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想呆這兒
只是到了吃飯的時候,看着桌上毫無油水的野菜湯,以及灰呼呼的馍馍,蘇婉的好心情一下子又垮掉了。
“這什麽東西啊?”她拿起一個馍馍,試探着咬了一口,又硬又粗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咽下,再不想吃第二口。
韋氏說:“這是麸皮馍馍,是小麥的表皮磨的粉。有錢人家吃裏面的精白面,窮人就只能吃外面的殼。不過你別嫌它難吃,這東西很頂餓。”
蘇婉瞠目結舌,感覺再在這裏生活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活活餓死。
沒有辦法,為了活命,熬到回家的那一天,蘇婉只好強忍着痛苦,逼自己多吃幾口。
可真的太難吃了,野菜湯裏連鹽都沒有放,一股子澀味,還不如喝白開水來的清爽。
蘇婉強撐着吃了兩口,實在吃不下去,只好放下筷子道:“你們吃吧,我吃飽了。”說完恹恹的回了柴房,有氣無力的往床上一躺。
這個時候,卻忽然想到顧山。
麸皮馍馍她吃不下,顧山肯定是吃的下的。蘇婉便想将吃剩的馍馍拿回來,留着給顧山晚上吃。
雖說已經被她咬過兩口,但顧山這個人,好像只要有吃的,其它都不在乎。
這樣一想,蘇婉便又去了廚房。誰知剛到門口,便聽裏面的母子三人在竊竊私語。
“娘,她真的走了,我們可以吃南瓜餅了嗎。”
“來了來了,快吃吧!別被那丫頭發現。”
蘇婉的腳步忽然頓住,半響才小心的靠近廚房,卻見廚房的桌上多了一大盤煎的金黃的南瓜餅,遠遠瞧着就很有食欲。
一家四口圍着桌子埋頭苦吃,小虎子一邊吃還一邊說:“娘,南瓜餅真好吃,又甜又糯,真想天天吃。”
韋氏寵溺的說:“那娘明天再做。”說着瞄了眼旁邊剩下麸皮馍馍,得意的說:“明天還給那丫頭吃馍馍,省的還要重做。”
蘇婉頓時大怒,沖進去說:“你們真不要臉!還親戚呢,收食宿費就算了,竟還故意給我是難吃的東西,一家子卻背地裏偷偷摸摸吃好的。哼!我以後再不吃你家的飯了,不稀罕。”
說完氣鼓鼓的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便見王婆子背着個包裹,垂頭喪氣的往家裏走。
蘇婉頓時好奇,停住腳步問:“婆婆,你怎麽回來了?”
王婆子嘆了口氣,無精打采的說:“我被辭工了。”
蘇婉又是一陣意外,奇怪的問:“為何被辭工?可是婆婆犯了什麽錯?”
“哪是因為犯錯。是館子裏的海棠姑娘也不知吃了什麽東西,身上起了幾顆疹子,張媽媽非說你是傳染的。因為我和你接觸的時間長,便擔心我也被傳染上,然後再傳染給其它姑娘,就幹脆把我給辭了。”王婆說着又是一陣嘆息,心裏煩惱不已。
妓館雖然工錢不多,但包吃包住,可以省去很多開銷。她年紀大了,再想找類似的活計,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個時候,韋氏忽然沖了出來,不可思議的大叫:“原來這丫頭是你從妓館帶回來的!還有傳染病。我說你怎麽有錢給兒子買媳婦?原來是随手撿的一個連妓館都不敢要的貨色。可是大姐,這樣的人,你怎麽能随便往我們家塞呢?要是傳染給孩子,那可怎麽辦?”韋氏越說越急,都紅了眼。
王婆子當初并沒有告訴她這些,只說人是在人牙子那買的。因為長的醜,所以便宜。要不是今天意外聽到她兩的對話,還不知要被蒙騙多久呢。
王婆子沒想到韋氏就在旁邊,連忙解釋:“芙蓉沒有傳染病,只是妓館的人懷疑而已。”
“懷疑就是有可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她臉上的疹子真的會傳染,大姐你能負責嗎?”韋氏氣洶洶的說。
王婆好聲好氣的說:“阿貴是我親弟弟,大蘭、大壯還有虎子,也都是我親侄兒,難道我會害他們?再說了,這要是真的會傳染,也是我和大山第一個被傳染上。”
韋氏冷哼一聲,“你們不怕,我們怕。大姐,不是我不近人情,這丫頭有病不說,還是從妓館裏出來的,無論哪一點,我們家都是不能再留她了。給再多的食宿費也沒有用!你把她帶回家去吧,要是将來大山真娶了她,逢年過節大小事,也別叫她上我家的門。我們家雖窮,卻也是清白人家,絕不和娼|妓同流。”
這一番話說的正氣禀然,擲地有聲,只把王婆子氣的渾身發抖。
她憤怒的說:“芙蓉雖身陷青樓,但她是清白之身,從未接過客。”
韋氏鄙夷,“入了妓館的門,哪還幹淨的了。都還沒成婚,就和男人睡一個屋,正經人家的姑娘,哪做得出這種事。”
王婆子聽了這話,倒是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蘇婉。
芙蓉和大山是睡在一個屋的?
