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此時，攝影區的西南角演員休息區，雙腿交疊眼帶墨鏡的周婳輕輕将視線從時甜離去的背影上勾了回來，放下交疊的腿，她氤氲出一抹鮮亮的笑意，從休息椅上站起。二十分鐘以後，周婳停在了南面的一塊僻靜處，而那裏停着一輛時甜名下的名牌吉普車。
左右環顧一番，确定沒人看見後，周婳拉門上車。極淡地瞥了一眼昏睡在座位上的時甜後，周婳忍不住笑得意氣風發。
此時黑色的吉普車順暢發動，一路開出了攝影區。出攝影城時，用口罩将自己包裹嚴實的女司機按照程序在出口處龍飛鳳舞地簽上了時甜的名字，并交出了時甜的出入證。
等車開出了市區，那位司機利落地把口罩往下一拉，露出了金牌經紀人魏宣的臉：“周周。”魏宣喊着女兒的小名，“全天下只有你跟我知道時甜的特殊。現在戲已經開場，只要孟廣華沒對她親口說過殺青兩個字，她這輩子都只會是劇本裏那個都市麗人穆青筠。周周……”說到這裏，魏宣語音一頓，“媽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能再像那天晚上一樣，
用自殺來吓我。”
“不會。”周婳頭部靠窗，手指輕佻地撥動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低低一笑，“再也不會了。”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目光重新落到被麻醉的時甜身上，“咱們請的那個槍手，把她手裏的那份劇本改成了什麽樣？不要最後她陰差陽錯跑來劇組的景點。那就穿幫了。”
讓時甜在入戲後再人間消失的辦法是周婳想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時甜等不到“殺青”二字，永遠成為那個虛構的穆青筠。她當初只要求那個槍手在假劇本裏加了一句時甜與孟廣華道別的場景，為的是營造出後期時甜自行消失的假象。不過，劇本後續的內容，她倒是沒有再關注，反而是全部交給母親魏宣打理了。
“放心。”魏宣寬慰女兒：“那位槍手正是此前超級大IP《逢源》的作者，那部作品整整五百萬字，只有一章是她自己寫的。這樣鬼斧神工的拼湊技巧，簡直把你的要求以及聞舟先生的劇本銜接的□□無縫。”轉過一個紅綠燈，魏宣将吉普車往北邊開：“再者，我已經聯系好了整容的醫生，等過了今晚，再也不會有人認識她了。”
“那萬一她忽然想起來了呢？”
“她有‘天賦’，回不到劇組，聽不到殺青就永遠不會醒過來。如果你擔心，咱們可以等她整容後把她鎖起來。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想起來了，你也早已經在我的推薦下擔當上了新的女主。《乞兒》已經演完了。她不會有機會。”
“真好。”周婳的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她蹭了兩下，輕輕阖上了雙眼。窗外日光穿破她的睫毛，她忽然睜着眼睛看向魏宣的方向：“她畢竟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會不會有一點不忍心。”
魏宣的心倏然往下一沉，“不會。”她的眼角不自覺地發疼，但口氣仍舊是一貫的利落，她說：“那個人只是賺錢的工具，而你，才是我真正的女兒。”
“OK！完成。”檢查了兩遍錯別字，四月把新章從小黑屋寫作軟件上複制出去，穩妥地黏貼到了晉江作者的後臺裏，迅速點擊了一下更新按鈕。
四月是A大心理學系的大四畢業生，目前正在錫城晨曦中學裏跟随著名心理醫生孟向東實習。《甜心影後》這部作品，是她簽約晉江三年後的第十部作品。故事的靈感來源于她的夢境。
