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到家,林母和林舒玉早就做好了飯在等着他們了
溫離心中的位置,要讓溫離只記得住自己。
她拾起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微微彎下身,說:“張嘴。”
溫離下意識的張嘴,然後嘴裏就被塞進了一顆葡萄。他咬了一下,酸酸甜甜的,怪好吃的。
林舒言笑了,滿意的:“溫離,你不要有那麽多負擔,現在和以前不同了,公主府很寬容的,你不要動不動就認錯,就下跪。”
周圍的下人瞪大了眼睛:公主你認真的嘛?
然而公主就是認真的,他們看到公主親自屈身扶起了那個刺客,不,現在應該是公主的影衛,還對他笑了一下,十分溫柔。
一時間,溫離感到有無數道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但是,他這個人對這些一向很遲鈍,不知道是公主的特別對待讓下人們都紅了眼。他以為當真是自己太過拘束了。因此他順着公主的手站了起來,然後恭敬的:“溫離記住了,多謝公主。”
然後溫離要離開,要堅守自己的位置。一個影衛是不會離主子這麽近的,他要站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
但是公主不許他走,就要他站在她面前。公主說:“溫離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看中了你的臉啊?”
她一臉無奈:“你怎麽不長記性呢?我喜歡看你,你站的遠遠的,我還怎麽看你?你就站在這,不許動,聽到沒有?”
溫離有些難為情。剛才公主喂他葡萄,他沒有反應過來,公主親自扶他,他也沒有太多不适。因為這些事公主在他受傷的時候已經做過好多次了。
公主說過,她喜歡他的臉。所以公主會對他寬容些。
但是公主還是第一次在衆目睽睽,大庭廣衆下說她就是喜歡他的臉,讓他站着不許動。
私下裏說多了,溫離還可以自我消化,當做沒聽見。
但是公主這麽說出來,讓溫離覺得他就是一個以色侍人的人。溫離是在許多事情上都沒有感覺,但是并不是沒有羞恥心。
公主的話一說出來,溫離就漲紅了臉。但是他不會違抗公主的命令,他雖然難堪,卻還是公主的注視下筆直的站着。
林舒言覺得他有些可愛,他的臉紅彤彤的,與他的氣質極不符合。他明明不情願,卻又不違抗她,一句話都不說,就乖乖的站在那。
林舒言撐額看了溫離一會,又覺得有些無趣。她都對他這麽好了,他還是把他當一個主子看,只要是她的命令,哪怕他不情願,也一句話都不會說。
按理說,這應該是好的。但是人就是不滿足,當溫離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只想着把溫離留下來。現在溫離在她身邊了,聽她的話了,她又想着溫離能夠同她親近一些。
為什麽人的思想這麽複雜呢?
林舒言沒有為難溫離太久,她也不想讓他不好過。沒過一會,她就帶着丫鬟們回去了,又讓溫離好好的休息。
林舒言走了之後,溫離霎時間就放松了一些。他總覺得公主看他的眼神很複雜,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
林舒言就以這樣的狀态和溫離相處了一段日子。她說着,他聽着。她不斷的調戲他,逗弄他,他不斷的忍受她,屈從她。
慢慢的,林舒言發現溫離的臉皮越來越厚了……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接受她的調笑了。
秋日快要過去,天氣漸漸冷下來。宮裏送來了例行的冬裝,公主翻看了幾下,好似不太滿意,要自己出去購置衣物。
公主要出門,自然是要有人跟着的。但是公主說不需要太多人,她就帶着憫夏念秋還有溫離出府了。
作為四人中唯一會武功的,保護公主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溫離頭上。這下不消公主說,他就自覺的寸步不離的保護公主了。
林舒言也不對其他的感興趣,帶着他們就進了京中最好的成衣鋪。三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等着公主挑花色。
但是……憫夏看着公主拿的花色……玄黑色?天青色?绛紫色?缪藍色?
會不會太沉重,太單調了啊?
公主什麽時候換了風格啊?
