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意外

扶風看着擰着脖子攔住自己的木棉,又好氣又好笑,逗她道:“你不聽話我讓吳嬷嬷攆你回城南去!”

木棉眼睛紅紅,心裏一橫,又道:“姑娘攆奴婢,奴婢就去告了司棋掌事去。”

扶風無奈的笑道:“是是是,我怕你了,不下去荷塘就是了。”

木棉這才破涕為笑,縮了手,又跟在扶風後面像小尾巴一樣指這指那問個不停。二人轉了半個游廊,繞了閣樓,卻聽到一陣吵嚷聲。

扶風二人定睛一看,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婦人正與如芸在争論什麽,嚴格的說,是那婦人正指着如芸罵,如芸則一臉的漠然。

這婦人身着翠綠鑲紅絨絲褙子,梳着飛仙髻,簪了飛燕銜珠的金簪,手裏拿着一方絲帕。杏眼桃腮,柳葉眉毛又細又彎,一雙杏眼此時圓瞪着如芸,一張抹了鮮豔胭脂的嘴唇此時正上下翻飛着。

“我說你到底要些臉面,肚皮都高成這個樣子了,成日裏霸着老爺,也不怕折了你肚子裏的那坨肉。”

如芸一臉的漠然,道:“孫姐姐若是無事妹妹先退下了。”

扶風方才猜出這應該是淩老爺的姨娘孫姨娘。

孫姨娘見說出去話如芸當沒聽着一般,更是怒火中燒。這如芸自從進了後院,老爺大多就是與這如芸一處,一月裏也不見老爺進自己的屋子一回。前幾日還因這如芸自己挨了老爺一腳,心裏早就恨之入骨,此時見如芸還這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哪裏還忍得住,又道“你這騷狐貍,手段倒是厲害得很,到底是城南院子裏來的,不知道學了多少狐媚子手段,如此折騰,別說是個女兒,就是個兒子又怎樣,到底生得出來生不出來還不一定呢。”

如芸聽了有些着氣,譏诮道:“孫姐姐教訓得是,只是老爺不聽妹妹的勸。說寧願在妹妹屋裏矮榻上睡,也不願去鑽孫姐姐的被窩,妹妹也是沒轍,幫不上姐姐倒是我的罪過。”

孫姨娘聽得如芸如此譏諷,哪裏還忍得住,當下尖叫:“你這賤婢,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蹄子!”高高揚起一只手,就往如芸臉上扇去。

扶風吓了一跳,如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如芸,不提這兩次與自己傳遞消息,雖說未成幫上什麽忙,到底也是她的一番心意。更別提如芸與司棋這層關系,扶風又哪裏容得如芸如此就被孫姨娘打了。

扶風大叫:“住手!”

孫姨娘此時看見了扶風,驚訝于扶風的美貌,心裏又妒,更是不忿,猜出了扶風的身份,更是諷笑:“我還道是哪個千金小姐呢,吓得我手都不敢放下來,卻也是個城南院子裏的,怎麽的,你也要學着賤蹄子來搶老爺?”

如芸聽着孫姨娘如此折辱扶風,當下擡起一巴掌就扇在了孫姨娘的臉上,冷聲喝道:“孫姨娘,嘴巴幹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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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孫姨娘仗着年輕貌美,淩老爺後院又少姬妾,一向得淩老爺寵愛,除了淩太太,就是生育了一個女兒的唐姨娘也得讓着她,幾時就能受了這個氣,當下氣得眼睛發紅,“你這賤婢,居然敢打我!”雙手一撲,就往如芸頭上抓去。

此時的孫姨娘早已經被氣得失去了理智,扶風看着如芸被孫姨娘扯住了頭發,又撕又打,吓呆了,忙叫道:“木棉,快去拉開。”

那孫姨娘的丫鬟看到孫姨娘如此瘋狂,也吓得渾身哆嗦,伸了手無力的勸道:“姨娘,姨娘,如姨娘懷着身孕呢,您快放手吧。”

跟在如芸身邊的丫頭是梨花,見如芸被孫姨娘扯了頭發,仿若一頭小獸,“嗷”的一聲,一頭撞在孫姨娘腰上,孫姨娘受不住力身子一歪,就把被自己手裏抓着頭發的如芸也帶到了地上。

如芸一聲痛呼,孫姨娘回過神來,看着捂住肚子的如芸,傻了眼。

梨花看着躺在地上捂住肚子痛呼的如芸,氣得抓住孫姨娘的頭發,又打又扯。扶風看着臉色痛苦的如芸,心道不好,忙叫了正拉着梨花的木棉。

“木棉,快松手,你快去榕青院通知太太,讓太太尋了大夫來,如姨娘怕是不好。”

木棉有些不想去,怕離了扶風出事,可扶風拉了臉,木棉知道扶風是正生氣了,只得放了手,飛快的往榕青院走去。

扶風上前扶起了如芸,輕聲道:“可是肚子疼?”

如芸抓了扶風的手,道:“疼得厲害,怕是撞着了。”

扶風手有些哆嗦,深吸口氣,穩住了聲音,安慰如芸,道:“別擔心,沒事的,我讓木棉去叫太太找大夫了,你堅持一下。”

孫姨娘此時早已經被梨花抓了個稀爛,頭發亂七八糟,一只金簪也散滾在了地上。孫姨娘看着臉色煞白的如芸,吓得嘴巴微張,一個勁兒的念叨:“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是那丫頭撞我,那丫頭撞的我”

如芸此時哪裏還有力氣與孫姨娘掰扯,臉色越發不好,半靠在扶風身上,抓着扶風的手越來越緊,無力的道:“怕是不行了,也罷,何必來這世上受苦。”

扶風眼眶發熱,淚水模糊了視線,帶着哭腔道:“如芸姐姐,你撐着些,定是沒事的,大夫就要來了。”

如芸慘淡一笑,道:“來不來的有什麽要緊。”

扶風看着如芸身下一點點刺眼的猩紅,心裏崩潰,大聲的尖叫:“來人啊!來人啊!快來人!”

