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于自己小崽子在朝堂之上的舉動,不僅是打了嬴政個措手不及,也讓呂不韋吃驚不已。但令他最沒想到的是,這位大王居然沒有拒絕扶蘇的意思,反而是一個“準”字,就定了此事。
但這不代表回去之後,嬴政不找扶蘇算賬,就見嬴政黑着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絞手指的扶蘇,若不是這小子一直是跟在自己身邊,自己一手帶着的,嬴政都得懷疑他是不是和呂不韋有什麽瓜葛,居然值得這小子如此去護着他。
雖然嬴政表示自己很生氣,但一想到那句,“父為子之榜樣……”是讓他忍着脾氣,狠狠的深呼了口氣,“看見那張案上的東西了嗎……”
嬴政指了指那滿是吃食的桌案,再看自家小崽子眼睛都亮了起來,拼命咽着口水點了點頭,這架勢只要嬴政一點頭,他怕是能立馬沖過去啃起來,見他那沒出息的樣,哪裏還有方才朝堂之上那霸氣初現的樣子,嬴政那是一陣無奈的假以輕咳了幾聲,“你若是能說服寡人,就去用膳,若是不能……”
扶蘇的視線總算收了回來,看了眼自家的父王,就見嬴政冷冷指着那桌案上的另一角,顯然是放在一把竹條,“那今兒個你的午膳就是‘竹筍炒肉……’”
那是把扶蘇給吓得連連後退了幾步,一臉委屈兮兮的看着嬴政,全是不滿之意,嬴政表示壓根不想去搭理這個又在撒嬌的兒子,他很肯定,自己若是再去多看他兩眼,怕是止不住又要心軟了。
扶蘇見嬴政怎麽都不搭理自己,亦是有些小脾氣上來了,只是一看到那竹條,心裏還是止不住有些微微顫抖,這玩意打在自己身上,那還不得疼死,下意識就是捂住了自己的身後。
嬴政見狀,方才緩緩的開口道,“寡人的長公子可是想好要如何編了嗎?”嬴政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他是越發覺得自家的這個小崽子那是越來越不好養了,這膽子那是比起自己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想當初自己在嬴異人面前,那可是恭恭敬敬,話都不會多說幾句呢,再看這小子似乎就沒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扶蘇有些不服氣的看着嬴政,想要辯解吧,又見嬴政把話都堵死了,一時間他反倒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嘟囔了一句,“父王,您把書簡拿反了……”
他那一眼無辜的樣子,給嬴政憋屈的是恨不得直接抄起這案上放在的竹條就是狠狠的揍他一頓,他才會不會承認,自己方才拿着書簡就是因為怕再看幾眼扶蘇如今這幅軟萌的樣子就心軟了,故而才拿着裝腔作勢的,完全就是沒有看進去。
哪知道這小子的腦回路是如此清奇,都自身難保了,還在關注這些有的沒的,一時間都讓嬴政不知道是說這小子當真是太過天真了,還是對自己這個父王太過信任,篤定自己不會拿他怎麽樣。
嬴政是尴尬的放下了手中的書簡,一想到自己這作為父王的權威被自家這小崽子給無視了,那是緩緩走到了那案上,拿起那竹條在自己手掌心上輕敲着,面無表情的朝着扶蘇走過來,可是把這小子給唬住了,嬴政是越發靠近,他就往後多退三步。
直到殿外傳來呂不韋求見的消息,嬴政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扶蘇這小子跟兔子似的一下子就蹿走了,挂在了呂不韋身上,朝自己嚷着,“相邦救我……”
于是乎,這奇特的場面就變成了,呂不韋一臉懵的抱住了突然朝他襲來的扶蘇,而上首是散發着陣陣冷氣的嬴政,雖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但從嬴政的神情中,呂不韋堪堪能明白此事必是與他有關,一想到朝堂之上的事,他便意識到雖然彼時的嬴政妥協了,但不代表這位年輕的大王不會去找扶蘇算賬。
他雖然不明白扶蘇這麽做的意思,但從那日裏他說的話中,呂不韋能感受到扶蘇是一個骨子裏就帶着良善的人,他依稀記得在探讨《呂氏春秋》時,扶蘇對自己說,“相邦一定是最懂父王的人……”很多時候,他們君臣之間都已然看不透彼此,可這小子似乎成為了一種紐帶,他的理想抱負,萬萬沒想到是一個奶娃子所明白的。
那個時候,對于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幾天的長公子,呂不韋還是心生歡喜的,但他還是覺得他的善過于軟了,要成為了一個王,必是具備如嬴政那般狠辣無情的決絕,但從第一眼見到扶蘇,呂不韋就覺得這孩子天資聰穎,但相較于嬴政的性格,可能過于軟。但是呂不韋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孤立無援之際,居然是這位長公子要救自己,無論他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呂不韋始終覺得還是不能将他拖入旋渦之中。
