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月拍完海邊的那場戲後，毫無意外地發燒了。劇組把她送入了周邊的醫院裏挂了小半天的鹽水，等她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十點鐘了。
大關從外面拎了一盒滾燙的粥進來，剛放到彈簧床邊的凳子上，塑料袋還沒來得及拽開，四月就把手上的吊水針拔掉了。
醫生開的鹽水已經挂完了，她的臉色比剛入院的時候好了很多。此刻，她雙腿挪向床下，根本無暇顧及手背上輕微的出血點，只顧着從彈簧床上站起來，順手拿過床罩上大關帶來的擋風，就要往外走。
走了兩步，倒退着挪回來，帶着病态白的小臉對着大關一通笑：“感謝大關哥哥的愛心粥。我路上喝，絕不浪費。”她捧着粥盒，就這麽一邊低頭開蓋子，一邊馬不停蹄地闖入了夜色裏。
大關看着手機屏幕上定格出來的鬧鐘頁面：“十點二十，老周夜戲。”總覺得那兩個神經病果真是天生一對。一個不要命地去保護另一個。一個不顧身體地要去照看另一個。
——
四月到達錫城的酒吧街時，是夜裏的十點半。整個街道燈光旖旎，五光十色。她并不是第一天來，卻頭一遭覺得，這地方所有的聲音、景物和人都帶着一種別樣的色彩。站在金屬門前，她打開自己的手機相冊，順暢地從裏面調出周晨涵的通告表，又确定了一下零點酒吧的招牌號，就推門進去了。
“四月！”剛通過身份檢驗，她就看到陳山在向她招手。于是她就淌過鼎沸的人聲、亂舞的群魔，小跑到了陳山的邊上。剛張了張口問周晨涵怎麽還沒出場，頭頂的炫彩燈光霎時間就變了顏色。緊接着，碰——一道激烈的架子鼓聲猶如爆發的山洪，震耳欲聾。與此同時，一道白亮的束光應聲而下，落在酒吧中間的舞臺上。
猶如傾盆大雨那般喧嚣，當電吉他滑出一個炫耳的滑音，整個室內的人全都燃了起來。他們男男女女振臂高喊：“Hugo!Hugo!Hugo!"
Hugo就是周晨涵所飾演的男五的名字。他的身份是零度酒吧當紅駐唱，是女二許昕被強.暴事件的目擊證人之一。按照劇情走，許昕被大人物擄走當天，結束演出的Hugo走街串巷，恰好看見了擄人的車牌號。
如果說，飾演許昕的時候，四月體會到的是演戲的爽快，那麽，親眼看到周晨涵飙戲的時候，四月體會到的是深入骨髓的震驚。
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千變萬化到這個樣子。
舞臺上的那一束燈光，在吉他彈出第二個音時瞬間散開，酒吧頂端的燈控也瞬間綻放出五彩光芒。他穿着一身黑，臉上傷口的地方貼着黑色骷髅水印的創口貼，寬大的手掌蓋住麥克風，将立麥這邊一扯。淺白的燈光把他的臉照得一水兒的壞意，他稍稍一勾唇，猛一低下颌，唇貼着銀色麥克風，唱得張牙舞爪。
等陳山大喊一聲卡的時候，他就單手一撐，從臺上躍了下來。“你看！”收工走人的時候，他在夜色裏與她并肩往前，興奮地把手機塞入她的手裏。這種高興的勁頭，似乎比自己拿了奧斯卡更甚。
他哪兒那麽多高興的事啊。四月笑意染上眉梢，清潤的視線含笑落向手機屏幕。突然，她拄在了原地，過了好半晌忽然捂着嘴原地蹦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周晨涵，我被網友誇獎了！”《我不會忘記你》官博下，一群吃瓜群衆在誇她的定妝照。
就不吃你家大米：“心疼女二！定妝照看了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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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要帥破蒼穹：“好奇女二到底經歷了什麽……定妝看得我一臉淚目。”
甜甜家的小倉鼠：“想起我甜！女二的眼睛好美！”
今年夏天一定瘦：“好像是個新人，定妝照就這麽炸天，以後不得了啊。”
晨曦中學一百分：“這個女二好像我們學校的美女校醫。”
“好期待好期待。”四月舉着手機在月光下笑得像個傻子，“周晨涵，我好期待成片出來的那一天啊。”
周晨涵勾唇一笑，輕而易舉地把手機從她的手裏拿了回來，他手掌蓋住她的後腦勺，按着她往前走，語氣裏是難掩的笑意：“快了，快了，等你把手頭剩下的一場戲演完，就可以在家裏等結果了。”
“大概多久呢？”
“嗯……”周晨涵似乎認真地計算了一下成片的時間，最後篤定地告訴她：“三個月吧。等你把手頭的小說完成，大概就能看成片了。”
把手頭的小說完成，大概就能看成片了。——這兩件事，大抵就是世上最有成就感的事吧。于是，在這樣的動力之下，四月這個小窒息，在使用了兩位影後、一位影帝名字當主角的情況下，終于頂着鍋，在全文完結的那天達到了一百收藏。
《甜心影後》上收藏夾的那天恰好是周末，四月原本只是想求下一本的預收，沒想到因為有了曝光率，當天的訂閱破表。使用影後、影帝名字的事情終于引發了一場評論區的血戰。結果，在這種勢頭之上。喜歡時甜的，感覺找到了慰藉。拼命砸雷。不喜歡周婳的，拼命砸雷。喜歡影帝季言的，拼命砸雷。周婳腦殘粉的，拼命刷負。于是，很不幸的，這本書在一片血雨星光之中，火了。
《我不會忘記你》公映的那天，興高采烈去影院看電影的四月，收到了一通來自大麥娛樂的電話，說是偶像劇之父看上了她的這部小說，打算買下這個IP。她當時覺得有點玄幻，告訴對方要思索一下再行回複。于是，這個插曲放到一邊，她順利地來到了她人生中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周晨涵啜飲着可樂坐在她用稿費包場的影廳裏，唇角帶笑。四月盯着大屏幕，目不轉睛，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幀畫面。
這場電影從中午十二點半開始，到下午兩點結束。然而，在這一個半小時裏，四月沒有看到自己的臉。原來，故事的最後，她所有的鏡頭都被之前那個秦姓女演員頂替了。他們剔除了她，卻沒有人告訴她。
她像個傻子一樣，高高興興地等了三個月。
她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也不争氣地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時甜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