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之後，四月一行人便按照電話裏提及的時間和地點順利到達了《我不會忘記你》定妝照的拍攝現場。他們到場的時候，正是下午的兩點半，化妝組的人忙得熱火朝天腳不沾地，有人觑一眼打扮潮流的周晨涵，立時想到了男五的人設，大約是以為周晨涵已經拾掇完畢便風風火火地拿手往前邊兒一指：“諾，攝影組在613室，過去見導演，就能拍了。”
“你是他助理吧。”那人催促道：“趕緊帶你們家藝人過去。”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四月低頭邊走邊瞧了一眼自己的棉麻裙，覺得自己還真像那麽回事。到了613室門口的時候，剛好有工作人員小聲小氣地開門出來，于是四月他們順勢撿了個便宜，與那位工作人員擦身而過，借着門縫隙輕輕地到了門內。
等進了613，四月立刻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數十個工作人員，好幾部她叫不出名字的機器，生動且鮮活地在她的眼前随着拍攝的需要走來走去。整個拍攝現場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種阒靜，反而熱鬧得像是一鍋剛燒開的水——沸騰着也井然有序着。大千世界，十丈紅塵，影視劇中所有故事的開端都是在這裏亮相的吧。四月恍然大悟地喟嘆不已。
“秦小姐！”導演模樣的瘦高個男人怒不可遏地把自己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摔：“你的表情呢？江洵的救命恩人是一個女裝工廠裏的女工。你定妝照就準備給我這麽一個蔑視一切的表情？你蔑視誰呢！！！廠長還是觀衆！”
這聲音猶如平地驚雷，把四月吓得身體都抖了一下。她視線好奇地落過去，胳膊肘抻了抻旁邊等位的周晨涵，流暢的下颌自然往導演的方向點了點：“那個是誰？”
“陳山導演。”周晨涵看着‘戰争現場’的目光一改往日的渙散，裏面多了一星半點的晦暗波濤。不過——那一瞬的波濤，四月無緣得見。因為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煙消雲散。“出了名的壞脾氣。”他的聲音帶着一抹笑，末了，聳肩、音色往下一沉：“不過，挑演員，從來不看名氣。”
大約是瞥見了四月臉上的不解之色，大關忍不住給了她一個眼神。四月在這個眼神下，懵懵懂懂地擡着臉看着大關，大關說：“就你這樣的，沒準也能被看中，被拉去演戲。全憑眼緣的意思。”
“那麽任性啊……”四月低低地驚呆了下巴，對大關的話信以為真。
周晨涵見了，哧得一笑：“你也信——大導演的眼緣都是毒的，所以，被陳山看上等于被他發掘潛力。”
“諾——”周晨涵一點下巴，“眼前的這場仗，估計還得有一會兒。針尖對麥芒啊。”他不善意地點評着。
四月睫毛一顫，果然看見那邊仍然不消停。心裏剛嘀咕，那個女演員真是膽大包天，就聽見了一聲炸裂的摔圍裙的聲音。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秦姓女演員幹脆冷笑，睥睨陳山：“你不就仗着自己得了個什麽導演的獎麽？牛什麽牛！這部電影的投資有三分之一是我爸的。我蔑視怎麽了？我蔑視我的演技還是為人稱道的。官宣已經是我了，我就這樣。反正粉絲會買賬。”
“你愛拍不怕。”助理給女演員殷勤地拿去礦泉水，女演員雙手抱臂，頭一扭，不予理會。
陳山怒極反靜，他舉目四望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手指四月：“你，上來。”
四月原本吃瓜群衆當的如魚得水，忽然被陳山點名，臉一下子就垮了。我的媽呀，不會真被大關說中，讓我上去演吧？肯定會被人笑死的。她用如同往常的SOS方式，輕拉周晨涵的小拇指。周晨涵卻驀地回轉過頭來看她，用她從沒見過的篤定眼神示意她上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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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她的心靜了靜。其實是有一點興趣的，只是……