故而他來的同時,還是帶着那份請辭的奏章,但是挂在自己身上的扶蘇,讓他倒是騰不開手,只是好言好語的哄着扶蘇,“公子先下來可好,臣有些事情想同大王商讨……”
扶蘇看了眼依舊冷臉的嬴政,更是打定主意挂在呂不韋身上不肯下來,可是讓嬴政一同好氣,“贏扶蘇,給寡人從相邦身上下來……”
“那父王不許揍我……”扶蘇看了眼嬴政不遠處的竹條,又看了眼頭頂好似在噴火的嬴政,方才扯着嗓子道。嬴政那是差點被他氣得吐血三升,他是當真不覺得丢人啊,可嬴政是覺得自己的臉要被自己這個蠢崽子給丢光了。
“公子,聽話……”呂不韋好言安撫着扶蘇,這才見扶蘇不情不願的從呂不韋身上滑了下來,眼見這人又要躲到呂不韋身後去,嬴政那是一個大手,眼疾手快就把人撈到了自己的懷裏,眼看這小子又要掙紮,嬴政氣惱的在扶蘇耳邊輕道,“再敢搗蛋,寡人讓你吃一個月的青菜豆腐……”
不服氣的扶蘇對于還是很識相的認識到硬杠自己父王的下場是什麽,于是乎很是認命的就癱倒在了嬴政懷裏。
呂不韋見狀,似是明白了這兩父子在鬧什麽,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久違的歲月,神情之中是難得的緩和了下來,還是嬴政一連喚了他好幾聲才将人喚回了神,“臣失态了……”
“不知相邦是在想什麽?”嬴政狀似無意卻滿是試探的問道,“臣方才見大王與公子的相處,讓臣忽而就是想起了家中的孫兒……”呂不韋忽而便是跪了下來,雙手捧着奏章道,“臣年時已高,贏傒亦是說的對,在嫪毐這件事上,臣負有不可推卸之責,故臣懇請大王準許臣辭去相邦之位,回封地頤養天年……”
呂不韋此舉似乎并未令嬴政有過多的意外,他并不想朝堂之上再有呂不韋的身影,也深知嫪毐之事是扳倒呂不韋最好的時機,只是扶蘇的話讓他動搖了,他并不想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但留下呂不韋絕對不是他想的,所以在與李斯商讨之後,他把最後的選擇權給了呂不韋,他要讓他自己退,心甘情願的自己退,當然他亦深信呂不韋是個聰明人。事實證明亦是如此,但他沒想到的是贏傒會突然發難,更沒想到扶蘇這個意外的出現。
而呂不韋如今的出現,面對桌上的這份奏章,嬴政心中還是頗為糾結的,到底是讓他猶豫了,“寡人方才準了相邦為扶蘇師傅,如今相邦便是要走,怕是寡人的公子不同意吧。”
嬴政似是把目标放在了扶蘇身上,卻見呂不韋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書簡,輕緩的道,“此書為臣府中門客游歷六國所著,取百家之長,去其糟粕,他日大王一統六國,或可為大王所助力,相信亦是能令公子有所學。”
嬴政看着眼前的書簡,又看了眼笨拙的在鼓搗這本書簡的扶蘇,打開的一瞬間,嬴政似是有些意外的望向了呂不韋,呂不韋遞上來的只是這本著作的序,并非全部,但最為奇特的此書并未命名,這是嬴政所意想不到的,“寡人亦是聽聞此書為相邦畢生心血,不知此書名為?”
直到此刻,扶蘇也發現了此書的名堂,想起那日的對話,看向呂不韋的目光亦是又多了一分友善,對于呂不韋的聽勸,他還是深感欣慰的。
“此書不過是臣以大王之名召集六國所著,應由大王所命名,臣認為或可為《贏氏春秋》……”呂不韋将那日扶蘇的話從腦海中過了一遍又緩緩道,看向扶蘇的目光亦是多了一分感激,他萬萬沒想到,正是扶蘇當日的一番話,才挽救了今日騎虎難下的他。
嬴政并非骨子裏是真無情的人,對于呂不韋忽而的識相他是詫異居多的,能讓這位如此注重名聲的相邦,甘心把一輩子的東西奉上自己的姓氏,這讓嬴政驚訝的同時,更是多了幾分得意之色,事實卻是呂不韋這般舉動,讓嬴政頗為受用。事實證明,呂不韋此舉也為贏傒參他門客上千,自立為王之說不攻自破,因為呂不韋将所有的一切都奉在了嬴政名下,也讓他師出有名了,只見嬴政道,“彩……”
呂不韋的舉動讓他歡喜,又看了眼懷裏的扶蘇,複又道,“相邦欲享天倫,寡人無阻攔之意,既是如此,寡人便予以準了,但寡人公子有意拜相邦為師,不知相邦可願以公子之師留于鹹陽……”
呂不韋萬萬沒有想到嬴政還會想将他留下,只見在他詫異之時,嬴政就是捏了把扶蘇的屁股,示意他上前去,反應過來的扶蘇,第一句喊的就是“相邦救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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