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禮調座位的方式每個老師都不一樣。

有的很人性化,調座位方式非常複雜,像轉動的齒輪規則且有序,确保每個人都能坐第一排,也都能坐最後一排。

有的是老師的意見占主導,偏心誰一眼就能看出來,座位的好壞更多是看老師的喜惡。

但最常見的,還是按成績來排。

簡單粗暴又省事。

老肖采取的就是這個辦法。所有人叫到教室外面,再按照名次一個個叫進去選座位。高一的時候,老肖還會插手,在大家選好座位以後再根據近視程度和個頭高低稍微再調一下,但兩年過去,座位調了太多次,大家都心裏有數了,老肖就做撒手掌櫃了。

班級的成績排名相對固定,每個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久了,朋友圈子也相對固定了,所以現在每次調座位,變化都不大。

還有像淩雪竹這樣的,他腿腳不便,從來不換座位,他那個座位沒人搶,也搶不了。

他們現在都在關注随翊會選哪裏。

畢竟他還只做過填空題,沒做過選擇題。

“選擇題?”

俞快說:“成績好的做選擇題,想坐哪裏自己挑,成績差的沒什麽選擇空間,就只能做填空題啊!”

這麽一解釋,這個排座位方式真的有點殘酷。

俞快雖然舍不得随翊,但是他也知道想和随翊做同桌的太多,他和随翊差太多名,同桌是肯定做不成了。

他就跟他說了一下他們班的幾個黃金位置。

中間第三排第四排,譬如江淮,周婷婷等排名前十的,基本都坐這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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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坐的位置也不錯,他也是走了狗屎運,上次排座的時候才能搶到這個位置。

随翊說:“我不換了,還坐這個位置。”

他覺得現在的座位就很好,靠窗,不遠不近,最重要的是省事,不用搬來搬去了。

“随翊。”老肖叫他。

随翊從人群裏走出來,大家都圍到窗戶那往裏看。

只有淩雪竹在原地站着,微靠着牆,雙臂合在背後,看都沒看一眼。

老肖對随翊非常慈愛,聲音溫柔:“你可以随便選,想坐哪裏坐哪裏,争取下一次也第一個進來哦。”

“老肖居然哦。”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外頭剛議論起來,老肖就瞪了過來。

一群人立馬噤聲,只探着頭往教室裏看。

然後他們看着随翊在他原來的座位上坐下。

果然了,大佬都不走尋常路。

就像他們班的學神永遠都坐第三排靠窗,他們班的曜哥永遠都霸占着最後一排靠門那個位置。

老肖愣了一下,問說:“随翊,你确定要坐在那裏嗎?”

随翊點點頭。

班級裏如今只坐了他一個人,空蕩蕩的教室裏,每張桌子上都堆滿了書,繁冗而雜亂,随翊坐在其中,竟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美麗。姜乘曜看的有些心跳加速,聽到老肖念第二名的名字:“淩雪竹。”

淩雪竹抵着牆的雙手微微一撐,站直了,隔着人群看了姜乘曜一眼。

姜乘曜一點表情都沒有。

其實他早就料到了。淩雪竹這個披着羊皮的狼崽子,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顧清揚忽然從他們的對視裏察覺到了什麽,愣了一下,然後看着淩雪竹進入教室。

“學霸肯定還是老位置。”

大家都習慣了淩雪竹的雷打不動。

結果在他們所有人的目睹之下,淩雪竹走過了他的座位,直接往後頭來,然後在随翊那裏停下,在他身邊坐下。

教室外一片嘩然。

兩年了,淩雪竹居然換座位了!

他還坐到了随翊身邊!

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也下凡了?!

老肖也看呆了。

這是什麽情況?

“淩雪竹?”他叫,“你确定要坐那裏?”

