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雲卿幾乎和雲決、江挽月同時到達水墨谷,而林如風已經等候多時了。

雲決瞅着雲卿略有些發白的臉色,道:“我帶着一只拖油瓶可是還往揚州跑了一趟,你怎的也才到?”

雲卿雙手合十,對他念了一句“無量天尊”,字正腔圓道:“貧尼受天尊點化,拜入峨眉門下,遵三皈依戒、遵積功歸根五戒,法號了凡。”

雲決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

四人在水墨谷外的一間客棧,除了他們,這平日裏冷清的客棧反常地聚了許多人,個個都是練家子。

林如風來得最早,将情況給摸了個一清二楚,道:“後日水墨谷谷主水千色比武招親,這些人約莫都是沖這個來的。”

雲卿握着茶杯,不動聲色地打量客棧裏那些四海八方而來的人,問:“這對我們取七色花有影響嗎?”

“有,影響太大了,”林如風苦笑,“七色花是水谷主的嫁妝。”

江挽月“啊”了一聲,看看林如風,看看雲卿,卻無下文。

雲卿手中滾燙的茶水慢慢涼下來也不見她喝,握在手中打轉,眉目沉靜如水,似在沉思。

有人在專心想對策,雲決、林如風便負責嬉笑玩鬧。

雲決道:“水千色也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豔名遠播,看來前來比武的人不會少啊。”

林如風附和道:“豈止不會少,那簡直海了去了。就算不沖她的人,沖她昭告出來的那些嫁妝,躍躍欲試的也大有人在。”

江挽月嘟囔了一句:“你們現在不也在打人嫁妝的主意嘛。”

雲決聽了,嬉皮笑臉道:“勇猛無敵啊,便宜別人不如便宜你,要不你去打擂試試,說不定拿到了七色花,還抱得美人歸。”

林如風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江挽月,立即還擊道:“我武功還不如你,不如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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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決還未作回應,江挽月便急眼了,不依不饒地揪着雲決,嘟着嘴道:“不許去,你不許去!”

林如風見此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正欲說些什麽,雲卿将涼得徹底的茶水一口灌下去,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吓了三人一跳,以為她又要發飙。

雲卿臉上浮起高深莫測的笑容,道:“眼下有三條出路。”

第一條,江挽月以世家之女身份去見水谷主,重金求取七色花。

倒不是江挽月推辭,她只是直覺地覺得水千色不會給她。仔細想想,有人在你比武招親時上趕着來買你的嫁妝,你賣嗎?

你賣不賣不打緊,江挽月覺得是她她就不會賣。豈止不會賣,還要把那人打出去。

雲卿自若道:“你且去,原本也就沒指着這個辦法能行。只是借此探探水墨谷谷主其人而已。”

江挽月再崇拜喜愛雲卿不過,向來對她言聽計從,便答應了。

她看見一旁扒拉花生米的雲決,要求雲卿給她配備一個保镖,如此便是被水千色打出來也有人護着她。

雲卿不假思索,把林如風指派了給她。

江挽月:“......”

結果他倆果真被水千色給打出來了。

雲卿問:“水千色其人如何。”

林如風脫口而出:“很美。”

雲卿、江挽月一人踩他一只腳,林如風絕倒。

江挽月細細思索,斟酌着說:“看上去不是好說話的人,很難纏,待人接物自有一股傲慢。若我不說我爹是江扶峰,估計她壓根兒不會見我。”

這也在雲卿預料之內,若水千色是個善茬兒,如何能當上谷主?

雲卿所言第二條出路,便是讓雲決去偷。

雲卿美其名曰:“絕頂的輕功,配得一手好點穴,不去做賊,簡直埋沒人才。”

雲決有些絕望:“水墨谷那麽大,我上哪兒去偷一株花?”

雲卿道:“既然七色花是嫁妝,自然放在嫁妝應放的地方。”

除了倉庫,還有哪裏是嫁妝應放的地方?

于是到了晚上,雲決換上一身夜行衣,雲卿握着他的手,語重心長地委以重任道:“四哥,此去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若不成,最後一個辦法便是教我們都走上絕路。你這輩子注定沒什麽出息,就這一回能體現出你的價值來,成了你也不算白活一回。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雲決:“......”

結果雲決當然算是白活了一回。

前文有言,雲決是個路癡。

他走了兩個時辰,客棧裏三人都覺得他應是已經得手,實則他在水墨谷裏摸索,連倉庫在哪兒都還沒找到。

待他找到倉庫時也已經晚了,谷中打手舉着火把魚貫而入,個個虎背熊腰,一個頂倆。

雲決暗道大事不妙,只見一個身着錦繡宮裝的女子裙擺拖地,姍姍而來。

水千色當然是美的,美得過朝露,美得過暮霞。她從懷中取出一株花,那花也極美,七瓣七色,放在鼻尖輕嗅,美人配嬌花,雲決隔着一段都能嗅到美的氣味。

水千色懶洋洋擡起眼皮子打量雲決一眼,沖他揚了揚手中七色花,道:“你可是在找這個?”

雲決讪笑,饒是他臉皮再厚,也不好說出那一句“正是”。

水千色将花收入懷中,神色陡然陰狠起來,目光如利劍射向雲決,“你可知道偷到我水墨谷來是個什麽下場嗎?”

