說,花公子很喜歡蓮花?”

他走近兩步,在花滿樓身前站定,說着話時微微彎下腰逼近青年,直到花滿樓下意識後仰,脊背抵在了書桌的邊緣。

花滿樓的喉結微動,在傅回鶴放出的絲絲縷縷危險逼近的氣勢中擡頭看向他,眉梢一挑,淺淺笑道:“是啊,很喜歡。”

“尤其是開花時候的小蓮花,不蔓不枝,亭亭淨植,最是好看。”

傅回鶴兩只手撐在書桌邊緣緩緩朝着兩邊滑開,身體也越發貼近花滿樓,低下頭,唇瓣貼在花滿樓鬓角耳際,低低一笑。

“想看離斷齋的蓮花開花?”

傅回鶴的肌膚碰觸起來就像是上好的玉雕,是一種沒有溫度的冷冷溫潤。

花家人的長相皆為龍鳳,花滿樓的五官更是透着翩翩公子的俊雅溫柔,偏偏就是這樣溫潤如玉的公子,被人困在身體與書桌的方寸之間,卻還能溫文爾雅談笑自如地回答:“是啊,想看我養的小蓮花開花。”

傅回鶴的發絲自肩頭滑落,發尾勾着花滿樓的鎖骨蜿蜒下去。

花滿樓擡手将傅回鶴的那绺發絲卷在指間,淺淺彎起唇角。

“也不知道,我的小蓮花藏着的花苞長大後是什麽顏色,開花之後……花蕊又是如何的模樣?”

傅回鶴的眼神晦暗而危險,他的額頭輕輕抵在花滿樓的額間,柔聲道:“那花公子還要更努力一點。”

傅回鶴側首,唇瓣與花滿樓的側臉輕輕淺淺地劃過,感覺到花滿樓的身體微微一顫,面上的笑意越發意味深長。

“再努力一點,它就會開了。”

“咳——嗯!”一聲故作正經又扭扭捏捏的幹咳聲驟然響起,“咳咳咳!”

聽出是自家五哥的聲音,花滿樓的表情一僵,立刻擡手将傅回鶴推開,方才兩人暧昧時都沒反應的耳垂猛然通紅,轉身看向窗外。

花五哥背對着窗戶站在桃樹下,不遠不近的距離,兩只手交疊在身後,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

“咳咳咳!”

傅回鶴默默站直身子整理衣裳。

花滿樓擡手揉了下耳垂,語氣不自然道:“五哥……別咳了,當心傷了嗓子。”

花五哥沖着面前冬日裏光禿禿的桃樹翻了個白眼,心道他在這尴尬咳嗽到底是為着誰?

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後,見房間裏的弟弟和傅先生不再是剛才那樣一個疊着一個耳鬓厮磨的姿勢,花五哥松了口氣,轉過身來板着臉道:“四哥回來了,娘想讓咱們一起過去前院烤茶吃呢。”

花家行四是花家唯一一個走上仕途的,當年金榜題名高中榜眼不說,之後在朝中也是頗受皇帝恩寵重用,幾乎常年留在京城做事,除卻臘月休沐與家中父母做壽,平日裏很難回金陵一趟。

“嗯,好。”花滿樓應了一聲,然後默默看着花五哥。

花五哥和弟弟大眼瞪小眼了一陣,突然反應過來自家弟弟是在無聲催他離開,當即嘴角一抽,轉身就走。

嫁出去的弟弟果然是潑出去的水!

花五哥腦子裏想到這個,腳下一頓,面色更加忿忿。

不對,嫁什麽嫁!

要嫁也是那位傅先生嫁進來花家!

花滿樓擡手揉着自己的額頭,只覺得從沒有過這樣尴尬萬分的感覺。

被自家哥哥撞見在書桌上……

簡直、簡直是……

“我的錯。”傅回鶴乖覺認錯,給花公子倒了杯茶水遞上。

花滿樓心情有些複雜,喝了兩口茶水沖淡了些許尴尬,他低頭想了想,忽然道:“要不要同我去見見爹娘?”

傅回鶴只是有時候轉不過彎來,但到底敏銳睿智,哪裏不明白花滿樓的意思。

但他的拒絕卻是斬釘截鐵,毫不遲疑。

“今日不行,從你的院子裏出去……”傅回鶴的唇動了動,咬出四個字來,“于理不合。”

嗯,于理不合。

花滿樓定定看着傅回鶴好半晌,忽而挑眉:“那日大哥是不是同你說什麽了?”

小蓮花到底知不知道,于理不合這四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究竟是多麽違和的一件事?

傅回鶴不吭聲,視線偏到一邊。

好在花滿樓并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見也問不出什麽答案,索性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來,理了理袍袖:“那我要先過去了,上次見四哥還是爹爹壽宴的時候呢。”

傅回鶴松了口氣,嗯了一聲。

忽然想到什麽,傅回鶴順口問了句:“五哥是做什麽的?他的武功幾乎是花家堡最頂尖的了。”

已經走到門邊的花滿樓愕然回首,驚訝反問:“江湖皆知我五哥不善武藝,只是和六哥一起打理花家的産業而已,并不在江湖的。”

傅回鶴側首,回想了一下方才花五哥出現前後的種種,饒有興趣道:“不,他的武功遠勝于大哥。”

就算那時傅回鶴的注意力大多都在花滿樓的身上,能在這種情況下靠近房間那麽近才被傅回鶴察覺,這已經是凡人之中十分可怕的斂息功夫了。

傅回鶴突然想起,當初在用靈力催眠花家上下的時候,唯有花五哥遲遲不曾入睡,最後還是傅回鶴親自出手用上了靈力直接打暈了他,在夢中對他簡單提示了幾句,花五哥才放棄掙紮進入了夢中。

這樣的警惕性和意志力,怎麽可能是尋常行商之人。

傅回鶴擡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是你不用靈力,交起手來的話,說不準……還要遜色他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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