淩雪竹抿着唇,一如既往的寡言,只點點頭。

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有一點暖。

關于淩雪竹,随翊有點看不透。

淩雪竹這人太淡,太克制,他對他說過的最讓他起疑心的話,大概就是剛才進班級之前。

淩雪竹說:“随翊,我們一起上晚會吧。”

他的樣子有些憔悴,頭發微亂,眼睛也有些紅。

老肖繼續念名字:“周婷婷。”

然後一班的同學發現最近幾個月都沒再挪過窩的學習委員,坐到了随翊前面。

??!

大家依次進來,幾乎每個進來的人,都會朝他們看一眼。

輪到江淮的時候,他也跑了過來,坐到了周婷婷旁邊。

周婷婷說:“你跟過來幹嘛。”

“跟着學霸才能進步啊。”江淮說。

一班同學很驚訝的發現,他們班的黃金學團挪位置了。

從班級的最中心位置,挪到了靠窗那兩列。

等到顧清揚在随翊身後位置坐下的時候,他們那一片已經涵蓋了年級第一第二,學習委員,班長,學會會主席等衆多大佬。

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大佬了。

随翊忽然扭頭朝窗外看去,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姜乘曜。

姜乘曜站在夜色裏,隔着幾個女生看他,表情意外地嚴肅。

教室裏,老肖問說:“怎麽,你們宿舍商量好的要坐一塊麽?”

他說着随即朝外頭喊了兩個名字,其中一個就包括姜乘曜。

大家都盯着姜乘曜看。

408的大佬們要聚在一起了。

天,以後他們那一片人氣得多高,多惹眼!

姜乘曜從後門進去,站住了,看着前面,卻沒動。

老肖問:“你不打算換座位麽?”

顧清揚和淩雪竹回頭看過來,姜乘曜“嗯”了一聲,在老位置坐下了。

他這一坐下,随翊都愣了一下,回頭看過來。

姜乘曜反其道而行,倒是讓淩雪竹和顧清揚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顧清揚。

就連劉子輝他們也都很意外。

這實在不是曜哥的作風。

分好座位以後,他們就開始搬桌子。

整個教室都非常熱鬧,因為他們每個人的書桌都很沉,搬起來書很容易掉,這時候平時不怎麽着調的男生,譬如劉子輝這幫人,都非常熱心地幫着女孩子搬書桌。

這都是他們的老傳統了。

淩雪竹腿腳不便,随翊和江淮他們就過去幫他。

“謝謝。”淩雪竹抱着書說。

周婷婷超級興奮:“我終于和男神們坐一起了!以後我們一定要互幫互助共同進步啊!”

江淮急忙點頭:“那肯定的。”

“關你什麽事。”周婷婷說。

江淮說:“哦你說的男神不包括我啊?”

“你?”周婷婷白他一眼:“你先考進班級前十再說吧!”

淩雪竹聞言忽然笑了一下。周婷婷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淩雪竹你笑了诶。”

随翊扭頭看向淩雪竹,果然見淩雪竹唇角帶着一抹笑,很淡,卻很溫暖。他臉上焦慮的神色仿佛都不見了,很舒緩的沉靜。

淩雪竹的獨太出名,以至于他搬去和随翊做同桌的消息很快就在學校裏傳開了。

“學霸果然只和學霸一起玩。”

“帥哥果然只和帥哥一起玩。”

“我只能說,随神牛逼,就連雪神這種千年老冰山他都給融化了。”

“他也不是頭一天融化的,你們忘了當初随神生病,去校醫院輸液,是誰陪的床?”

“是淩雪竹!”

“你別說,他們倆還真的有點像,都是高冷學霸那一挂。”

“那還是不一樣吧,随神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今天打贏了姜乘曜诶!”

“長的帥是學霸打籃球還這麽瘋,随翊俘虜誰都不奇怪吧?!”

“他和淩雪竹做同桌,我羨慕的居然是淩雪竹诶。”

“何止淩雪竹啊,顧清揚都跑他後面坐去了。我們青禮三大神,也就姜乘曜撐住了,沒湊上去。”

“曜哥是我們學校老大,想俘虜他,很難吧?”