雲決咽了咽口水,好歹沒有慫到腿軟,賠着笑道:“我不偷了,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說着,真的開始“走”,腳下邁開如同鬼步,不見沾地也不見搖晃,身形明明還算穩當,眨眼卻已飄至門口,快得讓人咋舌。

哪知水千色絲毫不含糊,水袖一甩,如靈蛇般纏上雲決的腰。雲決原本都要從倉庫脫身,生生被她拉回來。水袖又“唰”的一聲抽回,将雲決重重地摔在冷硬牆壁上。

這一摔,雲決覺得骨頭都斷了幾根,撐着牆壁站起來,心想這女人真夠狠的,他還什麽都沒做呢。

雲決也不遲疑,一把藥粉撒過去,大喊一聲:“嘗嘗爺的蝕骨銷魂散!”

蝕骨銷魂散,聽這名字就足夠駭人,水千色同幾個打手聞之色變,慌忙揚起衣袖擋在眼前。

雲決便趁機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躍了出去,借着輕功一路飛檐走壁,待水千色反應過來,也只能看見他遠如墨點的身影了。

雲決無比慶幸在藥王谷時向英苧讨了幾包葶苈曾用來對付他的打嗝粉,否則落到水千色那個美如蛇蠍的女人手裏,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繼江挽月、林如風之後,雲決也铩羽而歸,那麽便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

雲卿道:“都回去洗洗睡吧,等贏了比武招親,咱們光明正大地拿七色花。”

三人異口同聲:“誰去打比武招親?”

雲卿不懷好意的眼神在雲決同林如風之間來回打轉兒,笑得陰測測的,“這兒就你們兩個男人,你們倆商量商量呗。”

三人齊齊駁斥:“要去你自己去!”

雲卿灰溜溜地摸着鼻子,道:“開個玩笑罷了,這麽當真做什麽。就你們兩只三腳貓,上了擂臺那是自己找打,我還能指望你們拿七色花?”

雲決臉色依舊難看,“你打算自己去?”

雲卿理所當然道:“還有更合适的人選嗎?”

“你可知比武招親打贏了之後要做什麽?”

雲卿臉上再正經不過,雙手一攤:“知道,娶她啊。”

“娶她?你怎麽娶?”雲決眼睛都瞪圓了,他是真的想拿把刀出來把她腦子開了看看裏面都是些什麽。

雲卿卻不當回事,偏過頭壓下了眉眼,說:“你們帶着靈虛草、斷續膏和紫羅藤先回藥王谷吧,我不會傻到真去娶她的。等我拿到七色花,我自會去藥王谷同你們會合。”

雲決還想要說什麽,雲卿眼睛正視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一定要救雲曦。”

于是雲決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到了比武招親那一日,水墨谷格外地熱鬧,五湖四海的少俠游客圍在擂臺下躍躍欲試,或為美人、或為嫁妝,更有既為美人又為嫁妝的。就算不上去,也要看一看這江湖上有名的美人是怎樣一副好皮囊。

決、風、月卻反其道而行之,駕着馬車晃悠悠地要離開水墨谷。

雲決在馬車前無精打采地趕馬,林如風同江挽月在馬車裏大眼瞪小眼。

要說起來,林、江二人也不是能心平氣和相處冤家,倒不是說江挽月刁蠻,只是這林如風堂堂一七尺男兒,心眼兒針尖似的小,不知江挽月因何事開罪了他,他明裏暗裏沒少擠兌她。江挽月又是個睚眦必報的主兒,于是兩人便一直不大對付。

這不,林如風又開始沒事兒找事兒了。

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江挽月,說:“聽說你跟你爹斷絕關系了?”

說句難聽的,好歹厮混了這麽些日子,他一撅屁股江挽月就知道他要拉什麽樣的那啥。江挽月白眼一翻,不客氣地擠出四個字:“狗拿耗子。”

林如風一點多管閑事被人嫌棄的自覺都沒有,繼續碎碎念道:“無論如何,他是你爹,沒有他就沒有你,你自己思量着你如此是不是應該?你不但傷了你爹的心,來日自己也會後悔。子欲養而親不待,你不趁你爹身體還康健時好好在他跟前盡盡孝,反而處處與他作對,他疼愛了你這麽些年,你如何對得起......”

“啊——”江挽月雙手捂住耳朵,仰天長嘯。

那尖叫聲幾乎要穿破車頂,直沖雲霄,讓舉頭三尺的神明也抖上三抖。

車外低落沉悶的雲決卻為之一振,仿佛有人拿着棍子給他當頭一棒,讓他醍醐灌頂。

他拉停車馬,掀開簾子,對裏面那倆讓人操心的弱智兒說:“你們回藥王谷吧,我要回水墨谷。”

江挽月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他,說:“可是雲卿姐姐說......”

“她是我妹妹,不管她說什麽,做兄長的也不能讓她在前沖鋒陷陣,而我卻要承她庇佑照拂,”雲決打斷她,神色難得的鄭重認真,“上次在藥王谷為救二哥、雲曦,她已犧牲一次,難道還要再有第二次嗎?”

江挽月喉間有些幹澀,發現開口也有些艱難,卻還是道:“你有沒有想過,雲卿姐姐也是想保護你。”

雲決笑,明亮而清爽,“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世間豈有妹妹保護哥哥?那我這哥哥當得也太窩囊了些。”

林如風道:“說得好,智勇雙全,看來你人雖的确窩囊了些,卻實在是個好哥哥。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回一趟水墨谷吧。”

江挽月立即道:“那我也要回去。”

雲決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們,點了點頭。

于是馬車用比來時更快了一倍不止的速度趕回水墨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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