之前她還擔心芙蓉排斥大山,不肯成婚。如今看來,他兩應該相處的還不錯。
這樣一想,王婆子微感欣慰。
一旁的蘇婉聽着韋氏的辱罵,卻是再不能忍。
她深吸一口氣,對一旁的王婆子說:“婆婆,我去你家。就算流落街頭,我也不住這種人的家裏。太惡心了。”
韋氏一聽這話,又叉腰開罵,“說誰惡心呢?你這腌髒貨,還不快滾出我家,我好把家裏清掃清掃,免得沾染上你留下來的毒氣。”
蘇婉哪被人這樣罵過,只氣的小臉都紫了。瞪着韋氏渾身顫抖的說:“你,你最好積點口德,免得到了閻王爺那,被拔了舌根。”
“還敢詛咒我!”韋氏又是一陣大怒,罵道:“有娘生,沒娘教的小賤貨。我可是你的長輩,一點兒教養都沒有……”
正尖着嗓子厲聲訓罵,蘇婉卻再也無法忍受,怒吼一聲:“不準對我娘不敬!”說着沖上前,對着韋氏用力一推。
韋氏一個不注意,被蘇婉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疼的哎喲大叫。
躲在門後面看熱鬧的王大蘭三姐弟看到,立刻沖了過來,憤怒的對着蘇婉又打又踢。一邊打還一邊惡狠狠的罵:“臭女人,敢打我娘。打死你!打死你!”
這三個孩子一個15,一個13,還有一個10歲。都鄉野裏野慣了的,小拳頭特別有力,一下下都實實在在。
蘇婉則是個被嬌養大的閨閣小姐,從未和人動過手,體質還不好。所以一下子就吃了虧,被圍着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王婆子一見,頓時大急,扯開最小的小虎子,大聲的命令:“住手,給我住手。”
可三個孩子根本不理,加上韋氏在旁邊一個勁的煽風點火,“給我打,打死這個小賤貨。竟敢推我,反了天了。”
三個小孩打的更兇的,吵鬧聲引得周圍鄰居紛紛看熱鬧。
王婆子急的不行,拉開這個,那個又沖上來,根本忙不過來。
蘇婉早飯吃的少,午飯又沒吃,本就有些虛脫。再被韋氏一氣,又被這幾個小孩一驚,突然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王婆子大驚,忙沖過去扶起蘇婉,急聲呼喚:“芙蓉,芙蓉。”
韋氏此時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見蘇婉暈了過去,刻薄的嘲諷,“裝死的吧!這才打了幾下。”
王婆子大怒,斥道:“韋秀珍,你還好意思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嗎?你還指望給大蘭說個好婆家?人家一打聽,誰敢要你的女兒。又有誰敢把女兒嫁到你家做兒媳。”
韋氏頓時變色,正要怒罵,卻猛然瞧見院門口圍了好多鄉鄰,正對着她指指點點。
韋氏心虛,忙對着衆人辯解。
“你們不要聽她胡說,是這丫頭先推我的。我家孩子只是太孝順,看不慣她欺負我。”
都是鄉裏鄉親的,韋氏什麽樣的為人,衆人哪有不知的。當場就有人諷刺,“我們可沒瞧見,就見你一個勁的使喚孩子打人。連你大姑姐都挨了好幾拳呢。”
又有人說:“瞧她家大蘭都15歲了,女孩子家家的,和弟弟一起撸着袖子打人。真是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姑娘。以後也是個厲害了啊。”
“哎呀,我表嫂前些日子還跟我打聽她家大蘭。說大兒子年齡到了,想在附近找個本分的姑娘成家,瞧着她家大蘭還不錯。如今這麽看來,是萬萬不能啊!”
“你表侄子要說親了呀?李家的姑娘還不錯,性子穩重又孝順,關鍵家風好。”
……
韋氏聽着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只氣的臉都紫了。王大蘭更是臊的無地自容。
這個時候,蘇婉被王婆子掐醒了。
王婆子緊張的問:“芙蓉,你沒事吧?”
蘇婉搖搖頭,紅着眼睛虛弱的說:“婆婆,我不想呆這兒。”
王婆子無奈的點頭,說:“好,我扶你到柴房休息會,休息好了就回家。”
蘇婉卻搖頭,咬牙說:“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這。”
這個時候,昨天和蘇婉一同挖野菜的三個小女孩探出頭來,說:“大姐姐,去我家休息吧!”
“是阿英、阿香、阿美啊,真是謝謝你們了。”王婆子笑着的說。
三個女孩見王婆子答應了,便過來幫着攙扶蘇婉。周圍鄰居一見,都誇這幾個孩子心地善良。
韋氏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這就幾個小丫頭這個時候冒出來裝好人,就是故意博取好感的。被她們這麽一襯托,自己的女兒顯得更加醜陋兇惡了。