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樹梢鳥在叫。不知怎麽睡着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三毛《夢裏花落知多少》
連淵是當世武學大家,刀劍棍槍、輕功暗器無有不精,毫不謙虛地說一聲,當今武林唯有現任武林盟主,也是現任武當掌門修遠道長在武學上能與之不分伯仲。當然,那還得是連淵發揮失常,修明道長發揮超常。
作為這麽一個武林泰鬥僅有的五個徒弟之一,雲卿感到與有榮焉的同時壓力也頗大,她若是沒混出些名堂來,那就是給整個師門蒙羞。
連淵将兄妹五人召集,連起步最晚的雲卿都已将基本功練紮實,該是時候讓他們自己挑選稱心的武功。
雲亭是個勤奮好學的,“師父會的,我都學。”
雲筝是個溫文爾雅的,“除刀劍類兇殘的,都尚可。”
雲澤是個直截了當的,“要見血封喉的、簡單粗暴的。”
雲決是個懶惰懈怠的,“要能保全自己、一勞永逸的。”
雲卿是個鐵了心要跟雲亭死磕到底的,“大哥學的,我都要學。”
連淵點了點頭,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結果是,雲亭學十八般兵器、三十六般武藝,雲筝學內家武功,雲澤學暗器,雲決學輕功點穴,雲卿......雲卿學外家武功。
但是在此基礎上,他們都要學連淵的看家本事——驚鴻劍法。
在連淵所有絕學之中,最值得一提的莫過于驚鴻劍法和驚鴻心法。這個兩門武功為世人所津津樂道,哪一個劍客不想習得獨步天下的驚鴻劍法?哪一個內學大家沒有肖想過登峰造極的驚鴻心法?但是這兩門秘籍只此一家,別無他號,連淵又是個不喜與人打交道的,自不會将這等絕學與他人分享。久而久之,這兩門武功便同連淵本人一樣,成為江湖上神乎其神的傳說,大有“驚鴻一出,誰與争鋒”之意。
如今,連淵是要将驚鴻劍法傳給他們五人了。
雲卿不死心,腆着一張狗臉往連淵身邊湊,笑的跟個二傻子似的要流出口水來,“師父師父,你不全教我就算了,只教我外家武功,驚鴻劍法也算是外家武功啊,你再多教我幾門吧......你都教了大哥十八加三十六......五十四門了,不如師父你把驚鴻心法教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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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劍法人人有份,驚鴻心法連淵卻一個都不打算教。
雲卿想,驚鴻心法一定是最厲害的,也許這一門就比雲亭那五十四門都厲害了。
連淵卻笑着将她抱在膝上,道:“阿卿只要把劍法學好了,不愁以後武功不能絕頂。驚鴻心法是個邪氣的玩意兒,女孩兒家家的練了,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雲卿撇撇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抱緊了連淵的胳膊,“我一輩子在驚鴻山莊陪着師父。”
連淵墨玉般的眸子裏笑意更深,點着她的小鼻子道:“阿卿若是能一輩子待在驚鴻山莊,那還學武功做什麽呢?我要阿卿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間美景,我要将阿卿嫁給舉世無雙的好男兒,只有舉世無雙的好男兒能配得起我的阿卿。”
雲卿才不稀罕什麽舉世無雙的好男兒呢,她有寵溺她的師父一個,疼愛她的哥哥三只以及耗盡心力将她培養成材的大哥,她覺得他們就是最舉世無雙的男兒。
而雲亭就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聽着他們的話,神色晦暗不明。
說是教他們武功,奈何連淵就是在驚鴻山莊待不住,将他們各自要學的講了個七八分之後便又外出了,剩下的兩三分留白讓他們自己了悟。
這時,雲亭這個各類武功的集大成者的優勢便又突顯出來,偶有悟性不佳的時候,便要不恥下問地去找他。
雲卿懷疑他們那個不怎麽着調的師父暗暗給雲亭開小竈,明面上最疼愛她,卻把畢生所學盡數教給雲亭。
雲卿本就因為起步晚而落了下乘,底子比最差的雲決還不如,更何況是連淵親口贊為“習武奇才”的雲亭,縱使心氣不平,也只得移樽就教。
雲亭氣量比雲卿大了不止一星半點,從來不藏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樣一來,便又成了他耳提面命地提點她。