☆、三斬小影衛(12)
林舒言當然不是為自己挑衣服,外面的手藝又哪裏比得上宮中的呢。
她拉過溫離,指着她挑出來的一排花色:“你看看,你喜歡哪一個?”
溫離被公主拉到櫃前時就有些懵,等公主問他話時,他就更懵了。他斟酌着開口:“公主,溫離不懂這些,公主喜歡就好了。”
林舒言挑眉:“我喜歡就好了?”
公主問的奇怪,溫離還是點頭:“是。”
公主的衣服,自然是公主喜歡就好了。
林舒言點點頭,“那好。”她對掌櫃說:“這些,我剛剛挑出來的,全都按照他的尺寸做一套衣裳。”
如此財大氣粗,掌櫃笑的都要合不攏眼,他不住的點頭應好,然後對着溫離說:“這位公子,同我進去量量尺寸吧?”
溫離有些惶恐,自從他來到公主府之後,公主的一切行為都不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他為難的看着林舒言,“公主,這不合适。”
林舒言:“沒什麽不合适的。叫你進去就進去。這是命令。”
溫離只好跟着掌櫃進內間量尺寸。
溫離一走,憫夏忍了一會,到底是按捺不住的湊到公主身邊,“公主,你怎麽對這個刺客這麽好啊?”
她原先以為公主只是看上了這個刺客的美色,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公主對這個刺客也太好了些,一點也不像單純的玩鬧。
她本來就是個直性子,有什麽話都憋不住。她湊到公主身邊問,語氣中還帶了些幽怨。
憫夏的心思林舒言自然知道,她微微一笑,流光溢彩,明豔大方:“怎麽,你吃醋了?那你也去挑幾樣,本公主也幫你買了。”
溫離從內間出來的時候,就正面對上公主的笑。他不是沒有見過公主笑,卻從來沒有像這樣正面直視過。
公主,真的是十分好看。
尤其是笑的時候,明亮照人。
憫夏被公主一取笑,有些挂不住:“公主,我才沒有呢!”
念秋也在一旁輕輕笑着。
林舒言卻沒有再理會她了,她看到溫離出來,臉上的笑就變了,變得逗趣,勾誘:“溫離,我給你挑的,你還喜歡嗎?”
就是這樣,公主這樣一笑,溫離就不敢直視公主了。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頭,“溫離多謝公主。”
“謝謝謝,你都不知道謝了我多少回了!溫離,你知道要如何感謝一個人嗎?”
林舒言收斂了笑意,直視着他,眸中帶着精光。
如何感謝?對他來說,自然是要好好報效公主。
“溫離願意為公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溫離答道。
還真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好影衛……
這話別人說出來,林舒言可能不信,但是溫離說出來,就證明他确實是這麽想的。
但是她并不需要他這麽做呀。
林舒言嘆了一口氣,決定先不和他争辯了,“你的感謝我記着了,現在我們先回去吧。”
公主一行人回到了公主府。
又過了幾天時間,林舒言估摸着衣服應當早就做好了送過來了,怎麽溫離還是穿着以前的舊衣裳呢。
她把溫離叫到跟前,問他:“溫離,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你為什麽不穿?”
溫離沒想到公主問的是這個,他支吾着:“公主,那些衣服……不适合我……”
林舒言追問:“怎麽就不适合了?”
溫離一咬牙:“公主,屬下只是一個影衛,不需要這麽好的衣服。”
這樣啊……
林舒言走到溫離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溫離,你真的覺得你只是一個影衛嗎?”
她的語氣清悠綿長,十分耐人尋味。
說完這句話,林舒言就走了,留溫離一個人怔愣在原地。
公主這是什麽意思?
他就是一個影衛啊……
可是溫離在回去的路上,發現事情好像并沒有這麽簡單。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不管是丫鬟還是侍衛,都跟他低頭致意。這樣的情況很久之前就有了,溫離只當是公主府的人有禮節。
可是現在公主的一番話,讓他多留意了幾分。他發現只要他向那些人回禮,他們就會将頭擺的更低,臉上甚至還帶着幾分恭敬。
他只是一個影衛,他們何必這樣呢?
