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2)

盧風手心一捏,擡手就将茶盅甩了開去。

門口的彩霞吓了一跳,忙道:“怎麽了?”

迎春喝道:“無事,茶杯掉地上了,少大驚小怪的。”

迎春嘆了一口氣,撿起了地上的茶杯,又徑自去找了點藥抹在被燙的手背上。擦完了藥,出來的時候,盧風已經在拿起一本書在看了。見到迎春出來,臉色就帶了關切,道:“一時手滑,沒燙着吧?”

迎春看着言笑晏晏的盧風,暗自心驚,壓下了心裏的不适,低聲道:“無事,水不是很燙,姑娘可是還要喝茶?”

盧風嘴角歪了歪,道:“泡一盞來!”

不同于上次的冷清,此次淩太太與扶風未風一下了軟轎,到了內廳,就有那低一些官階的官家太太主動上來與淩太太寒暄。

淩太太心裏有些得意,到底是個拿得住的,表面仍謙恭随和的和衆夫人寒暄,那謝家太太便有些羨慕,也湊上來和淩太太搭話,淩太太倒也沒有不睬,只是語氣到底不如與那些官家太太交談時的親熱,只是淩太太自己察覺不出來罷了。

扶風與未風自随着丫頭尋了一處坐了下來,就有那花宴時認識的小姑娘湊了上來,“兩位姐姐,今兒怎麽沒見淩家二姐姐來?”

未風嬌嬌怯怯的道:“二姐姐她近日有些不舒服。”

小姑娘似乎很喜歡盧風,聽了未風的話,一臉的關切,“可是哪裏不舒服,可吃了藥?”

未風微微蹙了眉,道:“只說是頭有些暈,想必是不礙事的。”

小姑娘見盧風不來,有些遺憾,到底也陪着未風扯了幾句閑話,才跟人自去頑去了。

未風有些失望,卻故作矜持,并未與小姑娘一道去玩,自此,便只剩了未風和扶風一道坐着。

扶風看着桌子上擺着的幾個壽桃,眼睛盯着桃子,餘光卻看到淩太太與一衆夫人打了火熱。未風有些不自在,衆人都在聚堆兒說話,獨獨自己與扶風晾着,就道:“六妹妹?我們找玉容妹妹她們玩去吧?”

扶風愣了一下,才想起剛才來尋未風說話的小姑娘是叫玉容,扶風道:“姐姐自去就是,我不愛動,你不用管我。”

Advertisement

未風哪裏就是想管扶風了,只是不好意思一人去,聽了扶風的話,心裏不喜,卻臉上露了關切,“妹妹一人坐着可會孤單?”

扶風笑了笑,道:“我就喜一人坐着,姐姐只管去。”

未風無法,只得站了起來,往那玉容等人處走去。扶風看未風一開始還有些矜持,只小會兒功夫便開始神色自如的與幾個小姑娘說起話來了。

扶風暗自一哂,自己還道自己是個科班出身的演員,哪裏就比得上這些個人精了。

扶風正在暗自觀察着席上的人的動态,忽然看見魯夫人扶着一個小丫頭出了來,頓時廳內女眷均往魯夫人處走去,把魯夫人處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知州夫人姜氏是個官階較高的,迎上去就道:“黃大人可好些了?我聽說是無礙了,到底是沒有見得,反倒挂心。”

同知夫人白氏聽了就不甘示弱,道:“可不是,那挨千刀的刺客,吓死了人了。”

魯夫人在生辰宴上提起這事,心裏不喜,卻不好說什麽,只勉強笑道:“我們老爺已經大好,勞各位惦記。”

淩太太是個機靈的,見魯夫人不欲多談,忙岔開了話題,故意笑道:“夫人,今日沒得戲聽了,可尋了什麽好樂子來玩的?”

魯夫人聽了就笑了,暗自欣賞淩太太,雖說是商戶,說話卻妥帖,哪裏會不給面子,便笑道:“想來你就是個愛玩的,今日我确是再不敢聽戲了,但是我們可以打馬吊,我今日生辰,你們要多多輸給我才是。”

知州夫人姜氏也回過了味,忙接腔:“想來夫人成日裏躲在家裏練習馬吊,就是為了今日?怪不得約了幾次都不願往我家裏去。”

魯夫人就哈哈大笑,道:“竟被你猜中了,來來來,我們先打了一桌。”

早有那小丫頭擺好了桌子,一摞子馬吊牌已經端端正正放好。

各夫人太太都有些躍躍欲試,有故作矜持的互相推讓,最後還是魯夫人親自點了知州夫人姜氏、同知夫人許氏與淩太太四人開了一桌。

魯夫人又讓丫鬟另擺了一桌,讓別的人玩,但是哪裏就有人饞這個了,只不過為了巴結魯夫人罷了,如今魯夫人已經選了人,衆人都道一邊看着下注更有意思,便外圈又圍了一群人。

魯夫人斜眼便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扶風,衣裳輕柔顏色淡雅,只微笑着看着廳堂,媚眼如波,端端是亮眼非常。魯夫人心下一動,便道:“淩家六娘,我眼睛不好,快來幫我看着,一會子贏了分你一半。”