突然，沙發上的手機響了，四月順勢撲過去。米黃色的沙發被她苗條的身材壓出些微褶皺，她低着頭，長發從臉頰邊垂落，“嗯，嗯，好的，我會轉告他的，謝謝您了。”她用得體的聲音回複了對方，很快，電話結束了。她用手掌在沙發上撐了一下，站起來，趿拉着拖鞋往周晨涵的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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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涵是她的男朋友，兩人青梅竹馬，相愛多年。盡管她對此沒有任何印象，但兩人從小到大的照片以及相關視頻卻是鐵證如山。撇開這些，四月承認，他很喜歡周晨涵。因為對方總保護她。“你也知道她不是藍藍，和你青梅竹馬的藍藍早在海難中去世了。她只是和藍藍長得一模一樣。你在宏城的那場暴雨裏把失憶的她帶回來。是在折磨她也是在折磨你。”剛推門，卧室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晨涵的發小大關半張着嘴看着四月，不知道對方聽到了多少。四月仍舊是風光霁月的模樣，其實根本沒聽到什麽。“大麥娛樂打來的電話，說你《我不會忘記你》男五試鏡通過了。”她的手裏是一支花哨的國産手機，一根修長好看的手指把手機往下按，四月手一松，手機在半空中翻了個花形，落入周晨涵的手裏。
“大關！”身穿紅色字母logo寬松T，白色大短褲的周晨涵在起身的那一剎那一把勾住發小的脖子。他有一張極其陽光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立馬就會讓人想到“放肆”這個詞。現在他放肆地用自己那雙得天獨厚的桃花眼睇視四月，帥氣地勾了勾唇：“對方說什麽時候進組？”
“今天下午就可以。”
“那好。”周晨涵把床上的那副紅色耳麥往脖頸上利落一套，将大關的脖子解放之後，倏然側身，一手指着大關“你。”再一轉，指着四月，“你，都跟我進組。”
“我？”四月吃驚地叫起來。
周晨涵四兩撥千斤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得理所當然：“一個經紀人，一個助理。三無公司底層小演員最後的尊嚴。”他大概不知道，他插科打诨的樣子最是張揚，讓人頓覺生機勃勃。
“哎——”四月忍不住笑他，“你也不問問人大關有沒有時間，願不願意。”
周晨涵二八五萬地一點下巴，問：“哥們兒，你有時間沒？”
胖乎乎的大關笑：“都喊哥們兒了，你覺得呢?”
“你覺得呢？”周晨涵唇角上揚，朝氣的視線重新落在四月白皙的臉龐上。四月笑了，你都知道我的心思，還故意問。“反正我在放暑假。”四月說：“大關沒問題，我也沒問題。大不了跟孟老師請點假，假如開學的時候你還有戲份的話。”
“不過。”四月看着他一身的打扮，“你不換身衣服嗎？”
四月的這句話剛落地，大關的臉上就出現了驚詫的神色：“嗯？你不知道嗎？”
四月有些雲裏霧裏：“什麽？”
大關指了指往前走的周晨涵：“他今天這身，就是《我不會忘記你》男五的人設打扮，換言之，在等結果的這段時間裏，他全程都在揣摩男五的性格。”
四月這些天忙于小說連載，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碼字、修改、審查、重寫，過得有些精神恍惚：“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男五是酒吧裏的駐場歌手，沒什麽錢，私下就是這種簡單落拓的打扮。”
“嗯。”大關的聲線氤氲了一寸，和四月并肩往前的時候有些感慨：“你看過他演的戲嗎？”
“當然了。”四月回憶了一番，“他是我見過的所有演員裏演戲最認真的一個。平時吊兒郎當一副渾然天成的浪子摸樣，一演戲完全換了一個人，上回民國戲裏男七號的病嬌貴公子，氣質簡直不要太沉煉。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他把劇本讀了三十遍的筆記，我肯定得懷疑他是天賦異禀。”
她原本只是驚嘆周晨涵這種十八線小演員為了塑造一個角色的刻苦之處，卻突然被大關冷不丁的一句提問問住了嗓子。大關的聲音有些試探：“聽你的口氣，你見過很多演員？”
“啊。”四月的耳朵驟然有些發蒙，反應過來後笑着搖頭：“沒，沒有。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說出‘見過的所有演員’這種話。哎呀，估計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說完了這句話，卻莫名覺得胸口有些發窒，像是弄丢了什麽東西。可弄丢了什麽，她卻說不出。只好把這種情緒當做一時的魔怔，抛卻腦後。
☆、時甜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