“呵。”哪裏傳來的聒噪的聲音：“就那個瘦不拉幾，素顏上陣的女的？陳山，你是被我怼糊塗了吧。就她那樣的。”
四月帶上二十四K純金微笑臉，得體地對陳山說：“我願意來試試。”
上臺的時候，周晨涵忍不住虛抓了她一把，像是反悔了什麽。大關深深看了一眼周晨涵，最後握着拳看着那個瘦不拉幾穿着棉麻裙子的小姑娘走向臺階的脊背。可這些，卻沒能被四月注意到。
——
陳導把被秦姓女演員摔在地上的圍裙撿起來，當着衆人的面放到了四月的手裏：“劇本看過沒？”
“看過一點。”
“知道許昕？”
“知道，《我不會忘記你》男主江洵的救命恩人。劇中的女二號。也是女主楊沫這輩子都不可能打敗的勁敵。”
陳導覺得有那麽些意思了：“為什麽？”他問。
“嗯？”四月稍稍錯愕，很快反應了過來，“哦——因為許歆出場後不久就去世了。一個死掉的人，是活人永遠也争不過的。”
陳導剛剛被氣紅了的臉色漸漸正常，甚至眉梢帶了點笑意，他指了指中間的空地：“等我喊開始，你對着鏡頭笑。就，許歆去世那場。”
四月快速回憶了一番那天晚上翻周晨涵劇本時看到的劇情：Z國最負盛名的飛行員江洵七年前意外喪身，其原配妻子楊沫無法忘卻亡夫，執筆寫作，執迷不悟地用這種方式将他永遠留在心裏。七年後，簽售會現場。楊沫竟然遇見了一個與她小說中模樣如出一轍的男人。而那時，他已經不叫江洵，也不記得她。他成為了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兼職外賣小哥，蟄伏着為自己那個被人奸.污的現任女友——那個簡單勤懇的女工許歆讨回公道。他游走在邊緣，墜入黑暗。她故意接近他，像飛蛾撲火一樣給他溫暖。
在四月的印象裏，女主楊沫來簽售重遇男主的前一個晚上，正是女二許歆被大人物奸污至死的那個時候。而那一個瞬間，許歆的手機不斷閃爍，她知道那是江洵打來的電話。可半米的距離，她卻只能看着，一輩子也摸不着。
刺——四月用吃奶的勁兒把薄薄的女工圍裙扯的支離破碎，狠了狠心把自己的上衣猛地往下一扯。大關禁不住邁步上前，周晨涵眼簾低垂手臂及時一擋。大關擡眼看去，四月在地上抹了一層灰毫不客氣得抹在自己的額頭。烏發垂落，紛繁淩亂。她忽然看向這邊，看向攝影機，深紅的眼睑仿若寒秋的楓葉，眼底明明充滿了淚水卻沒有決堤。突然——她笑了一下，宛如對着鏡頭在向某人道別，一滴眼淚啪得一聲墜下。
喂。阿洵，我今晚可能不能再給你做晚飯了。
“卧……操……”大關的聲音頓時低了一個度，他張了張嘴，許久都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
那就是許歆。
那就是許歆。
“你看。”陳山震驚地瞥一眼四月，淩厲的目光又重新轉到秦姓女演員身上：“人家一個新人。”
“我是助理。”出了戲的四月還有些恍惚，條件反射糾正對方，陳導立馬改口：“人家一個助理，都能演出這種水平。你究竟有沒有點自慚形愧的感覺？”
“那又怎麽樣？”女演員估計還以為自己父親的那點出資分量頗重：“我才是許歆，我的許歆就是那個表情。一集就死的女人，我爸投了那麽多錢，難不成你還能換了我？”
陳山露了個‘好笑’的表情，難得好脾氣地解釋：“秦小姐，官宣呢是沒經過我同意的。我跟制片人大吵了一架，覺得你降低我的格調。他勸我死馬當活馬醫。說是不過才一集，你爸又投了那麽多錢，不如給你個機會，看看你的演技，再做最終決定。不過現在——欣賞完了你的表演，我準備換人了。”
“你叫什麽？”陳山倏然一個順暢地轉身，以那樣莊嚴寶相的表情問四月。
四月愣了愣，說：“四月，我叫四月。”
“那就你了。——攝影師，把剛才那張照片留着，後續的事情我跟制片人談。《我不會忘記你》女二，就定四月。”
話音剛落，一種火苗式的熱騰感覺突然在四月的心裏升騰。她覺得自己更加躍躍欲試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四月：剛剛那就叫演戲啊，感覺爆爽啊。
☆、時甜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