溫離心裏有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他腦子裏不斷響着公主的一番話,讓他心裏有些慌亂,他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夜色沉沉,彎月高挂。
念秋提着燈籠扣響了溫離的房門。溫離還未睡,很快開了門。
念秋輕輕一笑:“溫侍衛,公主有請。”
溫離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轉身關了門,跟着念秋離開。
念秋十分喜歡他這樣的性子,不多問。
念秋把溫離帶到了公主的卧房前,然後止步,“公主就在裏面,我先走了。”
然後她就真的走了,留溫離一個人站在公主的房門前,不知所措。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于擡起手敲了敲房門,猶豫的:“公主?”
很快裏面便傳來了公主的聲音:“進來!”
進,進去?他一個人?
溫離覺得有些不合适,但是公主的語氣很篤定,容不得人反駁。溫離的手心有些汗,他邁開了腳步,推開了房門。
公主衣裳齊整的坐在桌前,桌上擺了一壺酒,前面有兩個酒杯。公主拿起酒壺倒酒,有清清瀝瀝的水聲。
溫離松了一口氣,他走到公主面前,垂首:“公主有什麽吩咐嗎?”
公主沒有回答他。溫離用餘光看到公主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她動作輕柔,目光慵懶,昏黃燭光下,迷迷離離,公主好像笑了一下,目光朝他看來。
溫離的心一顫。他霎時間斂眸,專注的看着地面。
林舒言看到他躲避的眼神,心中好笑。她伸出手拉住溫離的衣袖,說:“你坐下。”
她用了幾分力氣,溫離沒有反抗,被她帶到座位上。
林舒言又倒了一杯酒,遞給溫離:“來,陪我喝一杯。”
溫離沒有接。他說:“公主,屬下不會喝酒。”
難得的,公主并沒有為難他。公主聽到他的話後就把酒杯收了回去,然後自己喝下了兩杯酒。
一杯接一杯。溫離拒絕了公主的酒之後,公主就沒有再說話。她不理會溫離,只是一直倒着壺中的酒,然後一飲而盡。
酒杯很小,公主喝的不算多。但她已經雙頰緋紅,眼角帶媚,柔光點點。
溫離覺得有點悶,心中好像有股氣出不去。他第一次打斷了公主,“公主,喝酒對身子不好。”
公主笑了,是那種很不屑的笑。溫離知道,公主大概是不在意他的話的。但是他看到公主的樣子,又說了一遍:“公主,喝酒對身體不好。”
林舒言停下了倒酒,歪着頭問他:“溫離,什麽時候你開始管我了?”
她的眼睛盯着他。她喝了酒,眼裏水潤潤的,但她的眼神又很銳利。
又媚又狠。
溫離低下頭,不去看她的眼睛。他的聲音翁翁的:“溫離逾矩了,溫離知錯。”
林舒言沒有理會他,她又倒了一杯酒,喝下之後,她說:“溫離,你為什麽不會喝酒?”
溫離還在反思自己的行為。他為什麽會管公主呢?這不是他一個下人應該做的事。他想了很久,公主對他太好了,讓他幾乎忘了自己的本職。
想清楚之後,他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不要逾矩。他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應該坐在這裏。
他猶豫着怎麽和公主開口。
驟然聽到公主的話,他擡了一下頭,答道:“小姐說,影衛要時刻保持清醒,才能保護主子的安危。”
話一出口,溫離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不管是什麽因故,都不應該經常在現在的主子面前提起之前的主子。
他已經是第二次提起了。
而且公主今天看起來還不高興。
溫離有些後悔,自從留在公主身邊之後,他總是做錯很多事。但是公主對他很寬容,讓他更不是滋味。
他心裏沒由來的難受。
公主沒有責怪他,她點點頭,若有所悟:“是這樣啊。”
也許是公主對他太縱容,也許是他今天心中一直很古怪,也許是他已經犯了太多戒……溫離看着公主,口中有些艱澀,他又向公主提了一個要求:“公主,溫離想喝一杯酒,可以嗎?”