雲卿扭曲地想,這厮頗好為人師,詩書上壓我一頭也就罷了,武學上也要充大尾巴狼。
可人家的确就是比你更加腹有詩書,人家的武功造詣的确就是比你高了幾等啊。
于是雲卿就發瘋,啊不,是發奮了、圖強了。雲亭每日卯時便起床練劍,她就寅時起;雲亭每晚到了亥時房裏還燈火通明挑燈夜讀,她就看書看到子時,勤奮程度遠遠超過雲筝,甩雲澤雲決十八條街不止。
效果倒是立竿見影。都說名師出高徒,在雲卿十三歲這一年,五人都已有所成,尤其是雲亭,他似乎已經能被稱為高手了。
十三歲這一年,小胖子雲決已經不胖了,因為習輕功的原因,他終于下了一次有用的決心,成功瘦下來,身輕如燕,竟也是個纖細清瘦的少年。褪盡臉上鼓鼓的肉,露出俊朗的五官,頗具一個翩翩少年郎的雛形。
十三歲這一年,雲決同雲卿比武,輕功點穴雖學到家卻派不上用場,雲卿大敗雲決。
十四歲這一年,雲澤還是一如既往的做他不羁桀骜的三公子,卻難得的真正對暗器感興趣,将幾本相關的書都啃得滾瓜爛熟,渾身藏了不下百種暗器,興起時便逮着雲決雲卿出其不意地發兩枚暗器,鬧得雞飛狗跳。靜谧的山莊最鬧騰的三人幫由他領頭。
十四歲這一年,雲澤身上一百零八根銀針用盡、八十一枚飛镖打完卻仍傷不了雲卿分毫,被雲卿氣勢如虹的劍打得節節敗退。
十五歲這一年,雲筝依舊是驚鴻山莊最儒雅斯文的公子,也是雲卿心目中最好的哥哥,弟妹們闖了禍從不斥責,弟妹們惹下麻煩第一個挺身而出上去背鍋。他擅彈琴,一曲《平沙落雁》娓娓袅袅如癡如醉;他好丹青,少女雲卿倚在鳳凰木下淺淺而眠,一幅妙筆生花的仕女圖油然而生。
十五歲這一年,雲卿練到驚鴻劍法第九式,用晦為明;雲筝練到第八式,一葉知秋。二人過招,劍來劍往,一主內,重內力心法;一主外,重招式力度。五百個回合後,雲筝棋差一招,手中劍被挑飛,穩穩當當刺入草地。
以雲澤、雲決為首的投機分子擺下賭局,上至連淵雲筝,下至廚房趙大娘守門錢小二,共計二十二人參與,賭來年雲亭與雲卿一戰誰勝誰負。
除了雲決,二十一人都掏銀子押在雲亭這邊。
雲決很無奈,原本他也是想買雲亭勝,奈何雲卿無意得知這場賭局,一番威逼利誘,脅迫他站在自己這邊,否則全莊上下無一人看好她,那得多丢人。
于是雲決提心吊膽,比雲卿自個兒還上心,催促她練功、監督她鑽研武書。開玩笑,要是她輸了,那他就是一賠二十一!這輩子都不要想攢錢娶媳婦兒!
十六歲時,雲卿已經不梳包子發髻,不穿裙子了,她像幾個哥哥一樣把烏木般的長發挽起,穿一身白色男裝,套一雙黑靴。雲決笑她穿女裝時不見幾分姿色,扮男裝倒是清新俊秀,挺像那麽回事。說完,自然招來一頓毒打。
雲決如今已遠不是雲卿的對手,被捉住那定然是皮開肉綻慘絕人寰。所幸雲決輕功得連淵真傳,腳下生風開起溜來雲卿也奈何不了他。
雲卿一直追殺他到山莊外,雲決像是故意逗她,每次只停留在她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待她真的一伸手,又躍起離她十丈遠。雲卿惱羞成怒,誓要扒下這厮一層皮。
打打鬧鬧,雲決停在一棵粗壯的銀杏樹上,雲卿扶着樹幹氣喘籲籲,“你、你給老子、給老子下來,老子留你個全屍!”
雲決仍是臉不紅心不跳,言笑晏晏道:“有本事就上來砍我呀。”
這人、這話、這語氣,怎一個賤字了得?!
雲卿抽出劍,使上了十成十的功力,一劍将幾人合抱粗的銀杏樹攔腰斬斷,“轟隆”一聲巨響,雲決同樹幹的上半段齊齊掉在地上,摔了個五體投地。
待雲決反應過來,屁滾尿流地妄想爬起來逃跑,雲卿已經一腳踩在他背上,獰笑道:“我的好四哥,摔得疼不疼?要不要妹妹給你按摩按摩?”說着,腳下緩緩用力。
雲決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哀嚎,“哎呦!好妹妹,好妹妹,我錯了我錯了!你就當我是個屁把我給放了吧!”
“那可不行,我的四哥是個屁,那我成什麽了......”
“了”字話音未落,一枚飛镖從暗處打來,挾風持葉,精準地射向雲卿。
雲卿騰空飛起,翻了個漂亮的跟鬥,堪堪避過那枚暗器。
雲決趁機腳底抹油,一陣風似的跑了。
雲卿咬牙切齒:“連、雲、澤!”
雲澤的聲音也漸行漸遠,笑意卻不減,“哎呀,好妹妹別惱我,哥哥看見弟妹阋牆,怎能袖手旁觀?我只這一個你這一個妹子,也只他一個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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