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家的鬧劇一直上演到天明,主角是江三爺同江挽月。
雲決一介外人,自然不好插手,便像縮進殼的烏龜,只提溜着兩只黑不溜秋的眼珠來回打轉,看看江三爺,又看看江挽月。江映月也好不到哪裏去,雖說同二人流着一樣的血,卻只是個剛進門的新人,江挽月又不待見她,她自然不會傻兮兮地湊上去讨人嫌了。
于是二人各站一邊,看着這兩父女吵得不可開交。
江三爺道:“你一個姑娘家,已有婚約,卻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地在江湖上混,傳出去是讓整個江家蒙羞!”
江挽月才不管什麽婚約不婚約、蒙不蒙羞,只是固執地堅持着:“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絕對不會嫁給別人的!”
江三爺氣得冷笑起來,“此事豈由你說了算,我是你老子,我還是做得了你的主的!”
江挽月聽得眼淚都出來了,直往下掉,不管不顧地大喊:“你是我爹你就可以斷送我一輩子的幸福嗎?”
江挽月對他如此大呼小叫,江三爺估計也氣得不輕,一個耳光扇過去,怒道:“別說我為你好,就算我真要斷送你一輩子幸福,那也全憑我做主!”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懵怔的卻是兩個人。
江映月看到此時,心知自己該出場了,便上前一步扶住江挽月,要來查看的被打得發紅的面孔,焦急道:“爹,縱然妹妹有錯,你也不該打她呀。”
她分明是為江挽月說話,江挽月卻一把将她推得遠遠的,怒不可遏地沖她撒氣道:“你給我滾開!別在我面前假好心!”
江映月約莫是真的弱不禁風,又或者江挽月下了狠手,這一推,便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若說江三爺前一刻還為打了小女兒暗暗有些後悔,此刻見大女兒在地上垂淚泣涕,那些懊惱便統統轉化為怒氣。
他扶起江映月,對江挽月放下狠話道:“你要出去,可以,出去了就別再回來,我就當從未生過你這個女兒。”
就是這句話,讓江挽月的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她仿佛陷入了茫然,茫然看着心疼江映月的父親,茫然看着委屈無辜的江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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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父親從小到大的寵愛其實是兩份,一份是她的,一份是姐姐的。她占了本該屬于姐姐的疼愛這麽多年,現在姐姐回來了,是該還了。可是何必那麽殘忍,要她連帶自己本身那一份也還給姐姐?
江挽月擡起袖子狠狠擦了臉上的淚,居然露出一絲笑。
她說:“爹,你命中注定只有一個女兒,以前是我,以後是她。不孝女江挽月就此拜別父親,往後生老病死,再與江家無關。”
她在江三爺錯愕與江映月楚楚可憐的目光裏,拉着雲決離開,堅定決絕。
雲決說:“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話你。”
江挽月像斷線的木偶,不哭不笑,也沒有一點表情。
雲決見她失意落寞,心裏也跟着發堵,安慰道:“你爹必不會真的同你斷絕父女關系,你且放心,等你爹氣消了,你們父女還是可以和好如初的。”
江挽月搖頭道:“不會了,不會再如初了。”
雲決一怔,“為什麽不會再如初了?”
江挽月擡起頭看他,那眼睛裏全是失望,讓人看得不忍:“因為有江映月了啊。”
雲決也知曉她不喜江映月,道:“她是她,你是你,就算她回來了,你是你爹親手養大的,比她多了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代替你。”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江挽月眼中綻出一點光亮,“真的嗎?她真的不會代替我在我爹心目中的地位?”
雲決道:“都說生娘不及養娘大,其實反過來也在理,就算是她也是親生女兒,又哪裏比得上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只是她剛回到家,你爹對她又有愧疚,自然暫時更加緊着她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你為何就如此想不開?”
江挽月噘嘴道:“我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我喜歡的人喜歡她。”
雲決失笑:“那你喜歡誰呢?”
江挽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毫不猶豫道:“我喜歡你。”
雲決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又聽她補充道:“......妹妹,我喜歡你妹妹,我喜歡雲卿姐姐。”
很難形容雲決此刻如何心情,心倒是安然地放回胸膛,卻多了那麽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極想弄清那幾分情愫究竟是何物,心不在焉地接話道:“可你雲卿姐姐不喜歡你。”
這句話說出來,江挽月又毛了,用力掐他,強調:“雲卿姐姐可喜歡我了!”
“哎呦、死丫頭下手真狠......得了吧,我妹妹喜歡誰我還能不知道?”雲決揉着腰,他覺得自己的老腰這樣被江挽月摧殘下去,遲早要廢。
江挽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那你倒是說說,雲卿姐姐喜歡誰?”
雲決理直氣壯:“她喜歡我大哥,連雲亭!”
雲決開啓了江挽月心裏那道叫做“八卦”的大門,江挽月聽得眼都直了,“真的嗎真的嗎?雲卿姐姐有喜歡的人了?你大哥?連雲亭?他長得好看嗎?”
雲決換了個方式回答她的問題,問:“你至今見過哪些長得好看的公子?”
江挽月掰着手指數:“你二哥很好看,小雲曦也很可愛,然後就是喬嶼公子了。”
雲決咳了一聲,委婉地補充道:“還有你面前這位呢。”
江挽月眼神清澈,十分誠懇誠實誠然地搖了搖頭。
雲決“呸”了一聲,道:“他們跟我大哥比起來,頂多就是襯托紅花的綠葉!”
江挽月眼睛徹底亮了,“他是個怎樣的人?”
“你覺得能一手教養出阿卿這種姑娘的,會是怎樣的人?”
江挽月雙手握在一起,憧憬無限:“那一定是一個只應天上有的公子,我好想見見他呀。”
雲決也有些悵然,道:“自從上次從家裏出來,我還沒回去過呢。”
江挽月拉着他的衣袖,道:“那我們趕緊去水墨谷,拿到七色花救回小雲曦,然後你就帶我去你家,見見你哥哥好不好?”
她滿心滿眼的希翼期待,本來就美麗的面容此刻燦爛得叫人移不開眼。
就是這一瞬間,雲決恍然,原來那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叫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