公主總是縱容他的。她又親自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好啊,我很想你陪我。”
溫離接過,一口喝下,然後喉中苦澀辛辣的味道蔓延開來,他控制不住的咳了起來,咳得臉頰漲紅,眼中帶霧。
林舒言被他逗笑了,笑的很開心,聲音琅琅,她笑夠了,就問他:“溫離,味道好嗎?”
溫離平複下來,他搖搖頭,認真的回答:“不好,溫離不喜歡。”他頓了一下,又問公主:“這味道不好,公主為什麽喜歡喝?”
他已經放肆了,現在更像是放開了。會主動問公主了。
大概是今夜的氛圍太輕松,太随意。
林舒言眯了眯眼,搖了搖手中的酒,“你不喜歡,可有人奉之甘露,因為,一醉解千愁啊。”
溫離不明白:“公主也有愁事嗎?”
別人喝酒或許為了解憂,但是公主什麽都有。
林舒言看着他,眸中晦澀,又勾起一抹笑。似憂非憂,似苦非苦。
公主的眼神好像在溫離的心上抓了一下,輕癢又刺痛,他遲疑的:“……公主?”
林舒言忽然傾身勾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兩兩相抵,帶着酒後的醉熏與迷亂,又散發着灼熱的溫度。
溫離的身體僵住。
他聽到公主說:“溫離,我為什麽不高興,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你不明白嗎? ”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小可愛送的營養液了,很謝謝,愛你^
然後,我把新文的文案改了,雖然變化不大,但是,你們去看一下好不好呀?筆芯^
☆、三斬小影衛(13)
“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你不明白嗎?”
公主的聲音很輕,卻好像在溫離的心上砸下了一塊巨石,重的他喘不過來氣。他的身體一直僵硬着,像一個道具,公主抱着他,他腦中一片空白,動也不能動。
一瞬間好像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公主輕柔婉轉又迷醉的聲音還在他耳邊說着:“溫離,你真的感覺不出來嗎?我這麽喜歡你,我為你破了多少回例了。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對我有求必應,除了你,除了你……”
說到最後,公主的聲音越來越小,還帶着微不可聞的顫抖。
她的手搭在溫離的背上,落在他肩上的頭也越來越重,“溫離,我已經做的這麽明顯了,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溫離,溫離……”
最後公主的聲音徹底低了下去,頭歪倒在溫離的頸窩。溫離一直沒有說話,過了許久,耳邊傳來公主均勻的呼吸聲。
溫離的身體一直僵着。他試探的輕輕叫了一聲:“公主?”
沒有回答。
溫離一直壓着的那口氣終于舒出來了些。他微微動了一下,就聽到公主哼了一聲。他不敢再動了。
又過了一會兒,确定公主沒有醒過來,溫離才一手扶住公主的腦袋,一手扶住她的肩膀,站了起來。他彎着腰,公主的頭靠在他的手臂上,一只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四周安安靜靜的,這個房間裏,只有他和公主兩個人,還有幾盞昏黃的燭光。
太安靜了,安靜的溫離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飛快跳動的心髒,像是在不停的在打鼓,一次比一次激烈。
方才的鎮定只不過是突然間的不知所措,來不及反應,現在他才明明白白的聽清楚了公主的話。
溫離飄離的視線緩緩下移,清楚的看到公主酡紅的臉龐和她小羽翅一般的眼睫,上面還沾染着一些濕意。公主的嘴微微嘟着,像是在不滿,卻又格外俏皮。
溫離的心好像安定了一些。胸膛也偃旗息鼓,平緩下來。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化作一團柔軟,好像有一泓水在流動,輕柔的,蜿蜒的,繞過他每一寸心房。
這是溫離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唔……”公主動了一下,頭在他手臂上蹭着。