扶風未曾聽見,只是見衆人目光齊齊看向自己,下意識的覺得魯夫人在叫她,衆目睽睽之下只得站了起來,在魯夫人身旁坐着的一個婦人忙笑着讓了座。扶風道了謝,這才盈盈坐下。

這馬吊的玩法和麻将差不多,據稱就是麻将的前生,在學習棋藝的時候,司棋也曾教導過一應權貴富家夫人太太常玩的各種紙牌,扶風棋藝上出衆,這些許紙牌更是不在話下,當下幾人分拿了牌,又有那丫頭專門的搖了骰子分了莊閑。

魯夫人恰巧就合了莊,淩太太與姜氏許氏便笑道,如此得好好殺魯夫人的威風才是。

淩太太卻在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和扶風對了一下顏色,扶風了然。只是不用配合,扶風在桌子外看得分明,一看魯夫人要打錯,便會婉言提醒,幾圈下來,魯夫人面前的碎銀子就堆了小堆,把個魯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姜氏便又湊趣,道:“還真是壽星手氣旺,你幹脆讓你身邊那如花似玉的姑娘直接來把我的荷包拿走算了,反正她長得漂亮,拿走我也樂意。”

魯夫人聽了哈哈大笑:“六娘,你聽見沒有,快去把你母親幾個的荷包直接拿來我倆分了就是了。”

淩太太故作生氣的道:“這臭丫頭原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回去看我不收拾她。”

魯夫人就摟了扶風的肩道:“原來你如此受委屈,竟是個惡毒的母親,也罷,今兒後你就在我這兒住下了,我來當你母親,如此可人疼的嬌娘,竟是個日日挨打的苦命人。”

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

扶風故作羞澀的抿嘴微笑。

接下來又打了幾圈,在扶風指導下,竟幾乎是把把贏,陪打的幾個便裝着舍不得般的叫苦不疊。但凡賭博之事,不論籌碼大小,只要贏錢便是開心的。魯夫人也不例外,笑得滿臉紅潤,端端添了幾分顏色。

魯夫人被衆人擁着,又集中了心思鬥牌,不免出了一身薄汗,覺得有些粘膩,當下就推了牌,道:“我今日是贏夠了,怕再贏下去你們待會兒連壽席都不想用了,也罷,我趕緊兒把錢摟住是正經,這就放我那櫃子裏鎖去。”

衆人跟着大笑,有那親熱些的便打趣魯夫人財迷,魯夫人也不生氣,拉起扶風道:“來,我的兒,我娘倆後園子裏吃糖去,我可不敢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回頭被你母親打了我可心疼。”

那淩太太見魯夫人如此擡舉扶風,心裏笑開了花,嘴裏道:“快快去,我看了就煩人。”

魯夫人招呼了人來頂替自己,這才攜了扶風往後院走去。

扶風哪裏知道魯夫人要打什麽主意,這一旦離了衆人,就怕出變故。只是別說怕出事故,就是要出,安排了扶風去跳火坑,扶風也得閉了眼睛跳下去。心裏郁悶,臉上卻不露分毫,微笑着扶了魯夫人穿過了垂花門,直往後院去。

魯夫人一路與扶風說着話,又問平日裏在家都頑些什麽,扶風一一的答了,看着和諧融洽的一路到了內室。

小丫頭端上了水盆,服侍魯夫人洗了臉。魯夫人又自去換了衣裳,出得外廳,就有一個小丫頭來報:“夫人,香姑娘給夫人送了壽辰禮來,眼下在門外候着。”

魯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嫌惡,道:“讓她回去吧,成日裏作些幺蛾子。”

小丫頭有些害怕魯夫人,忙不疊的跑了出去,又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回話聲,少傾便安靜了下來。

扶風裝作未曾聽見,上前給正在服侍魯夫人上臉的丫頭搭把手,遞了一盒顏色稍暗的粉,魯夫人便道:“六娘只管坐着吧,讓嬌杏來。”

嬌杏歉意的看了扶風一眼,将暗粉放了下去,拿起了一個亮白的粉,扶風心裏一轉,便明白了魯夫人的意思,想必覺得自己年紀稍長了,想用些亮□□遮一遮。只是魯夫人并不知道,這暗一些的粉上在臉上,反倒更顯臉色。