“等等,你們說的俘虜,意思是……”

“哈哈哈哈哈,我也看的小臉通紅,這用詞,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個大佬都拜倒在他的籃球褲下了呢。”

“哈哈哈哈哈,我們的意思是,淩雪竹這樣的萬年老冰棍都主動和他做朋友,是說随神魅力大啦。淩雪竹不好說,顧清揚有女朋友吧,是直男。姜乘曜不用說了,青禮第一ALPHA,直男裏的戰鬥機!”

“曜哥的确是青禮第一直,希望天降個校花把他收了。”

随翊收了手機。

他只能說,姜乘曜長了一張很迷惑人的臉。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姜乘曜很認真在學習,低着頭。

姜乘曜居然沒湊上來,他很意外。

他差點以為他就要被三個室友給包圍了。

自習課上,大家都很安靜。他身邊的淩雪竹話很少,一直在認真刷題。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很好聞,和他原來的同桌俞快截然不同,屬于不用扭頭,只看到他一只手,還有手腕上那只明晃晃的表,就知道是個極潔淨有錢的男孩子。

他懷疑淩雪竹也喜歡他,但沒有像姜乘曜那樣确定。

淩雪竹在班裏沒有朋友,只和三個室友有些交集,他們最近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學習,讨論難題,關系的确比其他人好。

淩雪竹選擇和他做同桌,于情于理都不算意外。

那顧清揚呢?

也說不好,他本來就坐中間靠窗位置,就算不喜歡自己,調座位到前頭來,和自己的室友挨着,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徹底躺平以後,對這些事沒有之前那麽防備和在意了。反正他的态度他已經表明的很清楚了,看看誰頭鐵要往上撞。

姜乘曜盡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學習上。

試圖用他最不喜歡的的語文來轉移內心的情潮。

這世上所有的運動帶來的不只有健康的體魄,還有滿腔的荷爾蒙和激,情,在急劇的興奮的比賽過後,每一個運動員體內都蘊藏着巨大的能量。

如果是別的球員,投出好球的瞬間,他還可以第一時間沖上去和對方擊掌甚至擁抱。但因為對方是随翊,又是他的pk方,他從頭到尾幾乎都沒有觸碰他。

随翊的籃球首秀帶給他的沖擊力無處消解,全都被壓制下來了。他的激情和喜悅還未找到途徑發洩,就看着他和淩雪竹坐到了一起。

姜乘曜拿着筆飛速地寫,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是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劉子輝發現,姜乘曜喜歡不乖的,他自己卻變乖了。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他為什麽沒坐到随翊後面去。

自從打完球以後,姜乘曜變得沉靜多了,好像欲望得到了某種滿足,人也不急躁了。

學習都比以前認真了,下了晚自習,他就把淩雪竹布置的作業寫完了。

救命,他怎麽覺得随翊現在有點姜乘曜化,有點大哥範兒了,而姜乘曜卻反過來,變高冷了。

高冷的姜乘曜,下了晚自習就拉他去打球。

“媽呀,還打。你不累麽?”劉子輝問。

他很累!

下午打了倆小時籃球,回來要趕作業,還要完成淩雪竹布置的任務。

他一學習就犯困,現在給他個床,他立馬就能睡着。

姜乘曜看向張江:“老張。”

張江害羞地說:“不好意思啊哥,女朋友有約。”

劉子輝一聽:“重色輕友!”

他立馬收拾了一下書包,和姜乘曜一起從教室裏出來。

随翊和俞快他們剛從前門出來,看到姜乘曜手裏托着籃球,他愣了一下,問:“你們要去打籃球?”

姜乘曜“嗯”了一聲,在夜色裏笑着:“玩麽?”