溫離回過神。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抱起公主,公主扭了扭頭,似乎在他懷中找了一個舒适的位置,然後靠着不動了。
溫離的眼神越發溫柔,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揚起,十足的寵溺模樣。
溫離抱着公主到了床邊,然後慢慢将公主放到床上,整個過程都小心翼翼,沒有讓公主感到絲毫不适。
溫離幫公主脫下鞋,然後拿過一旁的錦被蓋在公主身上。秋末天涼,溫離蓋的嚴嚴實實,确保不會透風。
做完這一切之後,溫離準備離開,他現在的腦子還是亂的,公主的一番話讓他徹底的慌亂。
“溫離……”
溫離的腳步頓住,那才平複下去的心跳,又像一只小兔子一樣輕輕蹦了起來。溫離控制不住俯下身,凝視着公主的眉眼。
“溫離……”公主又喊了一聲。
這次溫離聽的很清楚,公主的聲音小小的,像只貓兒一樣,柔弱又嬌軟。溫離覺得胸口的那只小兔子都被公主叫停了。他想應公主,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溫離的手心微微濕潤,他握緊,然後退了一步。他最後看了公主一眼,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起,床上的林舒言才拉緊了身上的被子,臉上蕩起一絲笑。
……
這幾天溫離一直心不在焉,他反複想着公主的那番話,他好像又體會到了幾個月前一樣的心境。
就像是一場夢……
自從遇到公主之後,溫離總覺得他活在不真實當中,他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臆想。
其實,公主幾次三番的精心照料,他不是看不到。公主時不時的逗弄,他也不是傻子。還有特別的例外,他更是清清楚楚。
他只是沒想到,公主是認真的……
他太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從來不敢回應公主。他裝傻,與公主保持着主仆之間應該有的距離。公主是高貴的,不應該和他這種身份的人有任何特別的關系。
可是,他讓公主傷心了……他看到了公主眼中的淚意。公主是那麽高傲的一個人,她從小就受盡寵愛,在整個大夏國,幾乎沒有公主得不到的東西。
這樣的公主,他卻讓她感到委屈了。
溫離一點都不想讓公主難過。如果可以,他希望公主永遠想以前一樣,高高在上,沒有煩惱。而不是窩在他懷中,訴着不為人知的憂愁。
溫離的心很亂,他一方面不想讓公主難過,一方面卻又不知道怎麽面對公主,他很難再與公主像以前那樣相處……
而讓溫離煩惱糾結的公主此時正靠在榻上,念秋熟稔的捏着公主的肩,憫夏在一旁準備公主愛吃的水果。
林舒言半眯着眼,十分享受念秋的手藝。她這幾天都沒有再叫溫離,她要給他一段好好思考的時間,要他重新面對和她之間的關系。
溫離太固執,簡單的舉動并不能讓他有進一步的考慮。他只會裝傻充愣,然後和她保持着正常的主仆關系。
試探了一個月,林舒言放棄徐徐圖之了,溫離根本不接招。哪怕他有了小小的觸動,也很快被他壓下,然後又恭敬的喚她一聲“公主”。
于是林舒言叫念秋帶來溫離,她擺好了樣子,委屈又幽怨的訴說了自己的一番真心。她裝睡,她能明顯感覺到溫離對她并不是沒有感覺的,她要一步步刺激他。
第一步,就要要他重新審視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端起茶盞,淺抿一口,覺得這些天溫離應該是足夠糾結煩惱了。她輕輕笑了一下,覺得是時候叫溫離過來了,他總是要被逼一逼的。
林舒言的笑還未落下,就有一仆人來報,說是宮裏來人了。
她沒由來的心裏一慌,這個時候,宮中會有什麽消息?她暗自定了定心神,吩咐把人帶進來。
很快就有一個小太監急促的走來,一見到樂陽公主就露出一個悲痛的表情,大聲呼道:“公主,皇上駕崩了!”
“砰——”林舒言手上的茶盞頓時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顫着聲問道:“你說什麽?”
太監于是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接着說:“公主,快随奴才進宮吧!”
林舒言聽懂了,那個十分慈祥的,一直寵愛着她的老人不在了。她聽懂了,可是腦中卻一片空白。
一個月前,她還在和父皇說着話,他還笑的很開心。他雖然病了,可精神卻還很好。
怎麽會突然沒了呢?