整個園子裏靜悄悄,扶風的聲音回蕩着,驚起一只飛鳥,撲棱一下飛走了。

約莫半盞茶功夫,木棉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看到滿臉的淚水的扶風,道:“姑娘你別急,太太後面就來了,大夫馬上就來。”

扶風緊咬了下唇,招呼木棉,“快來扶着如姨娘,我撐不住了。”

木棉聽了忙伸了手半托住如芸,扶風癱坐在地上,看着漸漸洇濕的如芸的裙幅,嘴裏說不出話來。

有那擡着軟轎的婆子趕來了,接過木棉手裏的如芸,擡上了軟轎,飛快的往如芸院子走去。

扶風想站起來,卻怎麽也使不上勁。

木棉半攙了扶風,也不管呆坐在地上的蓬頭蓬腦的孫姨娘,自往淩霄閣走去。

扶風剛剛受了這番刺激,心思激動之下,渾身一松懈下來,頓時腿腳酸軟,走了幾步,坐在廊上的欄杆處,啞聲道:“木棉,我走不動了。”

木棉憂心的看着扶風,嘴裏道:“姑娘,您成日裏莫要憂心太多,今兒如姨娘的事咱也沒辦法攔住,姑娘總是什麽都放在心上,反惹了自己憂心”

扶風對木棉道:“我的傻木棉,那已經是一個人了啊,活生生的人,怎麽能不放在心上。”

木棉嘆了口氣,拉起扶風,道:“姑娘,來,奴婢背着您,回去睡上一覺就好了,回頭奴婢去打探一下看看如姨娘可安好。”

扶風随着木棉的手勁就趴在木棉身上。木棉才大扶風一歲,卻因未被控制飲食,長得健壯高挑,背起瘦弱的扶風,一點也不費力。扶風趴在木棉的背上,低聲道:“木棉,你說孫姨娘這是為了什麽,老爺都那麽大年紀了,值得争來争去的嗎?”

木棉半晌沒有說話,扶風在背上長長的嘆着氣。才聽見木棉悶聲悶氣的聲音:“姑娘,她們争的不是老爺,争的是後院的地位。聽說孫姨娘這兩日裏飯食都不得口熱的,有時還馊臭了。管花園的鳳桃看見前幾日孫姨娘被老爺在園子裏踹了一腳,這事兒傳了出去,有那逢高踩低的便趁機給孫姨娘難堪。孫姨娘平日裏有些苛刻,所以一被踩下來,就有些過分。今日裏遇見如姨娘,才把這幾日受的氣給發了出來,不成想”

扶風靜靜的聽着木棉的話,将臉貼緊了木棉的背,又道:“木棉,往後我也會變成這樣嗎?”

木棉道:“姑娘放心,不管到什麽時候,奴婢都跟着姑娘就是,姑娘不必害怕。”

扶風心裏發熱,軟軟的道:“好。”

扶風将将到院門口,秋桐便迎了出來,看着軟在木棉身上的扶風,驚慌的問:“怎的了,姑娘這是怎的了?”

木棉“噓”了一聲,道:“去鋪床個給姑娘歇會子。”

秋桐忙不疊的跑去鋪床。

木棉又喊:“紫薇,給姑娘倒杯茶來。”

半晌不見動靜,木棉又喊:“紫薇?叫你給姑娘倒杯茶來。”

秋桐此時鋪了床,木棉将扶風放在床上,扶風此時手腳發軟,也不吭聲,由着秋桐倒了杯溫茶,一口氣喝了一盞,閉上了眼睛。

木棉拉了薄錦被蓋住扶風的肚子,溫聲道:“姑娘好生歇會子,奴婢去看看如姨娘。”

扶風微不可幾的點了點頭,木棉交代了秋桐,轉身出了內室。

秋桐跟着木棉來到外間,木棉問:“紫薇呢?叫幾聲也不答應?”

秋桐道:“我也沒注意看,我只顧着給姑娘那雙鞋子上軟底子了,早些前還聽着在屋裏呢,好像哪個小丫頭找她什麽事。”

木棉道:“我先去如姨娘那邊探探,不然姑娘肯定挂心着,你在屋裏警醒些,提防姑娘招呼聽不見。”

秋桐答應了,道:“放心吧,你只管去。”

木棉慌慌張張的出了門,秋桐掀了門簾看了一眼內室。扶風正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榻上。秋桐便搬了一張繡凳挨着門簾坐了下來,拿起一只鵝黃繡花軟鞋納着鞋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秋桐有些看不見針眼,便在外室點了一盞油燈,燈光亮了起來,整個屋子有些氣悶,秋桐聽見內室裏扶風貓兒一般的聲音。

“木棉,給我倒杯水。”

秋桐忙倒了杯水進去,扶風看到是秋桐,道:“木棉呢?”

秋桐扶起扶風,道:“木棉還沒有回來,姑娘可餓了?”

扶風喝了一小口水,又想了想,道:“并不餓。”

此時門外傳來了紫薇的聲音,“姑娘,奴婢聽說您被孫姨娘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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