扶風打定了主意讨好魯夫人,到底也得學着拉下臉面,好歹為自己尋一個更好的容身之處,當下就道:“夫人,我看着這粉上臉的話效果定是好一些呢,我的教習嬷嬷說過,跟自己膚色差不多的粉,上臉後效果更好。”

魯夫人聽了有些将信将疑,一時又不好落了扶風的臉面,勉強的笑道:“怕是暗沉了些。”

扶風拿起盒蓋,輕輕沾了一些,嬌嗔道:“夫人稍後看了覺得不好再洗掉就是了,讓我來幫夫人上個粉試試?夫人疼我,也讓我孝敬孝敬夫人才是。”

魯夫人不好再說什麽,便道:“行,讓六娘也服侍我一回,六娘如此絕色,也要打扮我好看一些才是。”

扶風笑着拿起了手上的粉餅,細細上了一層,這魯夫人其實姿容也并不差,只是日間搽粉穿衣往粉嫩了打扮,顯得有些不搭。此時扶風上了暗粉,又用亮粉在額頭和鼻尖又上了一層,魯夫人的臉色頓時就現了一些輪廓。

扶風哪裏是跟嬷嬷學的,那王嬷嬷雖說也教導一些打扮穿衣,到底年紀偏大,見識又窄了些,所教哪裏就比得上扶風上一世作為表演工作而學的實用化妝術。

扶風給魯夫人上了粉,又挑了一個襯衣裳的明紅色胭脂,給魯夫人點了唇,掌心揉化了點胭脂,淡淡的抹在顴骨之下,又拿起螺子黛細細給魯夫人修了眉,才拿起銅鏡給魯夫人看。

魯夫人一看銅鏡裏的自己,當下很是驚喜,笑道:“六娘手巧,如此看來是要好看上許多呢。”

扶風抿了嘴笑,又幫着嬌杏給魯夫人重新抿了抿發髻,這才站起身出了來。

魯夫人拉起扶風,笑道:“走,六娘,咱們出去玩去,再不出去她們要遣了人來找了。”

二人一路出了門,扶風心裏一直提着,唯恐出個什麽事,不料,一路行來安安穩穩,竟是讓扶風有些摸不着頭腦,如此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午膳也是在一片融洽和諧中平穩的過了,魯夫人熱情,衆人奉承,整個生辰過得熱熱鬧鬧,午膳後,魯夫人招呼衆人去聽女先生說書,又道小姑娘們不愛這個,盡管去園子裏頑,給姑娘擺了投壺戲和各種好頑物件兒。

未風與玉容等小姑娘一早上已經打了火熱,這會子聽了這話,都攜着手去了,扶風仍守在淩太太身邊不動。魯夫人就笑道:“你這母親也太苛刻了,這會子松快都不讓?你快些去頑吧,這裏這麽多丫鬟婆子還怕沒人伺候不成?”

淩太太也笑道:“不必陪着我,你只管跟你姐姐們一道去玩。”

扶風無法,只得攜了丫頭秋桐随着未風等人離去的方向走去。

知府宅邸的後花園種了一大片竹林,林裏收拾得還算幹淨。竹林左邊有一條石板小路,綠草茵茵,石板間倔強的長出一大簇大簇的青草,夾雜着些許黃色的蒲公英,看着可愛生氣。

竹林右邊另有一片紫薇花,花林邊一座閣樓,底下的廳裏挂了一幅花,看着像是福童戲魚,幾個小姑娘拿着絲巾圍了眼睛,想必是在玩摸魚的游戲。另又擺了一個投壺,四五個小姑娘拿着木頭箭在比劃着,不時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扶風無意前去和小丫頭們寒暄,自己一向冷淡,也不甚合群,何必惹了衆人情緒。當下心思轉了一下,帶着秋桐轉向了左邊的小道,只想着轉上一兩圈小路,便回去主廳,魯夫人等定不再好意思攆自己走了。

扶風順着小石板走去,草葉青青又軟,扶風一時興起,便棄了石板,直接将穿着軟繡鞋的腳踩在了青草上,越發覺得草軟溫柔,心下喜愛,順着草縫兒輕快的往前走。

秋桐見扶風玩得開心,忍了幾下,還是開口:“姑娘,草汁兒沾了繡鞋是洗不掉的,那也罷了,只是稍後怕被人看到不好。”

扶風看了看腳上鵝黃色繡小野菊的軟繡鞋,染上草汁,确實太過顯眼,想了想,依依不舍的離了草窠,踩上了石板。小徑的盡頭是一片小空地,擺了一張石桌并着幾個石凳,四周空曠無人,扶風便拉着秋桐坐下了,只道歇上半晌就回去便是了。

扶風一向知道這後院裏事兒多,平日裏恨不得與人一道,再怕單獨行事出了事的。只是今兒這風景清幽,竹林婆娑,不免一時就貪了景。一時正享受着微風拂面,一個聲音傳來:“你是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