随翊搖搖頭。

他是沒勁兒玩了,他好久不打球,今天在球館拼了一把,教室裏坐一晚上,現在胳膊和腿都是酸痛的。

他看着姜乘曜和劉子輝走遠。

這個姜乘曜,真奇怪。

劉子輝和姜乘曜到了操場才知道,姜乘曜沒變高冷,他比以前還亢奮。

不斷地過人,投籃。他最後實在沒力氣陪他打了,癱坐在地上看姜乘曜自己玩。

他強烈懷疑姜乘曜之所以來打球,就是要讓自己多餘的精力都發洩出來。

或者說是不爽。

“你是因為淩雪竹和随翊坐一塊了,心裏不爽嗎?其實你當時可以坐顧清揚那裏啊,坐後頭和做同桌沒什麽差別。”他說。

姜乘曜将籃球撿起來,說:“我之前一直想離他近一點,多跟他相處,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如果一天到晚黏在他身邊,再被淩雪竹刺激一下,說不定哪一會一沖動就告白了。”

現在就像是在黑夜裏走懸崖,往前往後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一直按捺住,怕被別人搶了先,可搶先去告白,又怕室友都做不成。

他們住一個宿舍,還在直播上。就算自己不尴尬,那随翊呢?

他相信淩雪竹也好,顧清揚也好,都是有這個顧忌。

大家都在憋,就看誰先憋不住。

但從概率上來說,肯定是他。

姜乘曜回頭看向劉子輝,額發淩亂,笑:“艹,胖子,我真的好喜歡他啊。”

但我感覺我追不上他。

劉子輝第一次感覺到心動。

為他人的愛意心動。

他最敬佩的老大,也是他最好的兄弟,那麽酷那麽帥的一個男孩子,對他說:“我真的好喜歡他啊。”

眼睛那麽亮,語氣卻很靜,手裏的球往上輕輕一抛,落入筐裏面。

愛情如果像打籃球一樣簡單就好了,或者像理綜,再難都有固定答案。

它偏偏像語文最後一道作文題,分最重,沒有固定答案,寫出來能得多少分沒人知道。

深夜,其他人都睡了,唯獨姜乘曜的桌子上還亮着燈。顧清揚側過身,看到姜乘曜趴在桌子上,正在寫東西,可能是淩雪竹給他們布置的作文。

姜乘曜突然變得好用功。

喜歡随翊這件事真的完全改變了他。

姜乘曜在情書。

這輩子第一次寫情書。

他很後悔以前別人寫給他的情書,他都丢一邊,沒有看。

他用手機搜了一下,看了一下網上的情書。

肉麻到他看不下去。

真矯情。

他索性自己寫,想到什麽些什麽。

因為他知道随翊不會看,所以情書寫的肆無顧忌,大概想說的話太多,他寫到後面甚至帶了一點狠勁,寫的非常熱烈,瘋狂。

用一種隐秘的方式,發洩自己的愛意。

少年人抒發愛意的時候幼稚又熱烈,越是表達我有多愛你,越是興奮,興奮到後來停不下來,他一下寫了好幾封。

寫完以後他爬上床,在随翊發間的香氣裏平靜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随翊起來就發現姜乘曜不在了。

他坐起來看了又看,問:“姜乘曜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淩雪竹說。

這個姜乘曜,真的很反常。

等到他們到了教室,才發現姜乘曜已經在最後一排坐着看書了。

這真是叫人驚駭。

随翊驚駭,顧清揚和淩雪竹也驚駭。

但随翊很快就被桌子上一堆吃的還有情書給轉移了注意。

他們今天已經算是來的很早的了。

這些人怎麽比他們來的還早。

桌子上情書五六封,剩下的全是吃的。

這下他收到的吃的真的吃不完了。

他把桌子和抽屜裏的東西裝進了背包裏,在想這種情況能持續多久。

又或者,他也學顧清揚,編一個校外的對象?

正想着,忽然發現吃的裏頭,居然有一小罐糖。

随翊最近收到的吃的都快放不下了。水果,巧克力,薯條,餅幹,點心,這些都很常見。

但他真的第一次看到有人送糖給他吃。

他打開糖果罐,拿了一顆,剝了皮放嘴裏,咔嚓咬碎了,狐疑地回頭朝姜乘曜看了一眼。

卻和姜乘曜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姜乘曜很會挑眉,又快又輕,痞痞的懶懶的,依舊是氣定神閑的勁兒。

随翊将情書裝進書包裏。

他有點懷疑這裏頭有姜乘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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