她還記得父皇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叫她短時間內不要在進宮了。她聽他的話,這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進宮。
可是現在,怎麽會這樣呢?
林舒言一片茫然,她還回不過神,就已經被丫鬟們扶上了馬車。颠簸的感覺讓林舒言找回了自己的思想。
她坐在馬車裏,回想着自己與父皇相處的時光,雖然不長,卻足夠讓人難以忘卻這個威嚴雷霆坐擁天下卻又滿心慈愛的老人了。
一路駛進宮,她淚流滿面。
下馬車的時候,林舒言遇到了同樣滿臉悲痛的晉王。
林舒言想,他應該更難過,他一直崇敬的父親,一直想要獲得認可的父親,一直追逐的目标,才在不久前說他是他最驕傲的兒子。
才過一個月,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的與他的父親彌補這些年的遺憾……
林舒言啞着嗓子喊了一聲:“皇兄……”
魏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帶着她相攜入宮。
皇帝駕崩,國喪很快便昭告了天下。皇帝的遺體要停柩,各皇親貴族們要為皇帝吊唁。
林舒言和和各路皇親在宮中待了一個月,為皇帝吊唁。一個月後,晉王持皇帝親筆诏書,暫代國政,等皇帝下葬後,再舉行登基大典。
一個月,在老皇帝棺前裝夠樣子的,沒有複雜關系的皇親早就不耐煩了,他們巴不得這些事情早些定下來,皇帝早些下葬,他們早些回去。
局勢已定,老皇帝下葬日期也定好了,各路皇親先回到家中,等着為老皇帝皇帝下葬。
林舒言這一個月憔悴不少,她也按照旨意先回到了公主府。
而在各路皇親們出宮之前,由晉王暫代朝政的消息就已經頒布。
消息一出,溫離就在公主府看到了一只白鴿。這只白鴿他認得,是以前小姐為了聯絡消息之用。
溫離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去解開了那封書信,上面寫着:“未時,彙賢樓,事關公主,務必來見。”
公主?公主此刻正在宮中,會有什麽事呢?
溫離沒有辦法得知宮中的情況,他相信小姐也不會真的有什麽關于公主的消息。
但是,萬一呢?
溫離還是去赴約了。包廂裏,那人一襲鬥篷背對溫離而立,溫離一眼認出:“小姐。”
羅語祺轉身,她臉上帶着笑,“溫離,你果然沒叫我失望,你還認我這個小姐。”
溫離眨下眼,“小姐救命之恩,溫離永不會忘。只是溫離現在另有其主,還望小姐見諒。”
“我知道,你被樂陽公主救走了,以你的性子,會效忠她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樂陽公主為什麽要救你?”她眼中露出玩味的笑容,“難不成,她看上了你?不然,我實在想不明白,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何必對你一個下人上心。”
溫離微微低下頭,不去想那晚公主在他耳邊的呢喃,他平靜道:“我與公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請小姐不要妄加猜測。小姐在信中說事關公主,不知道是什麽事?”
羅語祺臉上的笑淡了下去,“溫離,你心裏清楚的很,我不會知道什麽關于樂陽公主的消息。”
溫離擡眸:“我清楚,可我也怕萬一。我既然效忠公主,就必要保她萬無一失。”
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寫宮鬥了 _
☆、三斬小影衛(14)
羅語祺的臉色先是一怔,凝固了一會,才又慢慢勾起嘴角:“溫離,那麽之前你也是為公主所救嗎?”
溫離沒有說話。
但羅語祺與他一起這麽久,他沒有反駁,便證明她猜對了。她再也維持不住笑,質問他:“我先前問你,你為何不說?若你告訴我實情,我定會讓三皇子留你一條性命,我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眼神一厲:“還是說,你根本早就想去到公主身邊?也對,堂堂公主,是任誰都想攀附的高枝。”
“只是,我沒想到你溫離也是這種人!”
溫離靜靜的聽她說完,突然覺得有些悲涼。他和小姐之間,到最後,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羅語祺見他不說話,心中更加氣憤。她不願相信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人竟是這樣,她心中想反駁,卻又忍不住的猜測。她急于想讓溫離來證實自己的話,她大聲催促:“你說話啊!”
溫離阖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平靜無波。他緩緩道:“小姐,我便是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你會猜測我什麽時候與公主有了淵源。溫離不說,是不想讓小姐疑心,也是不願給公主惹上任何麻煩。”
“只是小姐,溫離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因此猜忌我。那時溫離才知道,原來,小姐從來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溫離。”
看着溫離平靜的面容,羅語祺莫名的感到心慌,她不想承認這是自己的問題。她大聲反駁:“你胡說!分明是你不坦誠在先!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隐瞞!”
溫離不想再同她辯解,他一直以為的小姐,早就在那日晉王府的暗牢中就離他遠去了。現在的小姐,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小姐若是今日來只是為了和溫離說這些的話,那溫離先離開了。”
他還要回去公主府,公主今日出宮,回府若是見不到他,怕是又要生氣。
但是羅語祺卻叫住了他:“慢着,溫離。”
溫離望她:“小姐還有什麽事嗎?”
羅語祺平靜了下來,她想起今日出來的目的。她不是來與溫離争吵的,她是要溫離來幫自己辦一件事的。只是看着溫離對別人如此衷心的模樣,她心中就忍不住的想要生氣。
從前,溫離只對她一人衷心。
她緩下了自己的情緒,在羅家面前,這些都不重要。她反而要慶幸,慶幸溫離和公主扯上了關系。
她的聲音溫柔下來,與方才的樣子渾然不同,她說:“溫離,你再幫我辦一件事好不好?”
溫離微微皺眉:“什麽事?”
溫離實在想不到他還能為羅語祺辦什麽事。
看到溫離的表情,羅語祺差點又想生氣了。他從前何時對她露出過絲毫不願?現在,不過短短一個多月,他已經會對她的話皺眉了。
她想諷刺他,但她忍住了,她還是一副溫柔的模樣,“我有一封信想要交給晉王,但我沒有辦法見到晉王。他是樂陽公主的親兄長,你想法子讓公主将這封信送給晉王可好?”
溫離下意識就要推辭,“我并不能左右公主的決定。這件事我辦不到。”
溫離拒絕了她,讓羅語祺的心裏又燒了一把火,但她現在什麽都不能發作。前段日子她與晉王吵了一架,晉王十分生氣,晉王揮袖而去,此後更是拒絕了她的所有消息。
沒想到,一個月後,形勢會如此大變。晉王登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而羅府作為作為六皇子一派,必會首當其沖。她這一封信,不求別的,只求晉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父親一條命。
她想了很多辦法都不能确保這封信能夠安全的送到晉王手中。最後,她想到了溫離,她知道,他後來被樂陽公主救走了。而樂陽公主,是晉王的親妹妹。
這是她最後的一條路。
她一定要說服溫離。她收起了所有利爪,言辭懇切:“溫離,你知道,若不是沒有辦法,我一定不會再來找你的。你就在幫我一次。”
溫離還要拒絕,他是真的不想公主因為他而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
但他還未說話,就已經被羅語祺截斷。她看出了他想要拒絕的心思,她不讓他說出口,她聲音切切:“溫離,小時候我救回你,将你養在羅府十幾年。現在,我只求你辦這最後一件事,只要這件事辦成了,我以後再也不會找你了。”
“溫離,看在這十幾年的情分上,你就幫我這最後一次吧……”
溫離沉默了。羅語祺搬出了十幾年的感情,只求他這最後一件事。于情于理,溫離都不能拒絕。他妥協:“好,我答應小姐一定将信送到晉王手上。”
羅語祺松了一口氣。她真怕溫離不答應,那她真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辦法了。還好,溫離是念及舊情的。
羅語祺笑了一下,這大概是今天她見到溫離以後露出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了。她将信遞給溫離,囑咐道:“溫離,晉王今日就會出宮,你務必要在今日将信送到晉王手上,越早越好!”
溫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